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沦陷(1 / 1)
我梦见我站在山谷之中,周围是一片叹息,
幸福的恋人成双成对地走过我的身旁;
我梦见我阻止的爱悄然从林中走出,
云样的眼睑遮掩了梦幻般的双眸;
我在梦中呼喊,亲爱的人啊,
让我把头放于你的膝上,
用我的秀发遮盖你的眼。
就算只是在梦里。
这样
当你记起我的容颜的时候,
便不会在别的脸上看到美丽。
直到这世界上所有的山谷都枯萎殆尽。
又待了些时日,丞相的信自晟康寄来,称若是生意处理得差不多了让我准备回去了。读信的功夫,我又想起了汎粼,想到要离开了,以后恐怕难得见面了,有些不舍,又有些心痛。
一日傍晚,心中烦闷不已,我便又去了那片山头,却见布莱恩在花丛里徘徊,一脸心事的样子。
看到了我,和我打了个招呼。
我便走过去与他寒暄:“你也来这里散心?”
“嗯,哪个人会没有些心事呢。”
“说的也是。”而我也无意去打听,别人的事,与我无关。
“这个地方,是尼尔告诉你的?”他反过来问我。
“嗯。”
“这么看来,他终于找到自己所要的了。”说话间,他认真地看着我。
“你别逗我了。”我知他所指,可是我却无法回报于汎粼。
“我是说真的。我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素瓷,我可以这样叫你罢?”他问。
“嗯。”我点头。
“务必珍惜眼前的幸福,在这个世上,许多的人明明相爱,却无法厮守。你知道这有多痛苦么?”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伤痛之色。
“难道你……”我望着他。
他微点了下头,道:“我,便是个例子。现在每次想起她,可以做的,能做的,只有来这里看看,散散心罢了。”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
我哑然。
“But I believe she will be back .”他突然自信道。
“Why?”
“She sweared . ”
“Swear?You believe?”我挑眉。
“What I believe is not the promise,but her.”他笑得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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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后,因丞相催促回去,我加紧忙活手上的生意。
最后,一切生意上的事情都谈得差不多了,只等货出来,帮我们运去即可。
这次的生意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明日我就要启程回去了,并且已经修书一封告知丞相了。”我对布莱恩道。
“哦?那你是否告诉尼尔了?”
“没有。”我摇了摇头。
现在每当提及这个男子,我的心便刺痛一下。
“为何不与他说?”
“我也不知见到他该说些什么才好,还是不跟他讲了。我不能见他。”我心一片凄哀。
我们乘坐的是晚上的船。
是以,翌日用罢晚膳,又歇息了良久,终是带着收拾好的东西离开了,就算再依恋不舍,又能奈何?仍是要去面对式微,面对丞相,面对……我的宿命呵……
布莱恩把我们送到了码头。
轮船是要在戌时二刻出发,我们到的时候有些早,便先在船上等候。
船舱里憋屈得很,于是,我便立在甲板之上,瞭望这苍凉的夜空。海边的夜,一片寂静,缺少了日间普照万物的阳光,哪想到连那月光也没有半点,整个尘世仿若被静谧的黑色笼罩着。我就痴痴地站在那里,微咸的海风吹拂而来,那味道,好似人的……眼泪?
别离那凄婉的感觉涌上心头,夹杂着一丝的痛意,淡淡的,却教我的整颗心儿都凉了,终是无法将那个爱我疼我,温柔温暖的男子生生地自心里剜了去呵……
“汎粼,汎粼……”切切低喃,隐在黯夜里的面容之中亦浮上了一层凄凉。
从今后,回眸间,再难得见你的身影。我,只能将自己的心亲手埋葬。
片刻间,视线模糊了起来,却在朦胧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家丁在前边儿打着灯笼,汎粼携着一束白色的花姗姗而来。我慌忙用缠绕于小指上的锦帕胡乱地按了按眼梢,转头看向在我身后的布莱恩,他倒是一脸的无辜。只是将我朝船梯的方向轻推了下,道:“去罢。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我与他一块儿下了船,走至汎粼身旁。
“那你就送素瓷小姐走罢。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了。”布莱恩对汎粼道。
“好。”
时辰尚早,牵着我的手,我们来到了港口附近的大街上,我想着方才他温柔而强硬地要牵我的手就有些哭笑不得。
是呵……
温柔,而强硬。
若是凶恶之人我倒是有些办法,可如他这样温和的动作,偏执意坚决地握住我的掌,教我如何拒绝地甩开手去?我哀叹:“这人,大概变作我的死穴了罢。”
“为何不告诉我?”他停住,语带酸楚。
“不想麻烦你,总归是要走的。”我有些窒然。
“麻烦?瓷儿,为何要这样?如若你不愿接受我,我定不会勉强于你。就当那日的话,我未曾说过罢!只是你别这般,好么?”我明白说出这一番话,他有多痛苦,然而,为了我,他还是说出来了。
念及此处,我顿时悲从中来,避过他凝视我的目光:“对不起。汎粼,对不起……”
想要放声地大哭一场,然而,声音却宛如被老天收走了般,不!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颈项,怎么也发不出那哭声,只得呜咽恸泣。
我蓦然抬头盯视着他,眼光中尽是无限凝窒凄然,沉静似水,绝望自四面纷涌而来,恍若要将我湮灭……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战栗,好冷,心底比十二月的寒冬还要冷,冻住了整个心扉,却冻不住那疼痛……
他上前轻柔地拥住了我,他的体味单纯至近乎空白。我,却感觉到了他体温的味道,迷离于温暖与清凉之间,非是热如火,但使我渐渐暖和了起来,亦安定了下来……
大街上繁华的灯火映入他温润的眼眸,“瓷儿,你可知?那日在花园里你向我嫣然地递出那朵郁金香,你那明媚的笑容便将我牢牢地俘获。”那声音缥缈得仿若来于天际,“可是,你却虚幻得好似梦里稍纵即逝的影子。几百个日子了,我只能自回忆中用模糊的视线一次次地搜寻布找你的身影,只有在最深的梦境里追寻着你,你必定想不到那视线,是多么急切,多么地肆无忌惮……”
他的呼吸又浅又远,若有若无,我的心更是缩成了一团。
无力支撑自己,软软地靠着他,我低首望着他被灯火拉长的身影,那样高贵,却是那样孤寂……
“可是,你不用顾忌于我。只要是你想的,我定会成全你。我总是在你的眼中看到你旷世的忧伤,那样深邃,那样凄绝。所以,我才想要伸手抚平你紧蹙的眉,想要好好爱你、疼惜你,奢望给予你多一分的快乐,哪怕,只有一点……”
我的心,就在方才,还似被那一团团堆积郁结的乌云笼罩得密不透风,而他此刻的言语却像无孔不入的阳光一般射了进来,起初微弱得难以察觉,等到真正有所感悟的时候,你却已经完完全全地沐浴在那阳光里头。我的眼底有一道明净的闪电曲折浮过,心境已经转换得一片澄澈。
我的矛盾痛苦正是来源于对眼前的这个男子最最深沉的爱意与留恋呵……
就算明知道终将堕落,我却依然贪恋这最后一丝的暖意,就像我明知道不可以,心,却依旧存着那一丝的希望。
我张开双臂紧紧地回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却有小溪自他襟前潺潺而下……
我知道,那。是我的眼泪;也是他,心里的潮水……
“对不起,汎粼。是我太懦弱。我没有勇气去相信爱。”
“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你,能相信我么?”
“好。我相信你。”
又一滴泪,自我的眼角滑落,飞快向下坠去,直到堕入尘埃,再也,消逝不见……
消逝不见……
我想我是彻底地沦陷了,陷入了汎粼的带给我的深情中,陷入了他为我编织的梦网里,陷入了矛盾与挣扎的深渊中,更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沼泽里。
然而,我却是心甘情愿。
然而,我却是义无反顾。
永世的相随,
就算注定承受幸福的煎熬,
我,
也不愿错过这相遇的瞬间!
……
就算再不情愿,我们还是回到了码头,临上船,他把始终握在手里的那束白色的花递给我,花儿很小,短短的,却透着可爱。每一朵花下都有三片嫩绿的叶子
“这叫白蓟花,在英吉利语中是*Clover。”
“Clover?”
“Yes. C-Lover. She is lover.”脉脉含情。
我低首,脸,已然羞红。
“你先回去,过些日子我会回去找你的。”
我自袖中取出前些日子刺的香囊,里面是我调配的“至幽无味”,执起他的手,放于他的掌中,道:“这个你收着,里头是我惯用的香粉,味道清淡,与你匹配。且这香中我加了许多珍贵的祛病圣物,你带在身上亦也可去邪。留给你,也算视作个念想罢。”
见他自身上取下所有环佩,珍视地将香囊悬挂于腰际,我心中微甜。
又是二十日的奔波,未时三刻,相府终是到了。
一进府
“这次辛苦你了。”见到我回来,丞相高兴地对我说。
“丞相你别客气。我也可以算是相府的人了,出点力没什么的。对了,生意已经谈妥了,过些时候货就会到的。”
“好,你先去好好歇息歇息。等明日记得进宫一趟,谨妃一直念着你,你去看看她。”
“是。那我就先告退了。”
出来时,见到凌式微,因身子太乏了,就懒得与他说话,急急地回房了。
刚进屋,就见小竹。马上道:“今日,你别吵我。我实在累的紧。让我先眯一会儿。有什么明天再说。”
她还没开口,凌式微倒进来了。
小竹见这情形,机灵地退了出去,我只得无奈地强打起精神。
“那边可还顺利?”
“嗯。你呢?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了么?”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
“嗯。只是些小事情,已经解决了。”
当我是傻子呢。
哼!小事情?
小事情这么十万火急地把他召回来?蒙谁呢?
“嗯。我有点累了,想要先休息一下……”眼皮都快张不开了,我只好苦笑地提醒这块木鱼。
“好,那你休息罢。”说着便走了,顺带帮我合上了房门。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唉,汎粼可比他善解人意多了,想着想着又傻笑了起来……
仰躺在床上,实在是太疲惫了,我刚沾绣枕便入了梦去……
只是,在堕入梦境之前,忽又记起许多的要考虑的问题:
往后我要怎么做?
还要继续复仇么?
还是,须得换个方式?
否则怎么对得起汎粼?
可我现在又要如何面对式微呢?
山高,远不如水长;可是爱深,就真的,永不及恨沉么?
*clover:白蓟花,也称三叶草,或是四叶草。四叶草的传说广为流传,一叶代表希望 ,二叶代表付出 ,三叶代表爱。而十万分之一的四叶 ,就是幸福。
另:lover是情人的意思,特别是属于不道德的范围内的那种情人,只是很多人误解为爱人(包括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