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小荷才露尖尖角(1 / 1)
十年之前,赵山南是个看似规矩的理科生,姚程是个时常跷课的艺术生,二人共处一个学校,却是各自盘踞在东西教学楼,本不会有什么交集。
艺术生在西楼。西楼之下,有个小小的花园,穿过一条被冬青树紧紧环抱住的小路,走到尽头,便是一个小小的荷塘。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赵山南上完体育课,想到花园中的小石墩上歇歇凉,顺带着看看这个小池塘中有没有小虫子小鱼之类的可以带回去消遣娱乐的、为祖国未来伟大的生物家捐躯的生命体。于是趁此雅兴,改变了回教室的路线,走进了这条小径。
冬青之外,是松或柏,高大严肃地立在那里,松柏之外,才是花树,这是走这条路的人无福欣赏的。
赵山南觉得这条路有点让人脊背发凉,就急急忙忙地往前跑。
光,小路尽头上的鹅卵石反射着的星星点点的都是光,有光的地方,就不用怕了。
这似是小孩子的迷信,赵山南活了十八年却依然没有摆脱开来。
他在脚触到阳光的那一瞬间来了个急刹车,用了几乎要违背惯性的力气来停住自己的身体。否则的话,便会是一场正儿八经的“校园落水惨案”。咳,原来是当他一心想去“克服恐黑症”而采用加速方式奔跑时的最后,他未受近视荼毒的双眼终于发挥了点作用:在他面前的,不仅有个池塘,还有个人。
看身形的话,应该也是个学生。那人背对着他,怀里抱了个大大的速写本,正在上面不断地画着什么,听见赵山南慌乱的脚步声,那少年手中笔应是停了一下,人却没有回头。
赵山南虽然心道“公共场合两不相扰来去自由”,却还是决定绕到池塘的另一边,刚想伸手入水,偏偏余光在对面的少年身上停留了一秒钟,看着那人专心画画的样子,突然就不好意思探出脑袋去抓虫抓鱼了——多掉价啊。他想。
可是那掠过水面的凉凉的风太舒服,他一时半刻不想走,索性坐在池边的大石头上歪着头打量起这个画画的人。
“风流少年”,不知为何,赵山南看见那人的时候,心里没来由的随意组合了一下,成了个他平日里根本不会去想的酸词。明明就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学生,却是想让人用“少年”这词好好修饰一下的那种感觉。
少年长的清瘦,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头发没有刻意修剪什么时兴发型,只是普通男孩子常留的短发,稍稍长长了些,加上发质软,贴在头上,便显得有些规规矩矩。
是个艺术生吧?
是个很听话的艺术生吧?
赵山南胡乱猜着。
他在画什么呢?
在画什么呢?
他想着想着,便冲着少年直接问了出来:“喂,你在画什么呢?”
少年听见,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歪头冲他笑了,扬起手中的本子说:“荷花啊。”
坐在这儿画画……当然是荷花啊。
赵山南看了眼池中那卷了片叶子的新荷,再看看少年手中的画,自顾自的觉得两者长得一点都不像。
可是有阳光映入少年眼中,碎金一样,晃得赵山南一时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太随意了,感觉有些唐突了这位很有雅兴的三好少年,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我叫赵山南,山峰的山,南方的南。同学,你叫什么?”
“我叫姚程。”
两个字的名字,简短又干脆,利落的打在人心里,让人就此难忘。
这一场相遇就此开始,他们在最好的时光,以最干净的姿态,光明磊落的面对彼此。
那时候,旧荷还未抽芽,光阴还未残忍。
姚程作画,全是热烈又明快的轻狂笔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