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宫氏兄弟(1 / 1)
鼎州国的陆地区域共划为九个州,比如陪都盈京城一带为中州,而幽州就是与西边尽头的日落海相邻的一个州。
虽然幽州的地理位置在九州之中属最为偏远,但因其境内有极丰富的铸造兵器所必须的矿产,且又扼守日落海,这一可直接通往各个州内的最重要的水路运输线,所以自古以来,幽州便是鼎州国境内最紧要的一处地界。尤其在军事上,更可堪称乃是咽喉之地。
故而,凡执掌幽州者,其首要条件必定是国君最为信赖之人。上一任幽州王是老国王的长兄,为人很是忠勇刚烈,一个月前,不知何故突然暴毙于自己的卧室之内。
而殷复缺和肖亦默前两日所遇到的那位华服公子哥儿,就是即将上任的新一任幽州王,国君宫维信的同胞弟弟——逸王爷宫唯逸。
此人比宫维信小一岁,自小在水渐国长大,数日前方抵达盈京。据传这位逸王爷生性散漫一事无成,是个典型的只知养花逗鸟的纨绔子弟。
在这个月凉如水的初春寒夜,身着便装的水渐国新任国君,和即将赴任的幽州王,正一人手里拿着一壶酒,在盈京皇宫一处幽静园子的回廊里倚栏而立。
宫维信仰脖喝了一口酒后,翻身坐上扶栏,背靠廊柱惬意地叹息着:“好久没这么舒服了,天天裹着那一身皇袍,我都快被憋死了!”
宫唯逸则半蹲着趴在扶栏上,笑嘻嘻地歪头看着宫维信:“哥,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吧!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日思夜想的,可就是被你的那身衣服给活活憋死啊?”
斜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宫维信笑得很是不怀好意:“我虽然绝对不能成全别人这个想被憋死的愿望,但总还是可以成全你的。”
宫唯逸一闻此言,立刻便换上了一张苦的不能再苦的苦瓜脸:“咱俩可是真真儿一母同胞的亲弟兄啊,您可不带这么不仗义的!要不然您也甭费事成全我了,弄根绳子您直接勒死我得了!”
宫维信抬起右脚,轻轻地作势踹了过去:“你这副油嘴滑舌的腔调到底是跟谁学的?听得我真想有时候直接一把掐死你算了。”
涎着一张脸,宫唯逸笑得很无赖:“哥,你能舍得啊?”
“想知道的话,你就再继续跟我贫啊!”
“不贫了不贫了,我喝酒还不成么!”
宫维信一脸宠溺地看着正趴在自己的腿边,大口喝酒的弟弟:“你呀,都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是跟个孩子似的。看来是要赶紧找个人好好地管管你才行了……”
这话还没说完,宫唯逸便冷不丁一口酒全喷了出来,倒有大半都喷在了宫维信的长衫下摆上。
一边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袖子企图擦拭酒渍,一边转头瞪着害他喷酒的人:“是不是母后让你来逼我的?”
宫维信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一片忙乱,却越忙越乱的家伙:“得了得了,不仅没把我的衣服弄干净,还给你自己弄了一身的酒臭。我说你能不能给我老实一点儿!”
委委屈屈地在一边的玉凳上坐下,宫唯逸的嘴里还嘟囔着:“你不是都已经立后了么,干嘛还要逼我啊?”
“这是什么话,我娶妻生子又跟你有何相干?”
“反正有你传宗接代不就够了嘛!”
宫维信摇了摇头,走到宫唯逸的身边,一抬手就娴熟至极地给他的脑门上来了个暴炒栗子:“真不知道你这满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算了,我也懒得管你了,总之这事儿自有母后会跟你计较。现在开始说正事!”
苦着脸揉着自己的额头,宫唯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差点给忘了,我前天早上曾遇到过一男一女两个人,我想应该就是他们。”
宫维信的神色立时一凝:“哦?说仔细点儿。”
待听宫唯逸将那****在工匠坊和护城河边,两度与殷复缺和肖亦默碰面的种种,详尽说完后,宫维信默然片刻后,缓缓沉声问道:“果真,是他们?”
“嗯……八九不离十吧。他俩的相貌气质与我们手中的情报里所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感觉得到,在那个女孩的身上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一定就是血焰符了。”
宫维信负手而立,望着廊外的亭台楼榭,喃喃道:“血焰符……终于还是出现了……”
而宫唯逸此时已全无先前那副玩闹耍赖的顽童德性,正色道:“据我的判断,他们将很快就会有动作,第一个目标就是幽州。”
见背对着自己的那个身子微微地震了震,便又马上笑道:“不过说不定,这也是他们的最后一个目标呢!”
默然少顷,宫维信终于转过身来:“不如……你还是暂且……”
不待他说完,宫唯逸便猛地跳了起来,扯着嗓子直嚷嚷:“哥!你可不许反悔啊!你要是现在收回成命的话,我这脸可往哪儿搁啊!”
宫维信不由得苦笑着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皇叔月前突然暴毙,虽然一直都无法查出死因,但定然是他们所为无疑。现在的幽州已是杀机四伏,你此次前去所要面对的将是个内忧外患的危局……”
“哥,别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毕竟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说不定还要危过我百倍。且不说那个肖氏女子对她自己所持的血焰符,似乎压根儿一无所知,单凭她与那殷复缺之间,显然是存有某种嫌隙的这一点,就足够致命了。再说,你弟弟我什么时候给你丢过脸了?你就尽管放下一百二十个心吧!”
“罢了罢了,哥相信你的本事。”接着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昨日青文镇所发生的一切你都知道了吧?依你看,这件事儿会不会与他们有关?”
宫唯逸断然摇头:“虽然只是匆匆地见过殷复缺两面,但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那种视百姓为蝼蚁的人。”
“如此说来,他们中间就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宫维信冷然嗤笑一声:“这鼎州国的人哪,还真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忘不了要内耗!”
宫唯逸点头接道:“否则,这泱泱鼎州国又如何会亡于我水渐国之手?”
漫步踱出长廊来到一株苍松边的宫维信,叹息般地低声言道:“被你说的……我还真是有点儿想要会会那个殷复缺了……”
跟在他身后的宫唯逸,闻得此言不禁突生怅然:“哥,如果不是眼下这种敌对的关系,我们和他一定会成为把酒言欢的知己,可惜……”他垂下了头,几不可闻地喃喃道:“哥,我其实真的是很喜欢这片广袤的九州之地……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燃起烽火……”
不料宫维信却霍然转身,扬手劈了宫唯逸一个耳光,喝道:“清醒没?!”
摸了摸自己渐渐麻木的那半边脸,宫唯逸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无赖样子:“五指山都压下来了,还能不清醒啊?”
“父王打下来的江山,决不能在你我的手里丢了!”
宫维信缓和了语气:“我已经在试着施行一些轻徭薄役与民休息的政策,因为我也很希望能让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让这九州之间再无干戈。”
宫唯逸苦笑着点了点头:“哥,你放心吧,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
“明天就要起程了,我这就算是给你提个醒吧。”就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弟弟的脸,宫维信很有些心疼,不由埋怨起自己来:“哎呀……都肿了……我怎么会下手这么重!快跟我回宫去找你嫂子,帮你好好瞧瞧。”
宫唯逸虽自幼即聪明过人,却偏偏只喜欢养花逗鸟而不求上进。水渐国已故的老国王用尽方法也不能改其顽劣本性于分毫,无奈之下只得在宫唯逸十五岁时,令其拜入国内一著名大法师的门下,以期能够让他修心养性。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老国王的苦心算是白费了,因为宫唯逸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时至今日,他还依然是个标准的玩物丧志的纨绔子弟。
然而宫维信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眼前这个在装无辜办可怜的家伙到底有着多大的能耐。
此刻,宫唯逸正指着自己肿起老高的那半边脸,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在向自己的嫂子缀薇王后告状:“哥他喝酒喝不过我,他居然就打我!”
素颜常服的缀薇王后嗔怪着暼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冤枉的宫维信:“晚上在践行宴上没喝够,还非拉着他单独跑出去继续喝,结果喝多了吧?你瞧你把他给打得,他可是明天就要起程了。”
一见有人帮衬着自己,宫唯逸便越发得理不饶人起来:“可不是嘛,明儿个一早还有好多大臣要来送我呢!我这个样子可怎么见人啊!”
“那你别见人了,我另外再派个人去,这样行了吧?”
宫唯逸被噎得瘪了瘪嘴,不敢再去招惹看上去已经有些似怒非怒的兄长,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缀薇王后。
“好了好了,你们俩好歹也是一个国王,一个王爷,怎么永远都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闹起来就没个完呢!我这就去拿点药来帮你敷一下,保证你明天还是一副风liu倜傥,英俊潇洒的样子出去见人!”
说着,缀薇王后假意嗔怒地点了宫唯逸的脑门一下,便盈盈起身,往偏房拿药去了。
妻子的倩影刚刚在门口消失,宫维信便走了过来,老实不客气地又赏了弟弟一个货真价实的暴炒栗子:“我让你说瞎话乱告状!”
“你们俩怎么都戳我同一个地方!”宫唯逸抱着脑袋连连呼痛:“这个薇丫头,现在居然也敢点来我了!”
“什么薇丫头,她是你嫂子!”
“薇丫头嫂子……”
“……随便你吧,反正论贫我是贫不过你的”宫维信笑着摇摇头,旋即又正色道:“切记,你此行去幽州,量力而为即可,万万不能硬拼……”
“哥,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年轻气盛,输不起么?”
宫唯逸眨了眨眼显得很是疑惑的样子:“咦?你难道不是应该担心我赢不起才对么?我这辈子可还压根儿就从来没有赢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