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快马加鞭(1 / 1)
一匹马一天能跑多少里?
如果是踢云乌骓,一天最多能跑上350里。
普通的马,在西南这样的路上,一天能跑上200里已经很不错了。
铃铛儿他们跟着唐果儿一行六人,正是以这样的速度向龙里前进。
苗毒王的老巢,在贵州龙里。从重庆到龙里,超过二千多里路程,他们只有70天的时间往返。
想到昏迷在床的唐文书,还有他身上一直不断蔓延生长的蔓毒,他们几乎一路都不敢停歇。若不是马的承受能力有限,他们只会跑得更快,更紧。
西南一片,有朝廷设的茶马榷场。西南的马和这里的茶叶一样有名,在有互市的地方,他们不但以最快的马速前进,更是不断地换马,以保证马匹最良好的状态和速度。
往死里赶了八天才到了遵义地界。饶是子可子蒙这样北方长大,马上功夫了得、精力有充沛的少年都顶不住了,更惶论铃铛儿和唐果儿两个女孩子家。从第三天开始每天就得相互给对方的大腿上药,大腿内侧夹着软鞍子,马匹快速跑动时,剧烈的摩擦,再加上出汗,不止发红破皮起泡,还会被汗渍得生疼。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改成铃铛儿与席慕一骑,唐果儿和夜猫儿一骑。
这一夜,又要露宿野外了。
夏天野外露宿倒是凉快,但蚊虫也多,还好有唐门的秘药,才解了蚊虫这个最大的难题。
野外吃也是一大难,只要是活的,除了老鼠,他们都吃得七七八八了,这次逃家的人多,六个人各自一个包袱,带齐了各种材料,连调味盐也带上了,不然吃什么都咽不下。
席慕的江湖经验和夜猫儿的求生本领在野外彻底发挥了作用,吃住行都是他们俩分工包办了。其他四个人只有打下手的份,不添乱就是好的。铃铛儿已经学会给飞禽拔毛,见到血淋淋的内脏也吐不出来了。吐了浪费。
双胞胎兄弟和夜猫儿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食量大得厉害,铃铛儿和唐果儿两个趁着黑就着小河水洗了澡回来时,三个大胃鬼还在吃着。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没有叫苦,可是在休息的时候却看得出倦态,连烤飞禽吃的时候,比如现在,也是有气无力地拿着小刀,片一片下来吃,再慢吞吞地烤下面的肉,慢吞吞地刷点盐,慢吞吞地又片下一片来吃。
唐果儿那火一样的性子,最见不得这样了,虽然她也挺累的,但是受不了的事情再累的时候也还是受不了。
她瞪了这几个慢吞吞的人一眼,自己一屁股坐下来,抢过夜猫儿手里的刀,又抢过他另一只手拿着的串着野鸡的木棍,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一边烤一边往鸡身上捅刀子,嘴里数落起来:
“你们中原的男人真没出息,软绵绵慢吞吞的。”
铃铛儿一听噗嗤笑了出来,夜猫儿连连摆手道:“我不是中原男人。”
双胞兄弟也都摆手否认:“我们是保定的,不算中原。”
三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席慕,铃铛儿乐不可支,笑得一身铃铛也跟着叮当乱响。这么多个人,也就席慕算是中原人。
猫儿调侃道:“果儿,你确定你知道中原是指哪里吗?”
唐果儿逃了家,席慕要求她隐了本性,大家都喊她果儿。
她撅嘴道:“在我看来,你们北边那些都是中原人。”
大家都哑然失笑。
猫儿坐在她旁边,看她理所当然又倔强的样子,想起她说打架就动手,说哭就倾盆大雨,毫不扭捏做作的直爽性子,突然觉得这个重庆妹子也挺可爱的。又闻到她近在咫尺的少女发香,不由地滋生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这时唐果儿正好割了一大块肉,用小刀挑着递过来,极认真的表情,猫儿小心翼翼地接过,竟然不敢碰到她的手,脸却不自觉地红了。唐果儿一看他这瑟缩的样子,又不满起来,瘪着嘴说:
“你爽快点不行,拿块肉又不是挑千斤大石。”
一句话把猫儿堵得有苦说不出。
铃铛儿一直目不转睛看着这两个人,偎在席慕身边偷笑,还不停向席慕打眼色。
席慕特别受不了这个丫头,看别人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的,轮到她自己却钝得可以。
心里叹里口气,惦记着她的不适,将她拉进怀里低问:“还疼不疼,刚才洗澡没让水泡了伤口吧?”
铃铛儿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好象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女孩一样,骑马磨坏的伤处在大腿内侧,连日触碰都有疼痛的感觉,上药后才得以缓解一段时间。席慕这么一问,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只是红着脸点头。
席慕好笑地发现,这个钝得可以的丫头意识到自己是女儿家了,会害羞了,继续刺激道:“点什么头,害羞还是逞强,老老实实说。别要我这个大夫给你检查。”
铃铛儿更害羞了,头已经低到胸前。不过她反应也是快的,一想,唐果儿也能料理外伤,我干嘛怕你啊,立即又抬起头来哼道:
“没事就是没事了,有事我会和果儿说。”
席慕还没看够她的小女儿娇态,大叹这个丫头太不容易上当了。又说:“唐果儿这么本事,那你明天和她一起骑马。”
铃铛儿一想起伤处还没好透彻又要去骑马,脸就苦得皱成一团,可怜兮兮地说:“你就不会心软点护着我。”
席慕一看就觉得更好笑了,道:“我还不护着你,不护着你问你做什么?问你还不乐意说,不是说好了吗?好了就骑马去。”
铃铛儿知道不放低姿态,这根烂木头是不好说话的,只好就范了。乖乖地窝进他怀里软软地说:“好是好了一些——”抬头见他似笑非笑的眼里含了一抹怜惜,脸又红了红:“有的地方结枷快掉了,有的地方结得还不够硬,刚才洗澡没敢让水碰着,只是擦了擦......”
席慕满意地看着她软绵绵的娇憨,心想,果然还是有办法治你的。心情十分愉悦,又问:“药上好了?”
铃铛儿想起席慕捣的药膏里特地加了薄荷叶,唐果儿都说好,高兴地点头说:“上上了,天这么热,抹了凉丝丝的还能消暑。”然后娇憨地笑眯眯的,人也彻底放松下来,猫一样窝着不动。
席慕极喜欢她这个样子,有别于小孩子的神情举动,已经在她身上不知不觉地流露出来,她自己却还没有觉察。但席慕却乐见她悄然无声的长大。宠溺地抚了抚她的湿发,低声温柔地说:“累了就眯眼睡。”
铃铛儿轻轻地点头,一边听着他沉沉有力的心跳,一边听哥哥们和唐果儿几个说话。
“对了,那苗毒王老虔婆也没个名儿?”
唐果儿想了想说:“好象叫沃金,也是苗人的姓名读的汉音。”
子可大叫:“早点说啊,二个字比六个字简单多了。一路跑得这么辛苦,能省的力气绝对要省。”
唐果儿感到有点内疚,低头说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们也跟着来......”
夜猫儿眼一瞪:“什么话,哪有连累这一说,是我们要跟着来的,子可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对吧子可?”
子可知道自己说话大咧咧触动了她的内疚,连忙摆手道:“当然,别说咱们是亲戚,年龄差不多,也是朋友啊,朋友有难,哪有不出头相帮的道理。你们姑娘家就是想得太多,一句话能想出十个弯来。这可不象你重庆妹子的风格啊。”
子蒙继续吃鱼,嘴巴塞得满满的,点头如捣蒜。
唐果儿立即又高兴起来,丹凤眼里冒着欢喜的光彩。
铃铛儿在席慕怀里偷看,轻轻低笑。席慕不满地紧了紧双臂,意思是休息不要太不老实,铃铛儿赶紧吐了吐舌头,又闭上眼睛。
猫儿想起,再过几天就进贵州地界了,夷人会越来越多,汉人会越来越少,到时言语不通会不会有麻烦,立即问了出来。
几个人也想起这个大难题,都不由忧愁起来。
铃铛儿也睁开眼睛。席慕看了皱了皱眉,不过看她得不到答案就不准备好好睡觉的意思,只好作罢。
六个人里他是老大,大家都看他拿主意。他也不理睬这几双巴望的眼睛,只是淡淡说:“朝廷在永乐十一年就设了布政史司,大点的地方应该还是能找到懂汉话的人。只要能明确一直走对方向,其他应该没太大影响。”
又想了想道:“西戎人血性,但也淳朴,我们路上若遇到,注意行止,避免引起误会和麻烦,这倒是必须的。果儿,你确定这个苗毒王沃金在龙里?”
唐果儿忙不迭地点头,十分肯定道:“就象他们知道唐门一样,我们身为毒门里的人,当然也知道对手大致所在。爷爷和爹都提到过,沃金的窝在龙里,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更详细的消息了。”
说着情绪又低落下去,对自己所知甚少感到沮丧。
铃铛儿开口道:“咱们六个人可有六个脑袋,还怕到时找不到吗?按照咱们现在的脚程,到了龙里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用,既然敢来,就想不了那么多愁苦的事,走到那里再算,没事担忧那么多,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么?”
席慕微笑着低头看她那乐观的样子,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她的乐观在目前的情形下确实有用,调节气氛......
双胞胎也是乐天派的,都说,不怕找不着,就怕老毒婆的窝不够看。
猫儿也给了唐果儿一个鼓励的眼神,唐果儿的情绪又被鼓动得恢复起来,想到自己窝床昏迷的爹,顿时又觉得充满了力气。
席慕这才招呼他们:“既然这么会想,就早点休息,多休息一会就多一分体力和精神。”看着铃铛儿的眼神已经带了责备。
铃铛儿做个鬼脸,老实往地上铺着的毡子躺下去,由着他盖了件衣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