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1 / 1)
自从和宁致远在父母面前正式确立了关系后,一夜之间苏父苏母对明嘉的管制就松动了许多。明嘉趁机对苏母透露了自己在苏明逸的帮助下从纪时那里盘了一套房子的事,苏母竟然也没说她什么。
之后在宁致远的帮忙下,明嘉又置换了公寓里的一些家具,把窗帘也都换成自己喜欢的淡粉色,整个房间的样子于是完全变了,充满了浓郁的少女气息。
这样一来,每个工作日明嘉终于不用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室里靠看剧来打发时间了,她有足够的时间回家睡个午觉,再神清气爽地赶回台里上班。偶尔下班晚了也会留在这边休息,只是大部分时间她依然会回家去。
虽然她和宁致远的关系已经得到了家中长辈的承认,但毕竟两人目前还只是恋爱关系,苏母虽然不反对他们交往,不过明嘉毕竟还是小女生心态,因此苏母也不赞成她和宁致远太过亲近,至少婚前同居的情况是绝不允许出现的。所以尽管明嘉再三保证这套公寓只是自己一个人住,苏母也还是坚持让她尽量回家居住,一方面是为了看住她,免得年轻人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不方面也是不放心明嘉的生活能力,毕竟天底下的任何一个母亲,都不相信一个只会煮泡面的女儿能够一个人生活得有多好。
于是公寓的作用大部分时间也就仅限于给明嘉提供一个午休的场所。不过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在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明嘉想做什么都可以。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
这天中午,明嘉睡得不是很好。马上就是中秋了,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连续几天的阴沉天气给整个城市都笼上一层压抑的气氛。明嘉早上工作的时候喝了七七新买的咖啡,结果这次的咖啡效力太强,直接导致明嘉的午睡也睡得不安稳,明明是已经睡着了,但身体的各种感官依然在运行,还能感受周围的环境,意识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感觉十分难受。
明嘉干脆比平时早起了十分钟,整顿好自己,又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总觉得会下雨,于是从抽屉里拿了一把雨伞,开门走出去。
穿过马路就是电视台的大门。
明嘉正打算要径直走进去,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突然鸣了一声喇叭,明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浅灰色羊绒毛衣外搭黑色长款风衣的美男子正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站在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旁,神色不明。
明嘉心里一紧,歪头想了想,纠结了两秒,终于迈开步子硬着头皮走上去打招呼。人家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如果直接无视他的话,未免显得太没礼貌。
明嘉走过去,在离他还有三步远的距离站定,僵硬地打招呼道:“你好,江……哥哥。“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然,一面泄露了见到他是心里的忐忑和不安,”好巧啊,你送蓝芷过来上班?“
江易臣看着她没说话。
她额头上的绷带已经拆了,被灯罩砸到的地方留下一个浅浅的疤,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原来的长卷发也被剪去一半,还未到肩膀,发尾自然的卷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更衬得一双杏眼又明又亮,一张脸也越发的小巧,配上她现在的表情,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明嘉给他看得越来越不自在,额头慢慢的沁出汗来。
“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江易臣说,他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都轻轻撞击在明嘉心上,像一颗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子,带起阵阵涟漪。
明嘉看着他暗含关心的眼神,心里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宁致远的脸,心里更多了一丝愧疚,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又混乱又没用。
见她不说话,江易臣等了一会儿,又道:“有空吗?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明嘉终于回过神来,怔怔道:“我,我还要上班。“
又来了。
江易臣轻笑了一下。他这么了解她,知道她不过是在逃避,可他偏不想如她的愿,“没关系,“他说,”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茶馆招牌,”看见那个茶馆了吗?我在那里等你,你有空了就过来吧,或者我直接等到你下班?“
明嘉微微发抖,摇头无奈道:“不用了,我上去打个招呼,很快就下来。“
“好,“江易臣嘴角往上勾起,”那我先去里面等你。“
明嘉大脑一片空白,僵硬地点点头,最后也不知是怎么走到办公室去的,头儿不在,其余人正坐在一起聊天,这几天大家都没什么事,节目也基本做完了,只剩下最后一点收尾工作。
七七招呼她:“明嘉你来啦,快过来,新买的零食送到了,快来尝尝。“
明嘉无意识地点点头,走到办工作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努力平复情绪。坐在电脑前的小佳抬起头疑狐地看着她:“明嘉,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明嘉虚弱地摇摇头:“没什么。小佳,帮我个忙吧,等会头儿来了跟他说一声,我有事,请假出去一下。“
小佳点点头:“行,我帮你跟他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你直接回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工作要做了。“
明嘉感激地朝她笑笑,又转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这才转身下楼,朝茶楼的方向走去。
正是上班时间,茶楼里没什么顾客。服务员直接把明嘉带上二楼。
整层楼光线昏暗,只有靠窗的一排灯光亮着,江易臣坐在其中的一张桌子旁,面前的茶杯冒着丝丝热气,他转过头,朝明嘉看过来。
这件茶楼的内部装潢极具古典气息,清一色的红木方桌和红木圈椅,每张桌子之间还设计了雕花的屏风,江易臣选的位置临街,窗子也是仿古的雕花木窗设计,没有全开,只虚掩着,倒是很隐蔽。
明嘉咽了咽口水,缓缓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他替她斟了一杯茶。
明嘉双手握着茶杯,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发抖,他的气息很近,在这样暧昧的昏黄光线下更加显得清晰可闻。
“这里最好的西湖龙井,你尝一下。“他的声音很轻,明嘉终于微微抬起头来,朝他看去。
她的脸颊略显苍白,眼睛里泛着一层朦胧的水汽,江易臣刚喝下去的茶水带着未散的热气一下从胃里窜起来,他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别过头不去看她。
而对面的明嘉像个乖巧听话的洋娃娃,机械地端起水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烫!——“
她突然发出一声极微小的惊叫,江易臣猛地站起来,一步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烫着没?快给我看看。“
明嘉一愣,怔怔地看着他。
他和她离得极近,她几乎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呼吸。
“我没事。“明嘉说,小心翼翼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想要逃离他的掌控。
江易臣眼神一黯,松了手,有些气恼地坐回去。
又是一阵沉默无言。
又过了许久,江易臣从风衣口袋中掏出一个方型的小盒子,推到明嘉面前。
“这是什么?“明嘉问。
“是你落在我那里的东西,“江易臣回答,”打开看看吧。“
明嘉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铺着一层白色的丝绒,上面躺着一只羊脂玉的细镯子,晶莹剔透。
明嘉眼睛一热,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这是明嘉奶奶送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成色极好,后来不知被她遗落在了什么地方,在家里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没想到竟然落在了他那里,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其实倒也不奇怪,她从美国回来后消极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终于想起来这只镯子,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以前的记忆早已模糊,就连最后一次佩戴它是在什么地方都想不起来了,自然不会想到自己曾戴着它去过美国。
明嘉拿起镯子,往自己手腕上套,可毕竟又年长了几岁,戴上去的时候不像以前那么轻松了。
明嘉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终于露出了两人见面以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谢谢你。“
可他见鬼的并不是专门来这里送镯子只为了听她一句“谢谢“。
江易臣胸中一阵气闷。
可他情绪管理的极好,明嘉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在生气。反倒是她自己,找回了失而复得的东西,不由得有些雀跃的欣喜。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一种生物,总喜欢在某些物体上寄托自己的感情,赋予它们特殊的意义。就像这只镯子,是明嘉奶奶送给她的最后一样,也是最贵重的东西,奶奶去世后,它就成了奶奶的象征。它还在的时候明嘉就分外珍惜,大部分时间都把它收藏在柜子里,很少会拿出来佩戴,遗失了之后,就更是常常想起,每次想起又会忍不住一阵伤心,竟然弄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幸好最后失而复得。
至于到底怎么遗落在江易臣那里的,明嘉也不想再去追究,反正再追究也没有意义。
可是转念一想,他竟然把自己的镯子保留了这么多年,明嘉的心情又开始微微起伏。
不行。明嘉摇摇头。说不定这根本就是她在自作多情,毕竟这镯子本身就很有价值,江易臣总没有道理随随便便就把它给扔了。
可到底是他把这只镯子从美国带回来还给她,思及此,明嘉又忍不住向他道了一声谢。
“你总不会觉得,我特意来找你,就是为了听你对我说一声谢谢吧?“江易臣突然像是赌气般地说。
“呃……“
明嘉顿住,看着他灼灼的目光。这种目光她也在宁致远那里看到过很多次,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的一颗心顿时就像在热水里煎熬,忍不住阵阵发颤,最后她笑了笑,说:“确实,这样一声谢谢太没有分量了,要不,回头我请你吃饭吧?“
江易臣也不知听没听清她说的话,只是看着她不出声。
明嘉咬着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明嘉,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在意过我?”
他的声音很轻,明嘉有一瞬间的怔忪,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直到她看见他认真的眼神,心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他怎么会问自己这样的话呢?他可是江易臣啊,那个天子骄子,绝不回头的江易臣,怎么会用这种类似哀求的语气来和自己说话呢?
明嘉皱起眉,露出一个像是迷惑的表情。
江易臣定定地直视着她,肯定地说:“你还爱我,而你原本,就是我的!“他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重得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扯落,他的眼神阴鸷,像是泄恨一般,恨不得将她当场撕碎。
像是巨大的木桩撞击在古老的大钟上,发出雄浑厚重的声响。明嘉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一股巨大的恐惧袭来,她惊慌失措地想要推开,却无奈于挣开不脱他施加在她手上的桎梏。
明嘉不自禁地留下眼泪,朦胧泪光中,她看着他。这样的感觉,不像是爱,也不像是恨,只是一只凶猛的兽在叫嚣着要挣脱束缚它的牢笼,叫嚣着要把自己看上的猎物占为己有。
明嘉颤抖着嘴唇,声音发抖:“可是……可我已经要订婚了!“
仿佛一阵冷雨浇下,刚才还尖利叫嚣着的猛兽倏然退了回去,整个时空瞬间静止,一片死寂。
他放开她的手。
明嘉哭着瘫坐在椅子上。
“我知道了,我送你回去。“
过了许久,江易臣张口,说了这样一句。
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去,看向明嘉的目光中,不带一丝温度。
明嘉满眼泪光,依然怔怔的。又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了一丝力气,哆嗦着站起来。
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却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久。
江易臣把她送到楼下,站住。秋风将他风衣的下摆吹得高高扬起,像一只即将要挣脱束缚而去的飞鸟。明嘉的发也被吹乱,有的发丝被未干的泪水站住,贴着脸上,湿湿的,凉凉的。
江易臣的声音就像秋风一样,萧瑟肃杀。
“苏明嘉。“他叫她的名字,”既然你坚持,那么,如你所愿,我们再也不要见了。你嫁给别的男人,我也会娶别的女人,这辈子,你和我再无半点关系。我对你,已经彻底失望了。“
明嘉依旧低着头。
江易臣冷哼了一声,好不犹豫地转身,走出她的视线范围。
明嘉觉得冷,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双臂,想给自己一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