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如果实际上存在着一些结构上彼此不同的人类社会,如象无脊椎动物与脊椎动物的不同那样,那么,对集体思维的各种类型的比较研究,其对于人类学的必要,并不亚于比较解剖学和生理学之对于生物学的必要。
这种比较研究正遇着暂时不能克服的困难,这还用说吗?
在现今社会学的状况下,要去进行这种研究,那是连想都不能想的。确定思维的类型,与确定社会的类型一样困难,而且原因相同。我在底下力图作为一个引论来作的一切,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对于在文化落后的民族中,特别是在那些我们已知的最原始的民族中集体表象所服从的最一般规律的初步探讨。我所致力于确定的不是一个类型,而是一些彼此相近的类型所共有的特性的综合,再从这个综合中找出不发达民族所固有的思维的一些本质特征。
为了更好地阐明这些特征,我将把这种思维与我们自己的思维作比较,亦即与发展了唯理论哲学和实证科学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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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海“文明的那些民族的思维作比较。这样来比较距离最大。。
的两种思维类型,在比较研究的第一阶段上有显而易见的好处。这两种类型之间的本质差别最触目,因此我们可以少冒忽视它们的危险。此外,从这两种类型出发,我们较便于转入对中间的或者过渡的形式的研究。
但是,即使经过这样一番限制,我们的企图仍然无疑会显得太大胆和极无把握。我们的研究会冒不完整的危险,它所提出的问题无疑会比它所能解决的问题还要多,它会留下不少刚刚接触到的最重大问题得不到解决。我没有忽略这一切,然而,在分析那种我们如此模糊的思维时,我宁愿选取我认为最清楚的东西。
另方面,在涉及我们社会所固有的、只能作为比较的对象的思维时,我将把它看成是为过去和当代的哲学家、逻辑学家和心理学家们的著作所充分阐明了的东西,对于随后的社会学分析可能给他们迄今所获得的结论带进去的那些改变则不加讨论。这样一来,我的研究的直接任务就在于通过原始人的集体表象以研究那些支配着它们的智力过程。
但这些表象和它们之间的关联的本身我们只是通过不发达民族的制度、信仰、神话、风俗才能得知。这些材料是以什么形式提供给我们的呢?
我们差不多总是从旅行家、海员、博物学家、传教士的叙述中得知这些材料的,简言之,总是从有关旧大陆和新大陆的人种志学著作里面搜集的叙述中得知这些材料的。对于这些叙述的价值,没有一个社会学家不抱怀疑:这是一个必须运用一切批判的常规来对待的根本问题,但我不能在这里涉及这个问题。
无论如何我必须指出,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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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对不发达民族进行科学的观察,进行那种以客观、精确而细密的方法为基础的观察,总而言之,即企图进行尽可能近似科学家们在自然现象方面所采用的一切办法那样的观察,这样的企图还是十分晚近以来才有的。然而现在,这样的企图开始出现了,而观察的对象本身却又遭到命运的捉弄,几乎荡然无存了。
19世纪是一个对人类群体的比较研究有着不可挽回的损失的世纪。恰恰是那些具有为我们的科学最感兴趣的制度的民族,在地球上各个地方迅速地消灭了。而那些仍然保留下来的不发达民族又注定要很快灭亡,优秀的观察家们必须抓紧时机呵。
旧有观察的巨大数量根本不能补偿上述的损失。除少数例外,旅行家们在旅途中,在访问某个国家期间搜集的事实材料,都很少有价值。正如波威尔(J。
Powel)少校所正确指出的那样,这些旅行家不论在关于部族氏族社会的制度方面,还是在什么国家的植物群,什么地区的动物群,或者什么大陆的地质构造方面,都不能提供精确的描述①。
此外,最先看见这些不发达民族的人们,即使他们要在这些民族中间逗留很久,也往往忙于研究完全另一些事物,而不会去对他们所接触到的制度和风俗作精确、细致和尽可能充分的观察。他们只是记上他们认为最突出、最奇怪、最强烈地打动他们的好奇心的东西。这一切他们描写起来或多或少是成功的。但是,这样搜集来的观察,对他们来说则是一
①ReportoftheBureauofEthnologyoftheSmithsonianInstitute,WashCington(henceforthcitedasE。
B。
Rept。)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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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附带的东西,进行这种观察,从来就不是他们要在这些民族中间逗留的主要原因。此外,这些观察者从来就是在描写事实的同时不客气地给事实以解释。批判审核的观念对他们完全是陌生的。他们岂能想到,他们那一切对事实的解释简直就是无中生有和曲解,而“原始人”和“野蛮人”几乎永远是十分谨慎地隐藏着他们的制度和信仰中那些最重要最神圣的东西呢!
泰勒指出得好,根据我们现在已知的一切看来,这些旧观察中的大部分都是可以进行修订和作更清楚的阐明的。这些观察中的某一些是很宝贵的:例如某些传教士的观察就是这样,他们长期居住在他们给我们描写的那些社会中,差不多被这些社会的精神所同化,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不太费力地把观察本身和渗进观察中去的成见区别开来。
顺便指出,我们所说的是象天主教神父那样的观察者,他们最早与北美的印第安人部族交往(如18世纪的多布里茨霍菲尔〔DoCbrizhofer〕与阿比朋人的交际)
,与萨摩亚群岛①的土著居民交往(如退纳〔Turner〕)
,与美拉尼西亚人(Mela-nesians)
②交往(如柯德林顿〔R。
Codrington〕)
,等等。这些最老一辈的观察家们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们不知道任何社会学理论,他们对自己报道的东西越是不理解,他们的报道往往对我们越重要。可是这些报道在最重要因素方面又令人遗憾地不全面,甚而至于不着一字。
①太平洋的岛群。当地土著居民为萨摩亚人,属玻里尼西亚族。——汉译者注②太平洋西南美拉尼西亚群岛的土著居民。——汉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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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这些准确性从来就不可靠、有时还被作者为了顺应时代的风尚而加以修饰或者改头换面了的速写相反,现代专业的人种学家们的观察却象优良的摄影。实际上,华盛顿斯密孙学院人种学研究室的研究员们以及一般说来现代的研究家们也都利用照像机和录音机作为必要的工具。我们正是乐于向这些清楚地了解自己任务的艰巨并掌握着最能保证成功地解决这一任务的方法的研究家们寻求证据。但是,在对待他们的态度上,永远也不要忽略那些为批评所要求的预防措施;这些研究家中的许多人都是天主教或者基督教的传教士,他们象自己上世纪的前辈那样,完全相信野蛮人从上帝那里领受了某种自然宗教的种子,他们以自己最应该受责备的风俗来报答魔鬼。除此以外,这些研究家中的许多人都读过泰勒和弗莱节尔的著作,并且成了他们的信徒。从此,他们就献身于寻求可以为自己的导师的学说辩护的新材料的任务,所以他们对一切的看法都抱有成见。当他们带着以这个学派的精神编制的详细问题目录而着手工作时,这个缺点则显得特别怵目。在这个时候,他们的眼睛好象被蒙住了,以至妨碍了他们去发现问题目录里没有提到的任何事实,而在他们关于所见事物的报道里,含有成见的解释又往往与所观察和描写的事实不可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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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原始人的思维中的集体表象及其神秘的性质
Ⅰ
在开始研究支配不发达民族中间的集体表象的最一般规律之前,简略地给这些表象的基本特征下个定义,以此来预防那些几乎是必不可免的误解,也许将是不无好处的。智力机能的分析中使用的术语,是用于我们社会的哲学家、心理学家和逻辑学家们所表述和确定的那些机能的。如果可以假定,这些机能在一切人类群体中都是相同的,那就不会出现任何困难了:在这种情形下,同一套术语可以到处适用,只须补充说明一点:与我们社会的儿童和成年人的思维比较,“野蛮人”的智力更象儿童的智力。但是,如果拒绝这种论点(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它是没有根据的)
,那么,用来分析我们的智力机能的术语、划分和分类,在用于与我们不同的机能时就行不通了,相反的,它们只能成为混乱和错误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