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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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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斐身中数拳,鼻子正梁又给结实痛击一拳,牵动泪线,夺眶而出,心中直呼不好,只觉泪眼模糊中,视线看出极为浑浊不清,这当儿酣斗正紧,岂能容他留有余裕伸袖擦拭?当下乘势仰面倒去,两腿倏忽间右踢左踹,砰蓬两响,一中馨儿腰腹,一中阿虎脸颊,正是胡家拳里的一式练功怪招‘泼风滚驴’。

馨儿腰腹给胡斐一腿踢中,虽无内劲相辅,仍让她痛得抚肚弯腰,脸色发青;阿虎脸颊却是横遭胡斐左足狠狠踹中,颊上烙着一道鞋印,擦出血来,只感热辣生痛。当下目眦欲裂,大吼一声,身子猛冲上前,左掌使一招‘踏步击掌’,直向胡斐胸口猛击过去。

胡斐侧身闪避,说道:“干么无缘无故的发狠打人?”左掌一沉,急抓阿虎手腕。

阿虎见他这一抓方位奇准,左掌忙变‘后插步摆掌’,左手猛地向后勾挂,右掌一挥,向上摆举,迳击胡斐下颚。胡斐头一偏,右拳直击下来。这一拳来路极怪,阿虎急忙摆头让开,砰的一声,肩头已中了一拳,但觉拳力不过尔尔,当即挺肩撞开胡斐这一拳,跟着使招‘仆腿穿掌’,身子一矮,右腿屈膝蹲下,左掌倏忽穿出。

胡斐见他拳法也只不过平常,并无高明之处,换做他内力未失之时,单只一招便可将他打趴在地,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的来与他纠缠不休?苦在现下身无内劲可用,身灵不转,拳去无风,就算拳拳到肉,对方仍是不痛不痒的迎面撞开,如此打法,简直毫无胜算可言。这时见他左掌自腋下穿出,当下左腿反钩,向后倒踢。

这一腿方位更是古怪,阿虎大骇,急忙窜上跃避。胡斐看得清楚,右拳直击,喝道:“你也吃我一拳!”砰的一响,正中身子刚好落下的阿虎鼻梁。胡斐这一拳用上了全身力道,虽无厉劲,然力道却也不弱,何况鼻梁本自脆弱,经不得重击,当下给打得鼻子歪斜,鲜血直流,腾腾腾的连退三步。

胡斐乘机伸臂抹去鼻血,还没吁出气来,猛地只觉寒光一闪,忙着地滚去,单手一撑,翻身跃起,见是馨儿拿了剑过来。当下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这二人当真想要杀人灭口。今日无论如何,须保得瑶瑶和双双这两个孩童的性命无碍,否则岂不是我胡斐害了她小小姊妹两人来了?’当下心意坚定,即令自己性命丢了,也要平安护送两个女童下得山去,就此脱离悲惨的童年岁月。这时见馨儿一剑刺到,精神一振,凝神接招。

胡家拳法自成一路,江湖上见过的人不多,要是双方徒手相斗,纵无强劲内力以应,然其变化灵巧,妙着纷呈,至少不会轻易落居下风。但这时馨儿提剑而战,胡斐却是手无寸铁,剑长手短,强弱之势更加明显。他虽勉力接招应战,然体内无气又无力,身手不免窒碍,刹那间迭遇危招,当真险象环生。

便在这时,阿虎已奔至树下拾起泼风大环刀,几个跳跃过来,说道:“馨妹,咱们一刀一剑,合力送这小子回苏州老家卖鸭蛋去。”刀刃一翻,猛劈而下。胡斐听他说话中鼻音极重,笑道:“鼻子都给打得歪斜到一边去了,还来说什么大话?”当下身子矮回半圈,避开馨儿手里长剑的当头横削,右足却是猛地朝阿虎膝盖骨踹去。

阿虎料不到他竟敢大胆抢进,左腿急忙后退斜让,手腕一提,泼风大环刀斜砍过来。胡斐早料到他这一招,蹲下身,两手后撑支地,倏地双腿朝他腿间穿去,跟着使招‘螃蟹开门’,同时往两旁发力撞去。阿虎从未见过这等怪招,反应不及,当下两腿给撞得重心不稳,嘴里啊的一叫,身子猛然迎面就倒。

胡斐等他身子来到,背脊着地,右腿曲起朝他身上抵去,以势带势,忽的奋力一送,同时将他右手泼风大环刀夺过,远远将阿虎身子扔了出去。这一着变起仓卒,馨儿微然楞住,不即再战,赶紧抢上前去,扶了他起来。

胡斐撑刀而起,嘴里呼呼气喘,汗流浃背,眼见机不可失,当即拉了瑶瑶和双双往前就跑。

他酣战时间虽是不长,却已浑身虚软无力、双腿发酸,加上两童年纪幼小,人矮腿短,跑起来自是不快,没一会儿便给阿虎和馨儿两人自后追了上来。胡斐见状,提刀回身再斗二人。但这把阿虎所用的泼风大环刀份量极重,他拿在手里使来,便如提了七八十斤的重物一般,刀法沉闷,身形迟滞,才挡得馨儿剑法数招,手里泼风大环刀即给阿虎乘隙夹手夺了回去。这么一来,他空手力斗二人,虽是每每在刀剑中穿梭来去,但已守多攻少。

再战未久,胡斐大腿上给馨儿刺了一剑,血流如注,身子转动更是不便。阿虎见有机可乘,手里泼风大环刀使的更加厉辣,金刃劈风,威猛势劲,随即猱身自胡斐左侧一轮猛攻上来。

馨儿见胡斐已是命在旦夕,阿虎哥数刀过去就可将他砍成两半,非得毙命当场不可,这时眼角间却见到两童便站在不远处,当即抽剑一退,转身就往两童跃去,喝道:“先杀了这两个该死的短命鬼。”胡斐闻言大惊,身子往后一跃,转身拔腿就追。阿虎见状,大声喝道:“哪里走?”大刀疾落,刷的一声,削中胡斐背膀。

胡斐只觉肩膀上一凉,跟着包袱背带给刀刃割断,掉落下去,忙伸手要抄,却见馨儿身子两个起落,已然跃到了两童面前。这时他再顾不得随身包袱,猛地朝前发力窜出,跟着右手往地下抄起两粒石子,奋劲甩出。但见这两粒小石火速甩射而去,虽是疾奔中发力使来,然准头奇佳,直取馨儿背心‘魂门’、‘中枢’两穴。

馨儿正待提剑挥落,要将两童一剑一个刺穿过去,斗然间听得石子声来势奇准,不得不理,当即回剑挡去。就听得当当两响过去,剑刃击落来袭的两粒小石,但觉手臂微酸,身子便因此而顿了一顿。这时胡斐乘势赶到,竟是以头当锤的不顾性命朝她小腹撞去。馨儿冷不及防,给他撞得啊的大叫一声,身子向后直飞出去。

阿虎恰于这时自后追到,见状大吃一惊,当下身子朝右一个箭步跃去,伸手凌空接住,两人同时跌翻在地。

胡斐这一撞用力过猛,虽是狠狠的将馨儿给撞飞了出去,但自己也给她身子的反弹力道撞得头昏脑胀,软软跌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两童哭着奔到他的身旁,直叫:“大叔,大叔,你不能死啊。”胡斐挣扎着爬起,嘴角微微一笑,柔声慰道:“大叔死不了的,你们别哭。”说着转头朝敌人望去。就见阿虎正扶着馨儿坐起,那馨儿一脸痛苦神色,双手抚着肚子,脸色惨白无比,想是这一撞力道奇大,周身经脉必有所损。

胡斐勉力站起,正要走去捡回掉落在后头的随身包袱,斗然间却听得来路处隐约传来沙沙鞋响,随即望见矮丛隙缝间透出丁点灯火闪闪而来,心呼不妙,转身拉了两童就往左首野岭坡地奔去。三人才上得坡来,远处传来一人喝道:“什么人,给我留下了。”胡斐一慌,拉着两童小手急跑,步子一大,双双小腿跟不上,扑地倒去。

胡斐忙俯身将她抱起,见她虽是忍住了泪不哭出声来,但却一脸的惊骇莫名之状,当即轻声安慰道:“双双别怕,有大叔在呢。”牵起了瑶瑶小手,控制着脚下步伐,朝着岭坡一路向上急行。

这座野岭并不甚陡,片刻即上了高地,胡斐慌不择路,只一个劲朝着长草漫延处走去。没多久,后头传来沓沓大步上岭声响,跟着一人说道:“贼子走不远,大家搜。”胡斐不敢再走,拉了瑶瑶往草丛里蹲了下来不动。

就听得沙沙沙的拨草声在周围响起,胡斐额头冒汗,数了数来敌,共有五人,暗道:‘这些人是庄子里的巡逻小队,要给发觉了,除非能一举将这五人杀了,否则再难逃得出去了。’当下握紧了拳头,只要其中有人搜到这里,当下便要骤下杀手,绝不容情。就在这时,身旁‘喵呜、喵呜’两声叫来,瑶瑶啊的一声,伸手捂住了。

但听得周边数人同喊:“啊哈,在这里了!”跟着刀械出鞘声接连响来。

胡斐当下脸色发白,暗道:‘罢了,罢了。’正要长身跃起,却听得上头风声喇响,一道黑影扑前而去。胡斐心中骇道:‘这里怎么还藏得有人?’随即听得么喝连声,刀掌并起,忽忽作响。

胡斐大奇,探出了头朝前看去。就见月色下一人给围在当中,双掌忽开忽阖,左一捺,右一击,掌法绵绵,如浪卷水,须臾间连发五掌,当真是掌到人倒,噗噗噗接二连三响来,五名大汉各都身子软软倒下,就此不动。

这人刹那间以掌连杀五人,便如切豆腐般容易不过,跟着身形一幌,也没见他抬腿拉身,身子竟然斗然间拔起数尺来高,逐草追风,一路滑了过来。胡斐心中惊道:‘这手轻功,难道便是江湖上闻名的‘草上飞’了?’心念未完,这人已然滑到了胡斐身前,手指朝右一指,随即默不作声的当前引路,飘然滑了开去。

胡斐心中忖道:‘此人武功之高,绝不在苗人凤之下。这人是谁,又为何要来救我?’他知此人对自己并无恶意,否则大可一掌杀了,这时的他那里有还手的机会?当下牵了瑶瑶和双双,随着他飘去的方向快步跟去。

如此走了两里来许,地势渐低,就见一棵大树下站着那位身穿青布粗袍,头上绑着黑色头巾,脸上罩着大块粗布,丝线混乱,显然是从他身上长袍临时撕下来系在脸上的,见到胡斐牵着两童走到,伸手示意三人停下。

胡斐朝前看去,见他身形微偻,依稀相识,只是这般怪异装扮下,却也记不得什么地方见过。

这人趋近走来,脸朝胡斐点了点头,随即俯身面向两童张开双臂,一边一个抱了上来,身子一转,当先迈开大步,直朝岭坡一路而下。胡斐见状,心中无限惊疑:‘瑶瑶跟双双怎么这般听话就给他抱着走了?’当下快步跟了上去。就听得瑶瑶的声音说道:“袁爷爷,你也要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吗?”那人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胡斐听着一惊,问道:“瑶瑶,你怎么认得认得这位爷爷?”瑶瑶奇道:“他是袁爷爷啊,你怎么不认得?”胡斐亦是奇道:“我会认得这位袁爷爷吗?”瑶瑶狐疑着道:“袁爷爷不是给你送过饭么,怎么你却不认得他了?”胡斐啊呀一声,说道:“是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瑶瑶点了点头,喜道:“你想起来啦?”

胡斐第一次见到花白老头,是在大铁镬前给药水蒸气泡着,氤氲迷漫,那时见他面容腊黄削瘦,一张嘴又干又扁,似乎牙齿全都没了,走起路来更是弯腰驼背,步步蹒跚,却那里是眼前这个身材颀长的灵活老人可比?跟着一想,记得花白老头乃又聋又哑,怎么刚才瑶瑶问他话来,他竟能立即摇头表示?

胡斐当下好奇问道:“瑶瑶,这位袁爷爷听得见么?”瑶瑶伸指嘘嘴道:“爷爷不许我们说的。”她这话的意思明白不过,花白老头其实是装着又聋既哑的模样,好让人不来防他。胡斐不敢再问,一路跟着他疾行,只是先前大腿受了剑伤,虽已临时撕布包扎,但走起路来仍不免一颠一踬,好在两童这时已给老人抱着前行,自是不用来费自己半点力气,当下奋力跟上。

如此走了两个时辰,天际微亮,晨曦将至,四人来到一处两山夹绕的溪涧之旁,老人这才停下步来。

就见他缓缓放下瑶瑶和双双,伸手到怀里摸出两张面饼递给了两童,手指朝溪边一指,瑶瑶当即会意的牵起双双的小手,说道:“我们去溪边玩水吃面饼,再给小猫喝水。”说着,拉了妹妹渐渐走远了去。胡斐叮咛道:“别往溪水深的地方去,知道么?”瑶瑶回头答道:“知道了。我们就只在溪边玩水泡脚,不会下去的。”

胡斐转过身来,长揖到地,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这份大恩大德,晚辈胡斐没齿难忘。”老人盯瞧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伸手朝旁首的岩石一摆,意思是说:‘咱们坐下再谈。’胡斐微然点头,走去坐了下来。

好久,老人都没来发出只字半语。胡斐想他必是少与人对话闲聊,不知如何开口,也就静静的坐在一旁。

过了一阵,老人抬头看天,见星斗已暗,晨曦渐明,幽幽叹了声长气,喃喃说道:“老朽姓袁,单名一个鹏字,是丐帮前任帮主底下的‘掌钵龙头’。我知道你是‘雪山飞狐’胡斐,胡一刀的儿子。”

胡斐听的一惊,袁鹏其人之名,他早年便在父亲所遗下的书信中见过,知道这人当时正是坐任丐帮四大长老中的‘掌钵龙头’,江湖上人称‘蚀骨绵王草上天’,说的便是他所擅‘蚀骨绵掌’与‘草上飞’两大绝技,当世无人能出其右。那蚀骨绵掌乃以深厚绵劲化骨,柔滑逆虚,中掌者肌骨未断,却如硫酸浸骨一般腐蚀开来,最是厉害吓人;至于草上飞轻功,更是寖寻可与胡斐家传‘飞天神行’轻功并驾齐驱,丝毫不落下风。

胡斐听他毫不隐瞒的将自己来历原本道出,更想到父亲遗书中提到他时称呼其为“鹏大哥”,可见两人交情匪浅,互有往来,然详细末节却是不知,当下起身抱拳说道:“袁前辈,家父书信中曾经提到过你,还称呼你做鹏大哥,想来你二人乃早相识的了?”

袁鹏手一摆,要他坐下,颓然说道:“我老啦,就连胡老弟的儿子都这般大了。”

胡斐缓缓朝岩上坐落,问道:“袁前辈,您老怎会在药蚕庄?又怎会知道我是雪山飞狐,胡一刀的儿子?”

袁鹏没答他话,迳自转头望向溪边泡脚玩水的两个孩童,脸露慈祥,温和说道:“这两个娃儿,乖巧柔顺,老朽本待此间事情一了,便带了她姊妹远去。只说来不巧,遇事逢事,一再延宕,却让这两个苦命娃儿过着非人般日子,却又无可奈何。老朽刚才见你舍命拚救,心怀侠义,不愧是辽东大侠的儿子。这两个娃儿有你照料,日后必能成其大器,老朽心里也着实来替她们姊妹高兴。此番远送至此,望你三人一路平安。”说着站了起身。

胡斐心中愕然不已,忙起身说道:“袁前辈,晚辈尚有许多事要向您老请教”袁鹏手一摆,说道:“老朽的事,万别泄露出去。要是遇上我帮里的人,更别说钟长老给送到了药蚕庄,以免事生事,出了乱子。”当下身子一转,走了几步,回头又道:“过了溪,朝东走,两个娃儿就拜托你了。”身子倏忽前飘,旋即没入林中。

胡斐呆楞当场,不知该说什么的好。他心中疑问甚多,却连丁点飘渺踪影都没能寻得,望着袁鹏迅速隐没的身影,呆呆出了好一会神,这才茫然若失的朝着两童身处走去。瑶瑶见他走近,两手抱着小花猫,童颜灿烂,说道:“大叔,袁爷爷走了,是么?”胡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袁爷爷刚走,很关心你们姊妹呢。”

双双侧着脸说道:“爷爷说,要我们先走,改天他再过来找我们,是不是真的?”胡斐抚着她头,微然笑着说道:“当然是真的啦。等我们找地方安顿好了,袁爷爷有空的时候,就会抽空过来见你们了。”说话中仔细瞧了姊妹两人的样貌,发现当真难分轩轾,若是单从外貌来认,必有所误,只能以声音做为识别;姊姊瑶瑶话声清脆爽朗,妹妹双双则是柔声带甜,要是她二人穿着相同服色衣物,嘴里不来说话,那他可就猜不出谁是谁来了。

就见胡斐朝着大半块给浸在溪里凸出的大石上坐去,伸手解开临时撕布包扎起来的大腿剑伤处,跟着以布沾湿溪水上来,迳将伤口周边擦拭干净,见剑伤虽深,但所幸馨儿这一剑刺来时自己身子略退,剑未透骨,否则这时早已寸步难行。当下四目环顾,见到不远处长着几朵小黄花,花冠有白色软毛,随风飞散,心中一喜,朝两童说道:“你们去将那几朵小黄花摘了回来。”两童听是摘花,小脸上绽开笑容,拍着手,一跳一跳的去了。

不一会儿,两童摘了六七朵小黄花回来,瑶瑶问道:“大叔,这是什么花,摘来是要做大花冠戴的么?”胡斐伸手接过两人手中黄花,微笑说道:“这花的名称叫做蒲公英,嫩叶可食,根可入药,用来敷伤倒也可行。”说着,便将嫩叶逐一摘下,放入口中咀嚼吐出,再将花根以石捣烂,合着一起敷在伤口上头,用布缠绕包扎。

他原本对于各种药草所知不多,但数月来长期给困顿在神农帮辎车里头,燕儿过来找他说话解闷时,有时便会谈到车上所载的诸多不同药草名称与其用法。胡斐虽是记不上这许多药草名称,然多少也有了印象,加之蒲公英乃山岭间常见植物,野生野长,只要稍加留意,便不难寻获。

胡斐包扎妥当,起身试走了几步,只觉伤处疼痛大减,心中甚为欣喜。眼见这条溪涧宽度狭窄,只能算是两山之间的一道小沟涧,水流缓慢,穿石越缝,当下牵了两童小心踏石渡溪而过。三人一路朝东而行,沿途说说笑笑,有时还能逗弄小花猫嬉戏一番,这般行来,便如郊外踏青,游山玩水,自不会感到无趣的了。

如此走了两日,两童包袱里所带的饭团都已吃完,三人却还没走出连绵不绝的山岭,所幸各处林间长有野果甚多,遇上了就赶紧采摘放入包袱里装好,因而食物不虞匮乏,这才能继续前行。到了第四日上,三人好不容易穿出一道纵深极长的树林,眼前现出一条蜿蜒山路来,胡斐心中一振,认明了方向,循路而行。

这日傍晚,三人终于出得山来,就见一座山谷村落立在眼前,数十户房舍依着山势地形而建,高高低低,参差不齐,瞧来甚是凌乱。两童见了,兴奋的拍着手,说道:“到了雾茶村啦。”胡斐道:“你们来过这里?”瑶瑶抬起头嗯了一声,说道:“小时候,爹爹常带我和双双来雾茶村,咱们家摘采下来的茶,就都送到这里了。”

胡斐哦的一声,带着两童走过一座狭长木桥,顺着小路绕了个弯,但见暮气霭霭,山青如黛,心想可得找户人家借宿一晚,明儿再想办法搭上进城的茶车,当是离得药蚕庄越远越好。三人这时来到了村头,慢步进入村内不久,便觉周遭气氛极是诡异,偌大山谷里,竟不闻半点声息传来;按理说,时近傍晚的这当儿里,必是山中茶农歇息用餐的闲情逸致时刻,户户炊烟,鸡鸭回巢,总有一番向晚热闹来瞧,岂能如此听不到半丝声响来了?

胡斐当下心生警觉,拉紧了两童小手,见前头不远处挂着一块酒帘,三人脚下步履加快,直趋而至。

这间酒铺开在一处谷中高地,两旁另有四五户房舍人家,一道生苔石阶由下向上绵延开去,登爬起来甚是费力,所幸两童粗活做惯,身子灵活,左蹦右跳的当做跳格子来玩,便不觉得累了。上得阶来,只见小酒铺里空荡荡的竟无一人,晚霞余晖斜照进去,映得屋内更显哀戚寂然,三人背脊只感一抹寒意袭上,不自禁的倒退一步。

双双脸现害怕惧色,拉着胡斐转身要走,说道:“大叔,咱们别进去了吧。”胡斐挺起了身,说道:“你们两个待在这儿,大叔进去瞧瞧。”当下放开两童小手,大步向前。进得铺内,提声说道:“店家,有人么?”声音回绕,久久不闻应答。胡斐四下一瞧,见桌椅摆设如常,倒也未见异状,又喊了几声,随即朝内探去。

他在屋内搜寻了一遍,又到厨房灶下看了看,见灶窟里柴灰俱冷,久未着火,心中着实纳闷不已,当即自酒铺后门走出,来到其他房舍前提声叫了几遍,还是不闻人声应来。胡斐忖道:‘这山谷数十户人家,怎么可能一点人声都听不到,难道这里的人竟是同时送货进城去了?’心中这么想来,但却又觉得极不合理,摇了摇头,无法想出其中原因,只得先来找寻吃的东西再说。岂知四处穿梭绕了一遍,竟连一粒米都没见着,更别提有什么鸡鸭鱼肉或蔬菜之类的东西留在屋内,只是除了少了食物之外,其他一切安好无恙,这就更加令人猜想不透的了。

胡斐当下走回酒铺前头,见夜幕低垂,转眼就要天黑,赶紧牵起两童下了长阶,继续往前再行。

三人走得不远,见左首似乎盖着一间极大宗祠,当即领着两童走了进去。岂知才跨进祠堂门槛,便给眼前景象吓的呆了。就听得两童啊的尖声叫来:“死人,好多死人。”胡斐亦是大惊失色,赶紧拉着两童退了出来。

原来祠堂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一地尸体,少说也有七八十人,有老有少,男女都有,简直就与血腥至极的灭门大屠杀没两样。胡斐定了定神,心中只想:‘怎么祠堂里死了这么多人,身上又无刀伤血迹,这倒奇了?’见两童已然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当下带了她们来到墙角铜炉前坐下,柔声安慰了几句,这才回返堂内细细察看。

其时天色已暗,视线不明,胡斐见到神桌前竖着两根蜡烛,当即小心跨过一具具的尸体,拿起桌上火石,跟着就要点燃。就在这一瞬之间,他眼角却瞥见到脚下尸体脸上似笑非笑,神情极是诡异,心中猛然大震:‘七心海棠!’他知道凡是中了七心海棠之毒者,死者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似乎十分平安喜乐。

胡斐吓得一阵惊颤,手里火石跌落桌上,一时间当真惊愕莫名,实不能相信自己竟然还会再次遇上这种天下第一毒物。他心中惊乱无比,当即忆起那日药王庙里的诸般惨状,那慕容景岳和薛鹊死时的模样,不也是这般的似笑非笑么?如果这些人中的不是七心海棠之毒,那么世上难道还有其他毒物的死法也是这副模样的么?然而这又怎么可能?那七心海棠极难培植,若是不明栽种方法,那便无论如何种植不起来,二妹还是无意中发觉了栽植七心海棠的怪异妙法,不能以水来浇,非得用酒来使不可,才能成功培育出天下第一毒物的七心海棠。

他想起了圣手药王那回失言下所提到的七心海棠名字来,听她当时的语气,似乎还没能找到培植七心海棠的正确方法,这时自是无法用这天下第一毒物来加害于人,那么必是另有其人了。这人是谁?难道是圣手蚕王?这村子里的人纵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七心海棠的主人,总不至于如此残忍的全都加害,究竟是谁这般心狠手辣?

胡斐惊魂未定,仔细瞧了桌上竖着的两根蜡烛,见刚才自己所要点燃的是半截燃烧过的蜡烛,另一根则是相距不远,但蜡烛却是全新没给点过,心中直呼好险,要是没来瞥见尸体脸上的诡异神情,无论是那一根蜡烛被我点燃开来,只怕这时已是身中七心海棠之毒,成了祠堂里众多尸体中的一具,那么可就死得当真莫名其妙了。

他不敢再拿其他蜡烛来用,亦不敢再逗留片刻,火速退出祠堂,牵了两童就走,三人直出村外。

如此摸黑走了七八里路,山路崎岖难行,两童虽不叫苦,但越走越慢,显然已是身心俱疲。胡斐伸开双臂,迳将两童抱起,一路朝东而行。再行十里来路,远远望见北首林间泛出一道火光,心中大喜,当即步履加快,嘴里呼呼气喘的一阵疾走。待得来到火光处不远,这才发觉并非是山中人家所散发出来的灯火,瞧这火光熊熊的星火飞溅,显然是有人在林中升火烤食来了。他不敢稍有大意,远远放了两童下来,叮嘱一番,小心弯了身走去。

胡斐来到近处,放低了身子,轻手轻脚的隐在树丛间缓慢朝前挺进,就听得前方两人话声响来,满口川话,嗓门奇大的犹似吵架一般,不用走的过近,便可听得一清二楚。胡斐蹲下身来,透过草丛隙缝望将出去,就见一个阔嘴大汉拉拔着嗓说道:“真是妈巴羔子的,你瞧人家给的差儿多舒服,要不留在庄里吃香喝辣,晚上还有那许多漂亮妞儿可来抱上一抱;要不就给派到张家界去,至少还能乘机透口气来。咱两个留在这儿算什么?”

另一个朝天鼻的方脸汉子坐在火前,右手拨动着烈火正旺的枯枝,左手一根削尖的枝杆上串着两只野兔,正上下倒转的轮着来烤,肉汁滴落,嗞嗞作响,香味随之散发开来。这汉子听了阔嘴大汉的抱怨,微然笑道:“屠老九,咱两个在这里消遥自在,吃兔肉,喝香酒,没人来管,可比其他人没日没夜的追着去,那可好的多了。”

那屠老九狠呸了一声,瞪眼说道:“好什么好?这里蚊虫多,睡觉也给咬得满身包。跟你说,我倒宁愿给派去追那三只耗子去,总也胜过在这里喝着闲酒打蚊子,我瞧就你这个怕累怕死的臭酸子才会觉得好。”朝天鼻臭酸子笑了笑,说道:“那雪山飞狐倒也厉害,身子伤得这么重,竟然还能带着两个童儿逃了出去,不简单啊。”

胡斐听得心中一愕:‘怎么?难道药蚕庄竟然派出大批人马来追我?’

屠老九嘿嘿干笑两声,说道:“逃?他们三人中,大的受了伤,两个小的家伙人矮腿短,能逃多远?老子跟你说,这份差事可说的上是最佳立功机会,又不用费上多大力气,只要遇上了,这三个还不是转眼手到擒来?拿了人,咱两个在帮里地位马上不同,说不定蚕王还会因着嘉勉而给咱俩提拔上去。到时候,还不有你乐得了?”

臭酸子笑道:“我的功夫如何,那也用不着大家来说,自己清楚的很。因此啊,屠老九说的这份天大功劳,我瞧还是留给别人的好,那里敢去跟人抢了?”说完,拿起地上一大瓶酒来,咕噜灌了几口,随手递了出去。

屠老九长手一接,跟着也灌了好大几口酒来,随即伸手抹了嘴,说道:“老子就说你这人怕死嘛,又不是要你独个儿去拿雪山飞狐,还有我哪,你道老子赤炼金刚拳是练假的啊?”臭酸子道:“屠老九一身功夫,那是没话说的,我臭酸子怎么跟你比?但咱们帮里‘金汤五虎’可也不是吹的吧,还不给雪山飞狐当做金汤喝了去?”

屠老九脸色一变,说道:“我瞧这事有点邪门。金汤五虎是不是给雪山飞狐这家伙做去的,现下说来未免过早了些,料不定是旁人高手所为,否则以他伤重之下,却又如何击出这等厉劲掌法来?咱们虽没亲眼目睹金汤五虎的死状,但听帮主当日说来,五人筋骨俱都腐化开来,这等奇功,想那雪山飞狐还没能练到才是。”

臭酸子正待答话,陡然听得后头草丛沙沙幌动,当即转头望去。就见一道小小白影忽地窜出,啊哈一声,霍地站起身来,抄向右首,嘴里说道:“屠老九,快。你往那边赶它过来,咱们可又多了一只兔子肉来吃了。”说着往前一扑,却扑了个空,赶紧跃起再追,与那屠老九合力东追西捉,却是始终给那白兔乘隙钻了出去。

两人越追越远,待得好不容易使出双扑夹击之术,这才成功合力擒住,当下兴高采烈的捉了小白兔回来时,这才蓦然见到架上烤着的两只兔肉却已不见踪影。两人大吃一惊,提刀四下搜寻,却那里还有半根兔腿的影子?

这时就见胡斐领着两童直朝东首林子里疾走进去,左手一只大酒瓶幌得咕咕作响,随即昂起头喝了数口,啧啧赞道:“这可是江西闻名的烧锅头啊,怎么却在这里给我喝到了?”当下寻了一处林内岩地坐了,再将右手拿着的一串兔肉撕了半块下来,递给了瑶瑶,说道:“咱们三人一猫省着吃,想来还可撑得两日才是。”

双双撕了小块兔肉来喂小花猫,问道:“大叔,这兔子是你抓来烤的么?你好厉害喔。”胡斐当下哈哈大笑道:“大叔跟你说句成语,你可得记住了。这句成语叫做‘螳螂捕蝉,麻雀在后’,意思就跟咱们现下吃的兔肉一样;兔子是别人捉的,兔肉也是别人烤的,但真正吃的人,并不是捉兔子和烤兔子的人,却是我们三个了。”

瑶瑶侧着头想了想,说道:“那小兔子就是蝉儿了,捉住小兔子的人是螳螂,然后大叔自然就是麻雀了。”胡斐哈哈笑道:“瑶瑶真聪明,一教就会了。”双双拍手道:“我也懂啊,螳螂虽然吃了小蝉儿,但最后却还是给麻雀吃了去。”胡斐很是高兴,说道:“你们姊妹俩天资聪颖,理解力甚高,日后学武,进境必定极快。”

三人吃了半块兔肉,胡斐虽是犹有未足,但两个小女娃食量本就不比大人,吃了小半块便已饱了。胡斐担心离着那两个汉子不够远,夜里要是给寻了来,那可不妙,当下牵了两童又向林子里深入进去。他既知药蚕庄派出众多人马来搜寻与拦截他们,自是不敢稍有大意,心中仅记袁鹏所指示的向东走,牵着两童一路而行。

其时一轮明月高挂,照得林内并不全然黑暗,况且两童吃饱后力气大增,三人一路走来,倒也顺利非常。行到将近午夜之时,来到另一处山涧地带,三人大喜,都到沟涧以手舀水来喝。瑶瑶先将小花猫放了下来,让它自己喝水,再从包袱里拿出水袋注满了水,说道:“大叔,咱们就在这里找个地方歇了罢。”

胡斐正有此意,当下寻了个干净岩地,又折了许多树枝铺在岩上,三人一猫就在沟涧旁睡了下来......

※本回已完,请续看下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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