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当时风雨满楼台(1 / 1)
习惯,均未曾改变,
连室内陈设,都没有动过一分。
他那时候每日批改奏折,都要到很晚很晚。宫中都是用的膏烛,有专门负责
剪烛心的太监,天和五年以后,段潇鸣看奏章时常心烦得很,总是怨怪掌灯太
监,道:“为何以前剪烛从来没有声响惊扰,如今却频频烦朕的心,你这奴才
是活腻了!”
那太监年纪不大,却是宫中为数不多的‘老人’了,以前就是在朝乾宫打杂
的小太监,因为天和五年那场叛乱里,他没有被牵扯进去,所以侥幸活到现在
。
面对段潇鸣的盛怒,只听这太监瑟瑟缩缩地连声告罪道:“奴才手重,惊动
了陛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段潇鸣被他叨扰地愈加烦躁,广袖一拂,不耐烦道:“滚下去,叫原来侍候
剪烛的上来,连这样的差事都当不好!”
那太监听了,愈发抖如筛糠,跪在地上久久不起。
段潇鸣不禁怒了,喝道:“还不快滚!”
那太监不敢起身,越发伏低了身子,颤声轻轻答道:“以前……剪烛的活儿
,都是夫人……亲自做的,夫人说,奴才们手重,怕惊扰了圣驾……”
段潇鸣听了,手中蘸饱了朱砂的笔就这样握在手里,愣愣地看着那一盏宫灯
里头,跳跃的焰心。
以前,他批奏折的时候,灯总是很亮。他竟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她什么时候进来换蜡烛?剪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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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再没人给他剪烛心了……
偶尔通宵达旦到天明,他依稀还看见她睡在东暖阁里,一如当年,他看奏折
看累了,就走过去,透过那道垂着的珠帘,便看见架子床的素绡帐上,浅浅的
一个青暗的影。东海县贡上来的水晶,红、橙、黄、绿、紫,五色的晶石,内
工坊的手艺,颗颗二十六楞面,一百二十五颗一串,用丝线穿了,做了门帘。
这还是当年王顺的主意,说她喜欢,他才让人做的。
每回听见那珠子碰在一起的响动,便知道又是她出来催他安寝了,她总是有
无尽的法子来收服他,有时候就这样在秋冬时候穿着单衣倚在帘子边上紫檀架
上,披着一头的发,赤脚踏在透心凉的青砖地上,这便是最后通牒,证明她很
生气了,他便没了办法,只得马上搁下笔,把她抱回床上去;
还有的时候,逢着她高兴,也会古灵精怪地使那些小女子花招,巴巴地跑来
站在他身后,趁他一不注意,就猛地从后面抽掉他手中的笔,为了防着他真生
气,还总是紧随其后地整个人吊在他脖子上,使那一贯的老掉牙却百发百中的
‘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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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团明艳的火焰,久久盯着,眼前不禁开始恍惚起来,窗外的风吹进来,
风动水晶帘,依稀又是那阵微响,他猛地转过目光去,只见那二十六楞面的珠
子,一颗一颗映着烛光,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来,袅袅地光芒似乎闪烁开来,一
直在他眼前晃动。
龙案上摊开的那则奏章上早已落了一大团朱砂,缓缓地沿着纸面化开来。他
不禁站起身来,几步走过去,伸手轻轻撩起了水晶帘子,仿佛还能看见她侧身
躺着,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给她掖掖被子……秋夜凉,稍稍露出肩膀来,便又
要着凉的……
大多的时候,袁泠霜总是不肯先睡,硬要陪着他的。所以他累了的时候,猛
抬头,就可以看见她坐在那里,经常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也有时正看着某一
处发呆。
甚少有人知道,袁泠霜之博学,怕不亚于任何一位当世名儒。她看书也不挑
剔,野史杂文,诗词曲赋,大到上古贤君经世治国之道,小到市井百姓酱醋柴
米之碎,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故而段潇鸣与她打趣的时候,曾道:“这样的
学问,怕得封你个夫人博士才好!”(此处博士乃古代官职的一种)
有时候他常常偷窥看到她看书时的表情,或一微笑,或一颔首,或一轻颦,
却比她常日对着他的时候,柔和许多,故而他尝笑称自己‘不如书是也’。
也有时,竟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他抬起头的一瞬,恰逢她也正看着他,他心
中不禁一暖,便对她一笑。她总是傲然侧目,白他一眼,仿佛怨怪他‘不专心
’一般,看得他讪讪地低下头去以后,自己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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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和十年的夏天过去,萧索踏着盈盈秋波如期而至的时候,宫里出了一件
天大的事盛传失宠的贵妃慕容桑儿,被太医确诊为怀孕了!
这一消息一经传出,不禁整个后宫震动了,连朝堂都一片哗然。
贵妃怀孕,这并不惊奇,但是她怀的是皇帝唯一的子嗣,这万里疆域的唯一
继承人,这便足足让全天下惊奇了!
当初对慕容桑儿不顾廉耻,无视国法家规跑去朝乾宫‘自荐于枕’的‘□’
冷嘲热讽的宫妃们,一听说她怀孕,一个个恨得欲罢不能,直道这个慕容桑儿实
实地城府太深!阖宫上下都在看她的笑话,以为她恃宠而骄,被皇帝冷落了,可
谁想到!她这竟是‘以退为进’,不惜被废黜,以命相搏,博了一夜恩宠,还竟
然让她真就怀上了!这样的女人,简直太可怕了!
嫔妃们,老的少的,位高的低的,一个个看得眼红气胀,却也都无可奈何,正
如一位嫔妃笑道:“你若有她那张脸做本钱,也肯舍得这一身剐,自也大可以去!
这可是比当年秦相吕不韦一本万利还要大的买卖!怕只怕姐姐没有她那‘不惜一
切’的胆魄,也没有她那得天相助的福分!一次就怀上了,呵呵,这做女人的份
里,她也算是个顶尖儿的人物了!”
这一番话,莫不是将这些妃嫔们的心肝都要掏出来了,一个个却也都被呛得无
话反驳,却也有人出来闲闲地撂下一句:“自古福祸相依,这样天大的福分,也
不是平常人能消受得起的,只怕她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太精,连皇上都算计了,也
未必就容得她这般!要知道,在陛下心中,可只认那死去的一位,旁的女人生的
种,哼!陛下,可未必肯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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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天和十年秋天,贵妃怀孕算作一件天大的事的话,那另一件天大的事,便
是皇帝亲自去庆和宫看望贵妃了。
皇帝多少年没有踏进后宫,此番去,自然是引起了整个后宫的轰动。
史载,曰‘宫人皆争相瞻仰上之仪容,至墙垣跪拜者众,辇道难也!’说的是
当时后宫的宫女们为了一睹皇帝风采,都聚集到皇帝坐辇经过的宫道上去,御辇
经过的时候,两边墙垣之下都跪满了宫女,可见当时皇帝到后宫去的场面之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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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驾临,慕容桑儿早在意料之中。她被幽居在庆和宫里被禁足,形同软禁,
也几乎是被打入冷宫,只差没有被褫夺贵妃封号而已。
她幽居的日子里,各种冷言冷语听得多了,不过她倒是并不十分在乎,而关于那
个传说中的袁泠霜的事,她分外关心,所以这一段日子,也听了不少,略略知道了
段潇鸣为何如此爱她。
后宫所有知晓当年内幕的女人都认为,段潇鸣之所以不让别的女人有孕,就是怕
她们比袁泠霜先生出儿子来,乱了嫡庶伦常,将来会妨碍到袁泠霜登上后位,更远
一点是怕旁人生的子嗣影响到袁泠霜所出的儿子继位大统。因为她们都知道,在段
潇鸣的眼中,椒房殿的主人,永远都只有一个,而东宫的那把椅子,也只为那个人
的儿子留。
关内的百姓和后进宫的嫔妃都不知道,段潇鸣并不是一直无子,他早就有过儿子,
那是他真正的嫡长子,可是,却被他用来作为打击对手的致命一击,而那孩子的母
亲,便是这名声赫赫的袁泠霜!
从戎入关的嫔妃,都很安分守己,她们一路跟着段潇鸣,看着额吉娜被废,看着
慕雅、娜塔茉被废,深深知道袁泠霜对于段潇鸣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她们早已
死了心,不再去搅和那些年轻自恃的妃子们邀宠的把戏。虽然,在年轻一辈嫔妃的
眼里,她们是年老色衰,觉得自己争不过了才不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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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潇鸣到庆和宫的时候,早已有太监先行到庆和宫通知,可是,慕容桑儿起先明
已经接到接驾的旨意,却未有出来迎接,却是素颜朝天,在内室静等段潇鸣。
自从把她接回宫以后,段潇鸣倒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一件水绿的茱萸纹长
衫,配着白色云丝百褶裙,连发也未绾,只这么披散着一头青丝,静静地跪在地上。
段潇鸣负手站着,居高临下望去,正看见她沉沉地低着头,恍然间,竟是像到了极
处,他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