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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报复(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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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指证利益输送,向证监会举报,光靠录音不够,必须拿到实实在在的证据。

许书砚试过入侵那家公司,无奈对方专业做信息安全,要想突破,怕是得大费周章。

于是他换了个办法。

他买来十几个U盘,一面贴上性感美女图,一面贴上诸如“XX床.照外流”这样耸动的字眼,扔在那家公司门外、写字楼停车场和电梯轿厢内。其中XX是公司某高层的名字。

当然没有床.照,有的只是几张自然风景图,却都被注入了特殊定制的木马程序,只要连接计算机再打开图片就会中招。

人生来就有好奇心,把捡到的U盘插.入公司的电脑一探究竟,于自己没有损失。

果然,几天后,陆续有人捡到并真的接入计算机。

不过对许书砚有帮助的,只有两人。

其中一人,是大楼监控室的保安。而另一人,是通信公司的行政助理。

虽然他们没有权限接入公司核心系统,但许书砚通过监控室的计算机,控制了写字楼所有的出入口门禁与摄像头。

随后,他在行政助理的计算机中,找到公司上市的相关文件。还调出她曾经向网管求助的邮件和聊天记录,获取无线网络密码,进入公司内网。

大量的搜索翻阅之后,他终于收集到足够的证据。

这家公司最后一个员工离开,是晚上十点半。许书砚十一点行动,完成这一切已是清晨五点。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四个小时,他马不停蹄地清除留在系统日志、防火墙与监控系统日志与反病毒软件日志上的数据。清除之后,为了避免被网管察觉,他又写入伪造的日志数据。

早上八点半,许书砚食指拨开窗帘,外面照进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

头更昏沉了。他转身吃力地走向床铺,直挺挺倒下。直到下午四点多才醒来。

他睡得并不好,接连被好几个噩梦缠住,总在将死一刻惊恐地睁开眼,然后再次入睡。

以至于起床后,愈发疲惫,需要香烟提神。

醒来时全身照例只有一条裤衩,许书砚咬着烟摇摇晃晃往外走,下意识倒茶,茶壶却没有一滴水。

他迷迷瞪瞪地掰开壶盖,里面有一层垫在壶底,被水泡软又晾硬,彻底干透的褐色茶叶渣。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想起已经很久没人给他泡茶。

许书砚转头看向空荡荡的阳台,半枝莲和红色茑萝在去年殷渔离开后,他心情持续低落的那段时间,就枯萎了,被他扔进楼下的垃圾桶。他亲眼看着那个五十多岁的环卫工,双手倒转垃圾桶,整个倒进了垃圾车。

曾经填满他内心的一部分,也随之一并挖走了。

外面的阳光好得不像话,快六月了。许书砚放下茶壶,搓了搓胳膊,觉得这天有点冷。

*

那间仓库为通信公司所有,连接的是公司内网。

许书砚在监控时发现,仓库居然装了摄像头。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受害者都不愿出面指认了,只怕付出真心的人少,被威胁恐吓的居多。毕竟都是一时眼迷的年轻人,他们还有大好的前程,将来还会结婚生子,不愿事情传出后,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

于是许书砚轻而易举地拿到了视频与录音。

几天后他整理拷贝,制作成三份,一份寄给教育部纪检组,一份寄给N大校纪委,剩下一份放到网上,任其流传。

随影音证据一同寄出的,还有他的检举信。他花了一年时间摸清,熊晓义那些地下情人的身份。此外他还有别的麻烦,收受贿赂,商业犯罪,全是窃听期间拔出萝卜带出的泥。

等到给证监会的举报信也寄出去,已是六月中旬。

能做的都做了,那老畜.牲栽不栽,就看天意。

*

这天晚上九点许书砚忘记在Q上敲孟想,后者九点半笃笃敲响房门。

许书砚正戴着黑色口罩,在屋里做卫生,开门看到神情阴郁的孟想,有点困惑。

“我就想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许书砚想起来,心虚地笑,声音被口罩兜住,闷声闷气地说:“你该对我有信心,我没那么脆弱。”

孟想一脸鄙夷地绕过他。

“等等,”许书砚解开口罩,双手提起白色薄T,转身露出一整块伤疤淡去的后背,“看,很久没有新的了。”

“得得得得,快放下去。”孟想用手遮眼,连退几步,“这要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我是你新找的姘头。”

许书砚收起笑,抱臂上下打量他,“……你觉得有人会信?”

孟想听出这是揶揄他长得不行,白了他一眼,走去厨房倒了杯水。然后跟着走进里屋。

卧室许久没有开窗换气,烟味和石楠花的气味混合,格外销魂。孟想连喝水的心情都没有,皱着眉打开窗户,回头对许书砚说:“你也不节制点。”

客厅的光线被门框切割,在地板拖出一条明暗分界线,许书砚站在暗处,只能依稀辨出他的身形。他垮着肩膀,坐到床边,声音倦怠:“你当我没试过?”

“……控制不住?”

“嗯。”

孟想为难地问:“那你是……对着照片?”

“不用,我闭上眼睛就是他的脸。”

“都这样了,你不去找他?”

“他过得挺好,我为什么要打扰?”许书砚打开床边的落地灯,翘着腿,从床头摸了根烟,借光点火。他低头的时候,白T的大领口露出锁骨,一边袖口卷了几道,在光下绷出匀称的肌肉纹理。

身下是条黑色直筒短裤,距离膝盖还有十公分,显得双腿愈发修长。调亮的灯光下,两条腿初雪一样白,要是把腿毛剃掉,大概会被错眼看成女人的。

他想起facebook上殷渔新上传的照片,是冬季和同学一起去劳伦斯山峦看雪。山林褪去墨绿,覆上隆重的白,几个人在月光下生起篝火,对着镜头开怀大笑。殷渔笑容灿烂,一手搭着同伴的肩,一手比出V型。

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开心,总会从表情细微处流露,何况那个人曾与他共枕。

他夜夜梦见,骗不了的。

许书砚怔忡片刻,寡寞地笑了。

他手指夹着烟,走到窗边,手肘撑在窗台上。六月的夜风灌进来,撩起他的头发。他头发长长了,发尾带卷,柔软地搭在肩头。他顾不上修剪,任它们荒草一样肆虐。

许书砚迎风闭上了眼。

孟想站在一旁,看得心脏砰砰直跳,庆幸还好把女友挽留住了,没分手,否则非得被这个人掰弯了不可。

他艰难地咽咽喉咙,“……你就是作,作吧!我不同情你。”

许书砚闻声偏过头,嘴角一弯,笑意转瞬即逝,划过更深的落寞。

孟想看着挺难受,便说:“你继续打扫,我走了。”

“孟想,”许书砚叫住他,“我上次忘了问,你止血怎么那么熟练?”

孟想一愣,几秒后才用手推了推镜架,清清嗓子,“我直到初二都还是个混混,读的学校又次,整天和别人打架,动不动就受伤。也见惯了别人受伤,这些急救常识知道些。”

许书砚头一歪,一脸“看不出来嘛”的笑。

孟想像被人戳破了黑历史,脸上挂不住,一边说着“哎哎不和你废话了,记得把床单被罩全洗了”,一边忙不迭逃走。

房门关上后,许书砚才重新趴回窗边。

黑色天幕上一丝云也没有,全被风吹散了。他眯眼与月亮对视。

看来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

*

熊晓义被学校停职调查的事,许书砚是从孙靖那听到的。

他大四了,班上有同学保送,提前见了导师。这事在老师之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大家对他积怨已久,无奈他和学校领导关系不一般。这回出了事,真是大快人心。

高温日持续了一周,整个世界泡在近乎发白的阳光里,恹恹欲睡。

转阴的这天下午起了大风,许书砚一手提着折叠凳,一手揣进裤袋,慢悠悠地晃到西郊的伶仃路。虽然走得笔直,但他全身带着股被人抽掉骨头的慵懒。

黑云翻滚着在天边聚拢,浩浩荡荡地涌来。

随着天光变暗,许书砚走进桥洞,竟然一眼没找到那几个图形。

头顶上的星星灯还在,但早就不能亮了。他凑到石壁前,才认出了歪歪扭扭的一本书,一方砚台和一颗红心。灰扑扑的,颜色淡去不少,缝隙里还冒出了坚韧的藓类植物。

嗯。

他点头,后退几步,坐在折叠凳上靠着另一面石壁。

阴风呼啸着,卷挟尘土一阵阵扫过他的手臂和腿。喉头似乎泛起灰土的腥味,想啐啐不出。

他很难受,从白色万宝路的盒里抽出一根点上。

抽了一年多,在用力把烟吸进肺里的时候,他还是会头晕。可他有点享受,说不出来,就是觉得爽。

几分钟后雷声在耳边炸开,黑云压境,豆大的雨点落下,电光在云间如金蛇闪动。

很快雨声盖过了一切。

也盖过了许书砚把头埋进膝盖后,发出的嚎啕。偶尔雨声小下去的间隙,能辨出他仿佛五内俱崩的痛苦。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哭过,即使在弟弟离世后。

夹在指间的烟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落下一截烟灰。

他弓起的背不停抖动,像深秋枝头上一片迎击狂风的黄叶。因此没有察觉,身边站立的人影。

约莫一小时后,许书砚艰难地一点点撑起来,看到一双棕色乐福鞋,沾水的绒面显出深棕色,往上的休闲裤裤管湿透了。

何之白递来一张折好的纸巾,许书砚不做声地接过。

“问了你搭档,他告诉我,你可能会来这里。”何之白有些尴尬,他没想闯进他人的悲伤,但雨太大了,走不了。

许书砚整理好,重新靠着石壁,有气无力地说:“什么事?”

“我回国了。”

“没了?”

“我想到做什么了,是有趣的事,能赚很多钱。你来吗?”

“行。”

何之白没料到他如此爽快,顿了顿,确认似地又问:“真的来?”

许书砚瞥他一眼,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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