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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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集训队,在学员宿舍里,陈家明躺在上铺的床铺上,他的东西都还十分凌乱地堆在床铺上,他把头枕在还没有打开的背包上,向四下里看了看,见大家都在忙着,没人关注着他,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梁莎莎的信来看着。
“陈家明,你这次进集训队,可就脱胎换骨了,出来就是干部,不知道你今后会有啥打算?会不会一提了干,就像别人那样,觉得自己的命运改变了,不会像以前那样努力了?是否会在与以前不太一样的生活中慢慢地放弃自己的文学爱好呢?说实话,我很认真地从你以前的这些诗稿里,读出了你的迷茫和不稳定的性格。你看上去是一个谦卑的人,其实你骨子里是很孤傲的。从你的诗歌里就可以看出来,你的才华和你的倔犟,你的固执都占有相等的比例,还有你对人生锲而不舍努力奋斗的一面,在你的诗行里处处呈现着。你现在的人生命运已经要改变了,今后不会再有前程这些俗事困扰着你了,但是,生活还是在不断变化着的,无论幸福与不幸,无论快乐与烦恼,我都希望你还是要坚持着写下去,写你对生活最真实的感受。只要坚持下去,在文学创作方面,我相信,你会有更为出息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你可不要忘了,还有我这个学生,需要你的指点和帮助呢……如果可能的话,请你给我写信,咱们可以通过写信,谈讨一些文学方面的问题,当然,也可以谈谈别的……比如理想、人生啥的……”
陈家明手里举着信,呆呆地盯着信上面的每一个字,似乎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一张脸谱,每一张脸谱都有着不同的精彩的内容。过了一会后,他才把信慢慢地盖到自己的脸上,静静地躺在床铺上,心里翻腾开了。
傍晚的时候,陈家明和毛东亮、宋红兵坐在操场角上,三人点上烟抽着。集训队里的黄昏与连队的黄昏不同,这里的黄昏是那种肃穆的安静,让人心里会产生出一种敬畏来,而这种敬畏,又是不由自主的。而在连队,那种静是水洗过的一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毛东亮环视四周,感慨道:“这里训练还挺严的,我看呀,咱们还得再过一次新兵连呢。”
宋红兵说:“可不是,听区队长说,恐怕要比新兵连的训练还要严格呢,要当干部了,要求是不一样了。你们还别说,这训练严是严点,可觉得不累,可能是心情不一样了。”
陈家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夜色一点一点地涌过来。
毛东亮问陈家明:“陈家明,你想啥呢,怎么不说话?”
宋红兵说:“他还能想啥?还不是梁莎莎给他写的那封信,把他的魂都勾走了,你看他心不在焉的样了,除过梁莎莎的信,别的事都和他没关系似的。”
陈家明说:“别瞎说了,我一直在听你们说话呢,不就是训练紧张点吗,这有啥呢,咱不就是来集训的吗。”
毛东亮凑近陈家明,很仔细地看着他说:“家明呀,我可有点担心你呢,你话是这么说的,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样的,怎么了,梁莎莎还真把你的魂给勾走了?”
陈家明推开毛东亮说:“班长,你咋又扯到那事上去了,你们俩不都看过她给我写的信了,人家没说啥话呀,就是给我打强心剂。我看你们就别瞎说了。”
宋红兵说:“这哪是瞎说呀,就算现在有些话没说出来,但人家对你的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嘛。说真的,家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给人家梁莎莎回信了没有?还有那个姜丽萍,你准备怎么办呢?”
毛东亮说:“这有怎么办的,叫我说呀,干脆不要再和那个姜丽萍联系了,就和梁莎莎发展下去,你看看梁莎莎,人长的漂亮不说,看上去也大方。哪像那个姜丽萍,人倒也长的
挺漂亮的,就是……咋说呢,总归没人家梁莎莎大方。”
宋红兵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别说梁莎莎是副主任的女儿了,就冲她当着那么多的人,敢到团部院子里来送你,我看呀,人家确实像毛东亮说的,大方,有气度,这点太重要了,你看看我那个……媳妇,缩手缩脚地,现在一想起来……我都后悔呢。”
陈家明对宋红兵说:“别扯了,你当初可是一门心思想找人家呢,现在要提干了,就要变心了,啊?”
“这有啥大不了的,人往高处走嘛。谁不期望有个好生活。”
陈家明说:“算了吧,人往高处走不错,可也得往低处看呀……嗨,咱别再扯了,还是赶紧把这支烟抽完吧,呆会该集合学唱歌了。”
话是这样说,但回到宿舍的陈家明躺在床铺上,想着毛东亮和宋红兵的话,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也觉得梁莎莎不错,可人家是师政治部副主任的女儿,人长得又漂亮,他又不敢肯定她是否对他真是那种意思。再说了,他这边还有一个姜丽萍呢。想起姜丽萍,陈家明心里顿时有了一丝烦躁,他想了想,从枕头下面掏出手电筒来,拿出梁莎莎的信,用被子挡住光,看起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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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刚吃过午饭,陈家明从食堂门里一走出来,站在食堂门口的宋红兵一把拉住他,就往操场方向走。
陈家明一边挣脱宋红兵的手一边说:“等等毛东亮吧。”
宋红兵头也不回地说:“别等他了,我有话要对你说呢,毛东亮跟着光会煽风点火,他越煽我心里越乱。”
两人来到了操场角上。宋红兵掏出烟来,给陈家明递过来一支,才说道:“我说家明啊,你和梁莎莎与姜丽萍的事,你准备咋弄呢?”
“这有什么咋弄的?”
“哎,我说家明,你不把我当朋友了不是,咋不给我说真心话了呢?”
“哪里呀,我觉得,我现在啥也不考虑,等等再说吧。”
“你等啥呀?人家梁莎莎都给你主动写信了,你还犹豫啥呢?”
“她又没说啥。我……怎么了?”
“要我说呀,你现在就给姜丽萍写信,和她断,赶紧和梁莎莎建立联系,多好的机会呀,师政治部副主任的女婿,这以后还不是前程似锦?你要是错过了,可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我……给姜丽萍咋说呢?”
“这有啥难的,一句话,两人没感情呗,再说她家里也不同意,她本人也没有完全拿定主意。我说家明呀,这种事不能拖泥带水,得干脆利落,你到集训队后,给姜丽萍写信告她你到这里了吗?”
“还没呢?我想等等再说……”
宋红兵把手一摊,看着陈家明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不就证明你心里头已经没有她了?都不想给她写信告你提干的事了,干脆别等了,你就对她直说算了,还等啥呀。”
陈家明叹息了一声,他看着远处说:“这事,我还是想想……再说……”
宋红兵没等他说完,已经急躁了:“你慢慢等慢慢想吧,等你想好了,说不定事情就麻烦了。我可不能再等了,要这样等下去,我可受不了,我得给我那对象摊牌了。”
没想到,宋红兵的未婚妻翠花找到部队来了。
这天,宋红兵接到大门口打来电话,说有人找他,叫到过去。他一推开传达室的门,正等着他的翠花就跳了起来:“宋红兵,你终于出来了,我以为你不敢见我呢。”
宋红兵皱着眉头说:“我躲你干啥,我还怕了你不成。你到这里来干啥,是谁叫你来的?”
翠花气呼呼地说:“我想来就来了,要谁叫啊。”
宋红兵说:“你现在就给我回去。”
翠花咬着牙说:“凭啥呀,你今天不给我把话说清楚,我就不回去!”
“你要我给你说清楚啥呀?我在信上不是说清楚了吗?你还想怎样?”
翠花冷笑道:“哼,你心虚了?我就要在这里说。你信上说清楚了,你说的倒轻松,你说一句不要我就成了?你还得问问我愿意不愿意呢!”
传达室的战士看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战,针锋相对,过来请他们到外面去争吵,不要在传达室影响他的工作。宋红兵连说对不起,过来拉翠花到外面去谈,可是翠花理都不理,坐在传达室的凳子上就是不动。
宋红兵生气了:“你究竟想要咋样?有啥话你出去慢慢跟我说。”
翠花说:“我不想怎样,我能怎样?我只想告诉你,你现在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
宋红兵看了一眼旁边的战士,压制着内心的愤怒,声音低低地说:“你……你不讲道理。”
翠花一下站起来,冲着宋红兵愤怒而委屈地吼道:“你讲道理了?你想把我当做破烂一样甩掉,用一封信来打发我,就算讲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