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天涯(1 / 1)
迎着太阳,看着远方。
你,我,同沐在这片温柔的夕阳之中。
你的承诺,一语成谶。
前世过往,我一并抛却。
寂寞、伤痛,止步在这里。
你会替我把月缺变成月圆,
我用未来换你我的圆。
天涯,天涯,你是我的天涯呵,
爱你,爱你,烙于心!
又隔了数日,黄昏时分,汎粼把我要的货给送了来。
府里只我一个,丞相早朝去了,式微去谈扩大作坊的事情了,这收货之事自然是落到了我的头上。确认完,我即时吩咐下人将货品送到作坊去了。
“前些时候你急着去办的事办好了么?”
“嗯。那事儿已经解决了。”
“这就好。”
“汎粼,你都不好奇是什么事情么?为什么你从来都不问的呢?”我欲言又止道。
“好奇啊。可是我不想强求于你,既是你不愿说的,且又明了你不会愿意欺瞒我,更是不想教你为难。那,又何必问呢。”我望着他的眸中,一片澄澈。
如斯体贴的男人啊,懂我、知我、为我而想,上官素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并非不愿意告诉于你,只是这是别人的事情。”抬头注目于一怵天空,试图向他解释,其实,只是在安抚平息自己对他隐瞒的歉疚感。
“瓷儿,我懂。”还未待我说完,一根长指已封住了我开合的唇,“虽然你什么都没跟我提过,可是我想我是懂你的。我真的不需要任何的解释。自相识那日起,你便已悄然在我心内烙下了一个疼痛而深刻的印记,在你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对于慕恋的食髓知味与思念的煎熬,那个印记便因这思念而愈渐痛楚。似乎从未对你说过爱,可是我却深切地感到你的脆弱。”
眼前渐渐雾煞煞地一片。
“你可记得我曾说过,我总是在你的眼中见到一股旷世的忧伤?我并不知那到底是什么,也未想过逼问于你。可我却想要展平你落寂时紧蹙的蛾眉,你可知道你总是在不经意间周身笼罩着一阵迷雾,让人不得接近,我只是个凡夫俗子,庆幸可以走入你的迷雾之中。即使表面坚强,但我知道你并非真是那般的,你总是惊恐而忧虑,不安的心却偏装得云淡风清,无关痛痒。”
他定了一眼在我的脸上,“所以,今日我要给你一个承诺。无论到了何时,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今生我定会永远陪伴在你的身旁,不离不弃!终我一生,也只要你一人。”
湿重的雾气迅速地在我的眼框中洇染开来,所有的感动排闼而来,我不自禁地窝进他的臂弯里,“汎粼,有你真好。我,何其有幸!我,又何德何能呵!”
绯红迤逦的晚霞自远处散溢蔓延而来,直至头顶,一段,又一段,恰似九天仙女以天梭妙手织就而成的缕缕轻纱,透澈而飘逸,宛如和风舞蹈着。淡淡金色的阳光由薄暮中层层云端穿刺过来,早已失却了日头照耀万丈的强势,那日头已是鲜丽通红,仿佛一颗烈焚的火球!欲要燃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直到精尽,至死,而方休。
正是这样一片霞光晚日,在两个相依相惜,相知相恋的人通身晕染了开来……
多少年了,有多久,没有触到日光的温度了,那种由心内破茧而出的暖意。哪怕是在七月盛暑,正午当空的日光下,依旧还是冷的。冷得发颤。
这样的暖热的阳光,纵使迫近西山,却是我此生第一次感受到。
汎粼,我会铭记一生。这暖,不只是高悬于天际的太阳赐予我的,只因你,我的心才重新有了温度。上官素瓷的胸膛里的这颗温热的心,是因你而跳的!没有你,它只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冷刺骨的死水。
幽咽泉流冰下难。
汎粼白衣修长的身影消失于关合而上的府门,我却迎着夕阳,依然伫立在原地凝视着家丁已插上门闩的那扇相府朱门,久久未曾移开视线……
上官素瓷,或许仇恨不是那么那么的重要,亦或许你可以选择放弃它?
父亲已非你父,一切都已是前尘往事,过眼云烟。
既是前尘,可不可以就将这些尘埃,以一柄拂尘轻拭抹尽,挥扫而去?
既是往事,就让它随了风,幻化作了点点光影,粒粒尘土,自手中流逝而去罢!
就让这些恩怨如那空中的薄烟轻云一般,由微风吹皱遣散,消逝无踪罢!
谁说你是福薄之人?因为,你的一辈子也可以是欢喜的,是温馨的,是无牵无挂的。
现在,你所倚靠依恋的这个男子,是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风花雪月从来都是变幻而无常。老天爷,我,上官素瓷求你,这一次,我要将这些前尘往事统统笑着遗忘过去。这一次,求你成全于我!我会由衷地感激于你,自此,再不怨天!这样的一位男子,风儿也会为他而停,细雨亦会因他无声。我这样卑微的一个女子,能拥有他,就已是上天许我的莫大的恩赐了,再加上这样的一个承诺,我,怎能不惜福?
只要他想,我愿意陪他走遍天涯!
他,便是我心中完美的天涯……
从那一刻起,我的脑中便萌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这是一个炫美而绮丽黄昏,亦是我刻于心上,尽我一生也无法忘怀的黄昏,彩霞、夕阳,汎粼的承诺……
自此,它与他,便成了我心头的一滴泪,直到最后变作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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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式微抗旨的那桩事之后,丞相是越发的器重我了。
近日里,他与上官府亦是来往不断,交情愈加好了。回回我们制出了什么新茶品都让我去送些给他们。
这不,今儿个又去了。
“素瓷姑娘啊,这厢又是什么新品种呐?”老爷子笑呵呵道。
“嗯啊,此次是番红花制的香片。”我微笑地解释着,“这番红花又称是藏红花,既是花儿亦是一种珍贵的药材与香料。好处甚多,此花对于活血化瘀,凉血解毒,解郁安神兼具有非必寻常的效用。”
“真是好东西啊。只不过每次都麻烦姑娘你专程送过来,真是辛苦了
。”
“大将军不必客气,能来您府上是素瓷的荣幸,素瓷乐意之至。”此话乃是发自肺腑之言,“对了。小女子是您的小辈儿,又恰与您的长孙同名。你若不弃,可直接唤我素瓷。”
这亦是我的小小心愿呵……
“好好好。也是,都来那么多回了,还姑娘姑娘的,也略显别扭生疏了。老头子我以后就叫你素瓷了。”祖父连连点头赞同道,“还有,改天也邀端木大人来这儿,我一定要好好地招待你们。”
“好,一定一定。先谢过大将军了。”我作了个揖道。
就在这相谈甚欢之时,上官府的下人递上了一张请帖给他。
他笑着展开,却立刻皱了下眉头。
“父亲,是哪位送来的这贴子?”父亲问老爷子道。
“是尚书大人,他请我们明日到他府上去。”
“哼,这种人,别理他了。随意寻个借口推掉了罢。”父亲的态度似是十分地憎恶那人,口气中充满了不屑。
我微愣了一下,鲜少见到这样的一个父亲。记忆中永远温文尔雅的父亲是恬淡的,在我的心里有如神砥一般高大却慈穆温和,万万没想到天神般的父亲也是有脾气的!
呵……
换了个身体,变了时间,竟没料到过得见这样微妙有趣的一幕呐……
“不。我们得去。”祖父思量了半刻,才严肃道。
“父亲,为何要去?没准儿还会碰上他呢!”神情中透着我看不懂的痛惜。
“尚书大人都送帖相邀了,执意不去怕是驳了面子。去,一定要去。”
尚书大人?那不就是丽妃的父亲么?想来这人还真是挺招人厌的呢!连我父这般宽厚的君子都对他这般……
这日往宫中去陪灵妃。
“素瓷,你来啦。”见了我,她欢愉地道。
“嗯。今日得空,来瞧瞧你。”
她拉着我好心情地聊着。
“来,尝尝这些小点心。”一块切得匀称、方方正正的萨其马递了过来,“我已经用银针验过了,这些糕点没有毒的。”
“什么?为何会有毒呢?”伸出去接的手一颤。
“这都是丽妃命人送来给我的,自上回她在我这儿厉害地闹腾过后没多久,那姿态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老赠这赠那的,搅得我是莫名其妙。”她微颦嗔道。
“哦?有这事儿?”我亦是颇为怀疑她的意图。
“是啊,总没事便送些东西过来。就像这些个点心,刚开始我还疑它下了药呢,仔细确认了才知道是真的没加任何的料,你说是不是奇了怪儿了?”那语调中的意思可是没有因丽妃的示好削减半点的厌色。
我却了解:灵妃啊灵妃,这丽妃定是明白了你的整颗心儿没一分是拴在皇帝的身上的,对她自是没了威胁。现如今对你极尽讨好,还不是想着要收买你。依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和皇帝对你的眷宠比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长此以往,与你的关系慢慢改善,欲化敌为友,再利用你讨些宠幸也是十分合理的事情,再是正常不过了。
然,这些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于是,我便道:“也许娘娘你可以考虑与丽妃娘娘缓和下关系呢。”
“我才不要呢!她那一家子就没出个好人,她和她那臭名昭著的老爹是一个德性。”灵妃滑稽地揉了揉自己小巧圆润的鼻头,撇了撇嘴角坚决道。
“你说的是尚书大人么?”听灵妃都这般讲,我对此人更是好奇了。
“嗯。你也听闻过这人的恶名了罢?”灵妃颔首道。
“稍有耳闻,不过不是很清楚。”
“这个人呐,仗着是朝中大臣,又因了丽妃成了皇亲国戚,竟干些欺良压善的龌龊之事。而且看得出此人很有野心,似对这朝政……”灵妃这是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我当然也不是傻子,自然通透,“那皇上岂会坐视不管?圣上可不像是位昏君呐,我自以为他睿智得很呢。”
对于皇帝会就这样放任尚书这一点我却是尤其不信。
“皇上也想办了他。可是纵然是天子,这尚书的官位也非说罢免就罢免,要贬谪就贬谪的。那也得有十足的把握证据,否则他的那些门人,那些靠着他升官发财的人可是会想尽办法袒护帮衬着他的,他的爪牙在官场上可不是一星半点的。所以说,就是皇上治罪,那也得是有理有据的。不然,便是寸步难行。皇上自个儿也是在发愁呢。”
“娘娘你怎么如此清楚这事儿呢?”我疑狐地注视着她。
“有些是听宫里的太监婢女说的,也有与谨妃闲聊间无意提到的。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没什么。那娘娘,这些个事情雍璟王可知道么?”
“或许罢。怎么想怎么觉着怪,他更是教人摸不透了,难不成是与尚书同流合污,臭味相投去了?也不是良善之辈啊,可是他又帮过我,唉……”
正说着,却有一个宫女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娘娘,谨妃娘娘那里出事儿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