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1 / 1）
第23章
门打开，那人进来，步伐稳健。脚步声停，接着的，是椅子拉动的声音。
没有半点儿废杂的声音，一切归于平静。
平静得，就好像这里没有来过人一样。
书柜走道的最里，藏着左麟与林十五。
林十五好奇外边到底是谁，但在书柜最里边又什么都看不到。她有点心浮气躁，手脚都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动作。她看了左麟一眼，只见对方已经就势坐下，正不慌不忙地玩着手机。林十五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办公室里这么安静，她只要一有动静，这就是告诉外边，有人藏在书柜掩着的最里面。
感觉到她的视线，左麟看向她。似乎看出了她所想，他嘴角微勾，将手机屏幕正对林十五。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左麟与李无敌的通话已经挂断。现在屏幕上的，是一张照片。是手机拍摄的电脑画面的照片。电脑上显示的，正是办公室的监控录像截图。
截图里，林十五清晰地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人……是三班班主任，王耀補。
王老师？
知晓外边的人是王耀補，林十五松了一口气，刚要说话，被左麟手疾眼快地掩住嘴。
他用眼神提醒她静音，然后打开手机记事本，在界面上打下字：不要说话。
口被左麟捂住，林十五觉着很不舒服，她只好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说话。等左麟放开了她，她一把拿过他手中的手机，在他那句话的下面回：王老师为人和善，对谁都是温和有礼的，他不可能……
话都还没打完，左麟一把夺回手机。撇了撇嘴，不客气地敲下六个字：万事皆有可能。
林十五翻了个白眼，也不与他争了，干脆跟着坐在他身边，等着左麟说的“可能”。
在所有的老师中，林十五最不怀疑的，就是王耀補了。
他是她见过的最负责的老师。
她还记得刚来学校报到的时候，是王老师接待的她。带着她逛了一圈校园，然后将她领进三班教室。立在讲台，台下一片安静。林十五也不主动说话，最后还是借着王老师的口正式与同学认识。她没动静，但王老师很热情，让三班班级同学一个接着一个地站起做自我介绍。那节课下后，王老师又和她分析每个同学的性情，告诉她如何授课，如何育人。
因为她性格本就是不会主动亲近人的，所以与王耀補老师一直关系平淡。但她在心里，一直都是将对方当成良师益友的。
她还记得有次篮球赛，三班有人踢伤了脚。王老师一把年纪，却是最快反应过来，他冲进场地，将那男生一把背起，一刻也不停歇地去往医务室。
一路上，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都没停过。
这样的人，怎么会做那种事？
林十五不信。
但有的时候，上天就是爱跟我们开玩笑。
不过五分钟，就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王耀補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将门关上，只是虚掩着。所以外边的人一敲门，王耀補就看清了来人。
敲门的是三班的女同学舒素素，娃娃头齐刘海，看起来特别可爱。
“进来吧。”他开口，语调与平常有些不同，柔声中带着些油腻。
舒素素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才缓缓挪进办公室。她人刚进来，王耀補就补了一句：“把门带上。”
女生轻咬嘴唇，眼圈渐红，却也还是乖乖地照做。
王耀補看着舒素素吞了口口水，将眼镜上扶了下，镜框后是一双充满欲望的黑眸。他迅速地脱下外套，起身，三两步走至窗边。
“哗——”的一声，窗帘紧闭，屋内一片昏暗。
他有些口干舌燥，他伸手扯着自己的领带，一双眼盯着舒素素，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屋内的视线虽然不好，但是王耀補那双眼睛却是晶亮。
“乖乖，过来。”王耀補朝无措的女生招了招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些不可忍的渴望。
舒素素没动，咬着嘴唇，小声地咄泣了起来。
王耀補皱了皱眉，缓而好脾气般又笑。她不动，他便起来迎她。王耀補将她一把抱起，直接抱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他探头去亲她脖颈，手也不安分地在她身上寻觅。舒素素不情愿地躲避，却怎么也抵不过王耀補的力气。
“一回生二回熟，这第二次，还要老师教你么。”
王耀補平常的声音是温和和蔼的，但现在和着这样的话，却让人讽刺。
舒素素哭了，声音哽咽着，无奈却恳求着：“老师，我想回家……”
王耀補笑了声，手摸向女生的裆部，轻轻动作着：“回家哪有开心的事，跟老师一起开心开心不好么？”
听到“开心的事”，舒素素整个人一抖，立即缩了起来，哭得也更凶了。
王耀補皱了皱眉，也不哄了，干脆恐吓：“不配合老师的话，老师就不客气哦。”
说完，王耀補面色一冷，掀开女生的衣服就要往裤子里伸。
突地，大片书籍掉地的声音发出。
王耀補整个人一个激灵，退开女生好几步，盯向书柜那处，警惕地问了句：“谁？”
不止王耀補激灵，舒素素整个人一抖，睁大了眼看向声源。
回答他的，不是声音，而是从书柜后缓缓走出的两人。
左麟和林十五。
林十五看着王耀補，一脸不可置信与失望。
她刚刚还想，这个人不是这样的。
可转眼间，他就推翻了一切。
原来一个和蔼的人，另一面，竟坏成了这样。
“王老师，她还是个孩子。”
林十五有些痛心疾首，眸光移向还坐在办公桌上的女生，却在对上她的眼后，再也移开不了。
王耀補却是不在意，抱着双臂看林十五：“那又怎样？你们有证据吗？”
“有。”回答他的，是左麟。
左麟指了指盆栽，又指了指书柜顶，最后，他说：“王老师，刚才的一切，都已经被拍摄下来了。”
顿了顿，继续。
“这就是证据。”
王耀補瞳孔睁大，快步走到窗边，从兰花盆里拿出了摄像头。
拿着摄像头的手微微发抖，他不甘心地说：“你们！你们这是违法的！这是侵犯他人的隐私！”
“王老师。”左麟好心地提醒他，“您还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我们见过的。我啊，可是一名侦探。这是公关场合，并不存在隐私，也只有你这见不得人的勾当。”
顿了顿，见王耀補整张脸都黑了，他继续。
“您这才是违法，而我，也好心地为你请了警察。”
王耀補想逃，刚拉开门，就见着了李无敌与警员。
办公桌上的女生，听着看着，在见到警员的那刻，也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
王耀補被警员拷上手拷，押送了出去。
整个过程里，王耀補都是低着头的。他大概不敢抬头，他是一名老师，却成了一个败类。
而舒素素，要配合调查，同样要跟着警员回警局。
案件还在交接，林十五的视线一直跟着舒素素。她跟在警员身后，安安静静的，林十五的内心却一刻都平静不了。林十五握紧了拳头，看向左麟。对方也不知什么时候与警员说完，走到她的身边。见她看他，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林十五呼了口气，看了眼刚出办公室门的舒素素，说道：“左麟，我预见了她的死亡。”
左麟一惊：“谁？”
“舒素素。”林十五说。
左麟赶紧看了眼舒素素，一边快步走向门口，一边问林十五：“怎么死的？”
林十五立在原地，没有动。她额头渗满了汗，拳头紧拽着，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跳楼。”
刚刚对视的瞬间，她看见女生疯狂地奔跑，在所有人反应不及之下，纵身一跃，从窗口跳了下去。
头部着地，鲜血染红了她倒地的一片。
她侧着脸贴地，满是血红。
发丝凌乱，或掩脸部，或贴地面。最显眼的，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睁得老大。
左麟刚走到门口，看见舒素素还跟在警员身后，松了口气。他开口喊了声：“兄弟，看着点……”
话刚说到一半，他就见着舒素素失控般跑进三班的教室。他急忙追上，在到达门口时却只看见窗外停留一瞬的飘扬衣衫。
“嘭”地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
还在办公室的林十五，同样也听到了这一声。
她双眼通红，一时间，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她蹲下.身，抱着头，眼泪“啪嗒啪嗒”落下了地上，晕开了花。
方才预见的死亡，渐渐与脑海中深埋的片段重合。
那是与舒素素一般大的少女，立在天台高处。白校服随着风飘扬着，摇摇欲坠。少女通红着眼，满含期待地看着林十五，问：“真的会有改变吗？”
“嗯。”那时的她，答得信心满满，“会的，一切会变好的。”
那人笑着哭了，看着她，声音还哽咽着：“嗯，会变好的。”
“那下来吧。”林十五伸手去接她。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林十五的手掌心，靠着她的支撑跳下。
那时候，她说。
“放心吧，要是我还要跳楼，就让我家破人亡。”
那时，林十五以为，她阻止了死亡。
却最后，害得那人，真的家破人亡。
*
左麟将摄像内容交给警察，王耀補的罪行已经坐实。将王耀補抓捕审讯后，其承认，已对五人以上学生性.侵.犯。询问动机，他掩面哭着，说：“我真的喜欢学生，想据为己有，走错了路。”
据调查，王耀補在一年前与妻子离婚。妻子后嫁给了一个老头，两人从此形同陌路。
王耀補说，他还是爱他妻子的。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离开自己，他承受不了。他不想自己喜欢的学生也离开，就此产生了变态心理。
被性.侵.犯的五人，警局维护其隐私，没有公布。
舒素素因王耀補罪行心理承担不了自杀，王耀補犯罪情节严重，被判无期徒刑、终身监.禁。
关于匿名信，其中所说的侵犯，的确就是说的王耀補此事。在王耀補被抓获的第二天，左麟的事务所又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这次的匿名信只有两个字：谢谢。
虽不明确寄信者是谁，但左麟心中早已有数。
S大附中校方，为了避免教师学生恐慌，避免不必要的负面影响，封锁了王耀補被抓捕的消息，只说他因教学不当被校方开除。
舒素素的死，校方称此为意外。舒素素的家人，也并不想女儿被老师性.侵.犯的事情公开。
他们希望，她在天堂，一路光明，没有负名，没有丑陋。
*
林十五从办公室出来，抱着装着自己七七八八的物件的盒子。她已经递了辞呈，这个地方，她已经没办法再呆下去。
李学森跟在她的后面，将她手中的盒子接过，问她：“为什么辞职？”
两人并肩走着，却像隔着不能逾越的界限。
那些事情，怎么能告诉李学森。
舒素素的死亡，让她想起了过去。那种悲痛的感觉，又怎么告诉李学森。
所以，对于李学森的问话，林十五只摇了摇头，没说话。
李学森面色沉下，默了两秒，又问：“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吗？”
林十五脚步一顿，这才想起了这事。她看了眼李学森，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李学森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红了脸：“第一次看到你时，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
所以，他开始关注她，不自觉地想靠近她。
这也并不荒诞，喜欢一个人，一开始很简单。
林十五迈开步子，继续走着。李学森跟着她，满含期待地等她回他。
从五楼到一楼，林十五都沉默着。在教学楼门口，林十五从李学森怀里接过自己的盒子。
垂着头，没看他的眼。
她说。
“可我最恨的，就是我这双眼。”
她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林十五一路垂着头，一双眸子暗淡无光。她双手紧紧握着自己盒子的底部，不知什么时候，指甲已陷入其中。
她浑然不觉，只顾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什么地方，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抬头，在校门口的围栏边，看见了左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