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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郑婉芷番外2——生查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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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今欢和沈氏夫人都不舍的她,却也拗不过她以死相逼。细想来他们若是留下,必定成为有心人害她的借口和箭靶,故而也只能忍痛离别。

临别,泠霜跪在奶娘面前,任她双手捧着自己脸,一句一句地告诫,一句一句地交代,就像许多年以前,每月一次的省亲,奶娘每回出府临走,都一如现在这般。

这一去,家国万里,苍山覆雪,此生是断难再见了。互道一句珍重之余,唯有彼此祝福。

泠霜倚在垂花门处,看着三人的背影缓缓地从小角门鱼贯而出,陆续消失在暮色里,心中好似猛然间被什么抽空了一般,只感觉凛冽的北风刮起枯枝落叶,迎面扑来。

她的印象里,临安的冬天,从没有像今年这般冷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夜还有一更,赶在零点之前发,庆祝新年

(*^__^*) 嘻嘻……

祝本文所有看官新年快乐,牛年大牛~~~吼吼~~~ 1

《当时错》阿黎ˇ番外篇嫩寒无赖罗衣薄ˇ

袁泠傲的剑伤已经养了几日,除去前几天泠霜一直守在他身边以外,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去

看过他,只听得他已经开始照常上朝与处理政务,她也宽心了不少。

这日汪重亲自到栖秀宫来,给她带了一件东西,说是皇帝钦赐之物。

印象中,袁泠傲从来不曾这般郑重地赐给她东西过。她也深知他是不会赐那些金银珠玉的

俗物给她的,所以当打开朱漆点翠贴金的八宝盒子时,看到红底绸上平平整整地铺着的那一

套衣服,她也不禁微愣。

汪重说,他让她穿上这套衣服到西山上去,他在那里等她。

后面的话,泠霜没有听进去,她的精力全部集中到了那套衣饰上,她不会认错,这是她当

年在太尉府日常衣饰中的一套。

妃色的短襦上衣,淡粉色的高腰裙,还有一件杏色的斜襟小半臂。长长的粉色丝绦打的九

心节,缀着一块雕琢精细的小玉璜。这是昔年正统小姐的家居常服,她年幼时候几乎每每都

穿着这样的衣服。

此刻,她能断定,这套尺寸合身的衣服,必是照着她昔年旧衣所裁。

泠霜沉沉地低着头,静静地看那玉璜上阴文篆刻的一个‘霜’字,良久,终是一叹,伸手

抖开那一件上襦,却见一张薄薄的素笺从中落出,飞旋着掉到了地上。泠霜弯腰拾起,见上

面龙飞凤舞地书着八个字‘霜白吾心,悲辛无尽’。看这笔迹勾连缠断,时而绵软时而苍劲

,多出几折其笔,乃见写字人当时心中定是积郁苦痛之极,乃至断断续续,毫无章法。

这个笔迹,她自小熟识,怎会认不出来?

他的字向来沉稳健练,当年连先帝也曾亲口夸赞气势如虹,隐隐有王者之气。他素来勤于

笔法,兄妹三人,就数他练字最为勤勉,小时候还被大哥当众戏言说:“二弟日后天天去咱

家院子里的荷花池里洗砚台,相信不假多时,咱家也要有一个‘墨池’了。”她那个时候还

小,自然不知道那些典故轶事,还耷拉着脑袋问袁泠启:“什么是墨池呀?”天真一问引得

满座大笑。

袁泠傲一向严于律己,一手字体,写得神肖骨随,颇得‘二王’气度,‘颜柳’筋骨。博

采众家之长,自己已成一家之体。当时人们都只知道顾皓熵的字好,却很少有人知道,其实

,顾皓熵的字本是学袁泠傲的字来的。

她自小自是见过不少他的书迹,或潇洒飘逸,或恃傲猖狂,或静秀工整,或气度雍容,却

独独没有见过这样的,下笔如泣如诉,似心中百折千曲,忧恨绵长。

这写字的素笺,右下角钤着一个兰花图案的水印,乃是当年风靡临安的‘君谦’纸,取兰

花之‘谦谦君子’之雅意。因为这种纸的制造工艺异常高超,费时又费力,所以出产很少。

当年曾引得豪门弟子争相竞购,到最后竟抬价到一两黄金换一张‘君谦’纸,时有好事者又

称‘君谦纸’做‘金纸’。

不知是何缘由,后来‘君谦纸’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生产君谦纸的作坊全部被查抄,从

此盛行京都的名纸便再不见于世。

这一张‘君谦纸’,想来竟也要有七八个年头了。

‘霜白吾心,悲辛无尽’这,就是当年她疏离误解他之后,他的心情吧?

*********

深秋时节的临安,正是菊花满地,黄叶飘香。只这大好秋光还来不及欣赏,一夜西风,秋

雨疏狂,便将山道两旁栽种的各色品种菊花全部催杀殆尽,满地菊花残瓣。

泠霜踏着犹带了积水的石阶拾级而上,一步一步,从残蕊上踏过。

蒙蒙微雨,两旁高大的银杏树,扇形的叶子正由绿转黄,萧萧条条地,落下一半来。

山路折曲,她撑着一柄紫竹伞,越过一个小坡,便看见他站在那里等她。

藏青色的旧衣,因着常年浆洗,已经退了颜色,隐隐有些发白。他此时正惬意地站在一株

参天古银杏下,仰着头望着树冠方向,丝毫不顾雨水淋湿了衣服。

忽然感觉到头顶多了什么东西遮盖,袁泠傲回头,只见她撑着伞举到他头顶上,一笑,伸

手将伞盖推回到她自己头顶,道:“你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告诉我说,下小雨的时候这

样仰着头,让雨打在脸上,那种很温润的湿湿的感觉,很舒服,很喜欢?”说道此处,他复

又抬起头去,任雨点打在脸上,闭上了眼睛,唇角微噙笑意,道:“以前从来没有试过,今

天忽然想起来,果真,是很舒服呢……”

泠霜重新将伞盖撑在他头上,看着他袍子上,肩头胸前明显的水渍,轻声叹道:“这样的

雨太大了,会淋病的……再说,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已忘记了……”

袁泠傲这回没有再将伞推开,只是回过头来看着她,淡然道:“是么?可是,我却一直都

记得呢……”

两人一起站在伞下,看着四周围水汽弥漫,雾蒙蒙地一片,似梦似幻,心中万千感慨,却

寻不出一句可以说出口的话。

“这是我贺你生辰的礼物,喜欢吗?”沉默之后,袁泠傲率先开口,指着她身上合身的褥

裙,微笑着问她。

是的,今日是袁泠霜的生辰。她本以为这个世上,已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记得了。可

是,在汪重带来他的话与他的东西的时候,她便已知道,他还记得的……

可是,他却不知道,她并不喜欢过她的生辰。她甚至对此厌恶和害怕,总是尽力地想去忘

记这一天……

因为每到这一天,她总忍不住想起母亲,想起父亲,想起叔父,想起那些不光彩的肮脏的

过往,想起那些生死相许又无奈相负,天涯海角遥遥相望的大喜大悲,想起那些宫墙内院里

不可与外人道的隐秘,想起自己的卑微懦弱,想起自己无根飘摇的身世……想起很多很多。

她总是假装那一些都不存在,也不曾存在,她自己捏造的谎言,告诉自己,她的过去一片

空白,可是,在这一天,这个她出生的日子里,她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她痛恨这一天,真的。

对着他此般温蔼,她只得单手撑了伞,率先向上走去。

走出几步,她忽然猛一转身,四十八骨的紫竹伞拼命地朝着下方的他身上掷去,撕心裂肺

地怒吼道:“我恨你!我恨你……!”

他平静如初,不闪不避,看着那柄打开着的紫竹伞在石阶上弹了几下,骨碌碌转了一遭落

到他脚下。

他轻轻一抿唇,音色醇厚低沉,幽幽道:“我知道。”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凭什么总要按着你自己的意愿来支配我?!把害我说成是

救我,把折磨我说成是关心我?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你到底在做那些事之前有没有考虑

过我?!你知不知道你在毁了我母亲的同时,更是将我千刀万剐?!我宁愿你把我拖出去车

裂了更痛快些!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呜呜呜……”泠霜歇斯底里地朝着他大喊,将

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痛苦在这一刻统统喊了出来。

袁泠傲径直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满面的泪光里,柔弱中带着深深的伤痕。这个女子,

他爱了半生,却也伤害了她半生。

她此时的绝望,一如那冰冷的楼阁上,惨白的一弯新月,漫长的夜,凝结成一层薄霜。一

如她的名字,冷月,如霜。

在那些年少的记忆里,他曾经憧憬过无数次人生最美妙的画面,其中,便有那一幕秋雨阴

霾,晚来风急,已剥落了漆皮的朱红色的窗子上,轻轻弹着雨点,他自外晚归,一进院门,

便看到那窗纸上,幽黄的烛光,映出她薄薄的一剪侧影来。她,在等他。

他这一生,便如那金漆九龙盘螭的长案上那堆叠散乱的奏本章册,本已是书好了的,只一

不小心推开了窗户,北风携入,将那一生,都吹乱了……

这一场哗梦,终化成一缕线香上袅袅的幽蓝色香烟,随风飘散在远方,一如她的模样。流

年静静淌过,长夜未央 ,徒留这一落孤单。

他无声地迈步向上走,越过她身边,停下脚步,看着她道:“我背你……”

泠霜站在原地不动,眼泪随着面上一层薄薄的雨气淌了下来。

他摆布着将她背上背,剑伤未曾痊愈的他,背得十分吃力,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走。

泠霜伏在他背上,两个人骨头硌着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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