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月夜(1 / 1)
幽幽的香气在微冷的空气里飘然浮动着,烛火摇曳将屋内照得忽明忽暗的,我孤身立于窗前,静静凝望着那漆黑的夜幕,天幕深邃、幽暗,一如我的处境,淡淡的哀愁不禁涌上心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那么迷蒙,那么虚幻……
稳健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知道是他,可仍是默默地望着窗外,装作没有意识到,嘴角一咧,凄然的笑意蔓延开来,为了能继续在相府生存下去,为了守住那份不知究竟有多少的爱,我也要不择手段了吗?即便,我是真的爱他……我,堕落了吗?
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我身上,令人窒息的沉寂弥漫在空气中,他的心境是怎样的?他是否能感受到我的哀愁呢?“冰月。”略带沉重的嗓音蓦地响起,我缓缓转过身,眼眸里流转着凄楚的流光,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低下头。
他眼里流露出疼惜、不忍的神情,走近我,双手扣住我的肩,“你受苦了。”话里有着深深的痛意,剑南,你会为我心痛吗?我低首不语,突然下巴被冰凉的手指抵住,生生被抬起,注视着他如暗夜般幽深的眸子,我不觉有些失神,点点泪花在幽暗的烛火下发出柔和的光,望着这样的我,一丝歉疚掠过他平静如水的双眸,“还在怪我吗?”
我低转眼帘,不再看着那令我迷失的眸子,“是我让你费心了,自从我来了相府,相府就没安生过,各种麻烦都因我而起,你公务繁忙,回到家还要为我的事操心,跟家人闹矛盾。”声音温婉动人,泪眼模糊地望向他,“最近,我常常想如果没有我,你也许会过得更好,如果没有我……”
“不许胡思乱想!”他略显激动地打断了我,霸道地将我紧紧的搂在怀里,手上的力道很重,仿佛稍微一松我就会消失不见,“我不许你离开我!”口气是不容反驳的强硬,“不要为那些事担心,以后不会有人在为难你了,我不会让你再受伤的。”我靠在他的肩上,眼神迷离,再也不会受伤了吗?……
接下来的日子异常的平静,老夫人也许是碍着云芷的事,对我也不在苛求,宽容了许多,可剑南对云芷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在我的苦心经营下,我取得了婉馨完全的信任,她像对待亲妹妹一般待我,有了她的庇护和剑南的宠爱,王姨母也不敢再对我那般刻薄了,而在夏末之时,我有了我和剑南的第二个孩子,再一次沉浸在将为人母的喜悦之中,有了这个孩子,我就可以在上官家彻底地站稳脚了。
与此同时,为了是否南征的事,朝廷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剑南坚决主张立即进行南征,而以凌峰为首的一批官员却坚决反对,每当庭议之时,皇帝都是态度暧昧的眼看两方争辩,并不表态,于是,朝廷日益分裂为两派,争论不休。恰在是否南征的关键时刻,匈奴的呼衍、须卜两部派使者入朝,更使南征一事充满了变数。
依照旧例,使臣入朝是要举行国宴的,于是,我随婉馨又一次进入了宫廷,而云芷因为身子重,就无法进宫了。这次的国宴设在了瑶台,非常的隆重,我随婉馨和皇帝的宫妃们坐在了一起。
“宣匈奴使臣上台。”随着这一声嘹亮的喊声,几个身着异装的壮硕大汉走上瑶台,向皇帝行礼,那些人中,有着我熟悉的身影,是诺顿!我不禁一惊。坐定后,筵席开始,鼓乐齐鸣,舞姬献舞,众人举杯欢庆,一片喜庆的氛围。
不经意地一抬眸,正对上诺顿看向我的视线,他眸子深处依旧涌动着难解的忧伤,心不禁为之一酸,不安地转开视线,却看见左贤王如鹰鹫般锐利的双眸正用一种难测的眸光看着婉馨,心不禁高悬起来,婉馨会是诺兰吗?如果是,左贤王会不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毕竟他对诺兰的怨恨很深啊,上次被绑的事仍让我心有余悸,不要再生出什么风波啊。
筵席上的气氛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于是借故去御花园走走。今夜的月亮皎洁、明亮,整个大地都被覆上一层温润的光华,显得那般轻柔、祥和,微冷的秋风吹在身上,让人感到分外的清爽。
伴着月光,漫步于此,心也舒爽了许多。不经意的望见池水旁那抹熟悉的银白身影,还是一样的寂寞,一样的孤傲,情不自禁地向他走去,不知为什么,望着他的背影总会让我觉得莫名的心酸,想要靠近他……
“侯爷逃席了吗?”我轻声地问道,他回过身,温和的笑着,“这是惯常之事。”转而道,“不过,看来逃席的不止我一个啊。”我淡然一笑,望向那一池碧水,“想出来透透气。”
“是啊,老在那里太憋闷了。”他淡淡道,“对了,有样东西给你。”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卷轴,我有些惊诧的接过,“这是什么?”他依旧温和的笑着,“是《钗头凤》的曲谱,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嘛。”我低眉轻抚着卷轴,他还记得啊,“冰月,谢过侯爷了。”他淡然的回以一笑。
柔和的月光下,他眉宇间有着一股不散的忧愁,是在为南征的事发愁吧。“出来的太久了,我该回去了。”他轻语道,“你也别耽搁的太久了,婉馨会担心的。”嘴角上挂着清朗的笑,我轻轻地点头应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感到莫名的心安,跟凌峰在一起总让人觉得那么安全、舒爽,不必刻意隐藏些什么,也许就是这样,婉馨才会这么依恋这个哥哥吧。
独自在池边站了一会儿,就向回走,“这次你还会帮他吗?”似曾相识的威严声音传入耳中,有些好奇的向声音的源头走去,越过高耸的树木,我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是婉馨,她身后站着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我不禁一怔。
清明的月光笼在他们身上,留下一层迷蒙的色彩,婉馨一脸的冷漠与萧索,静静地望着高悬的月,眼光惆怅,默默不语,司徒玄望她的眼神依旧是痴迷的、不舍的。
见她不语,司徒玄的眼眸黯淡了下来,“一个是你丈夫,一个是你哥哥,你会站在哪一边?”婉馨淡然一笑,“站在哪边不都一样吗?南征是迟早的事,他们的分歧不过是在时间上。”
司徒玄微微一笑,“看来你是有办法解决他们的分歧了。”他略带怅惘地看着她,“加在两个家族之间,你是最累的啊。你过得好吗?”
婉馨脸上隐隐浮现一抹忧伤,但转瞬即逝,淡淡道,“很好啊。”“真的吗?”司徒玄担忧地望着她,“他对你真的好吗?短短半年,就连娶两个夫人,他有考虑你的感受吗?”
婉馨凄然一笑,略带戏谑,“陛下不是还有三宫六院嘛,剑南身边才几个人啊。”司徒玄似被她漠不关心的口吻惹恼了,猛地上前,将她转回身,双手扣在她的肩上,“为什么总把苦楚埋在心里?!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
婉馨微低着头,一脸的冷漠,看不出任何感情,双目好像失去了焦距一般,黯淡无光,“他已经强走了我的一切,强走了我作为皇帝的权力和尊严,还有你……”话里满是愤恨、无奈和深深的哀伤,“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伤害你而无动于衷!”
婉馨抬起双眸,哀戚地望着他,看着这样的她,语气不禁又恢复了平和,“告诉我,你说剑南纳妾是迟早的事,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为什么一而再的伤害你?”我的心也不觉提起,屏住呼吸,焦急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婉馨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眼眸深处有着深深的痛楚,“不用说别的,只这一个理由便可以了。”清冷的月色下,她显得那般柔媚、脆弱,“我……我不能……不能生育了……”那话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很轻,但无论是对司徒玄,还是对我,都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那一刻我仿佛要窒息了。
她隐忍多时的泪,决堤而出,虚弱地瘫坐在地上,司徒玄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眸子里有着难以抑止的痛,“怎么会这样?”婉馨哽咽地说道,“我因为操劳过度,导致天麒早产,伤了元气,不能再生了……就这样一个理由还不够吗?”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你可以放心了,不会有一个承继凌家和上官家血统的人夺了你司徒家的江山!”
司徒玄惊诧地看着她,蹲下身子,将虚弱至极的婉馨搂在怀里,眼里尽是无尽的哀痛,“司徒家的江山早就名存实亡了。”轻抚着她的发丝,喃喃道,“你该早告诉我的,该早告诉我的。”
我颓然的椅树坐下,这就是她这么平静接受我的原因?那剑南呢,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吗?他只是想要一个继承人吗?……我不敢往下想,我害怕那个令我痛不欲生的结果。
回身望去,婉馨已止住了哭泣,整好衣容向瑶台走去,“既然这么累,又有这么多痛楚,为什么不离开他?”声音异常的沉重,婉馨没有回头,“只有这样才可以保护我的家族,还有玄哥哥啊。”她顿了一下,“玄哥哥,是该放下的时候了,讨要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换来的只有神伤而已。”
凄冷的月色下,司徒玄神色颓然的呆立着,自语道,“婉馨,上官剑南只会伤害你,只有离开他你才会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