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1 / 1）
世界上有很多不能用科学解释的现象，而女人的第六感正是其中之一。
明嘉手持邀请函和宁致远一起走进音乐大厅并顺利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她转头朝四周望了望，他们来得有些早了，此时距离演奏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全场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观众落座。看得出来，本场音乐会的观众基本上都是社会精英高知人群，衣着正式打扮得体，彬彬有礼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同邻座的交流也只是缪缪几句私语。就连美玲和青青都穿了正式的裙子，一人踩了一双小高跟，只是说话时偶尔有些夸张出格的行为表明了两人并不那么优雅的内在。
不过美玲和青青显然不在乎，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话，并且不忘转过头来问明嘉：“你觉得我今天这身衣服怎么样，还过得去吧？这可是我昨天晚上为了应付场面刚买的，妆也是新学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复古很古典美？”
明嘉打量了一眼美玲，她今天穿的是一身仿旗袍式样的墨绿色裙子，裙子上有暗色的古典印花图案，脚上踩了一双米色的细跟凉鞋，很符合音乐会的主题，只是……明嘉看了看她画的复古红唇妆——
“嗯，怎么说呢，裙子很不错，可以算是历史最高水平了吧。”只是这妆，真的跟你不搭啊，美玲。
然而美玲并没有看出明嘉欲言又止的部分，所以很是自得道：“那是，光是这一条裙子就抵得上我半个月的工资了能不好看吗，要不是我妈答应报销，我这辈子都不会买上这么一条中看不中用的裙子的。”说着扯了扯裙子领口，抱怨道，“哎呦我去，勒死我了，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
明嘉感受到周围几道陌生的视线往这边看来，赶紧转过头去，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真丢脸啊。
然而，就是这一转头，某个明嘉最不想看到的人正好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江易臣。
许多念头在明嘉脑海里转过，当然，她的第一反应先是哀叹一声，悲哀自己准得有些变态的第六感，以及赞叹自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然后就是思考各种可行对策：要不要装作弯下腰去捡东西？可这样会不会反而动作太大引起注意？或者干脆转移视线装作看不见？要不等一会中途离场？可这毕竟是音乐会会不会演得太不礼貌？那等会结束是要先走还是后走呢？走得太急会让别人觉得奇怪的吧？可最后走的话会不会被看到呢？……
虽然想了很多，然而于现实而言也不过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好在江易臣他们那一行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里，径直就走过去往第二排去了，唯有她二哥苏明逸可能在某一秒突然良心发现，想起他还有个妹妹也在同一个大厅里观看同一场演出，于是在落座之前转头看了明嘉一眼，甚至还对他笑了笑，但也很快就转过头去坐下了。
而其余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小动作。
明嘉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咦？那不是你二哥吗？”
宁致远一直关注着明嘉，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前面的那群人，于是问了一句。
“嗯。”明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宁致远说，“趁着现在演出还没开始。”
明嘉摇摇头：“不用了。”想了想画蛇添足的又补充了一句，“他们那一群人我基本都认识，到时候打起招呼来反而会让其他观众反感。”
“也是。”宁致远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候演奏会开始，主持人已经上台，观众席的灯光暗下来，明嘉才敢透过人群偷偷打量前排的那个人。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明嘉看到了。他们那一群人中有人带了女伴，清一色的美女，或清纯或妖艳或甜美，其中有一个人，穿着白色的小礼服，一头柔顺光泽的长卷发，妆容精致举止优雅，挽着他的手，婷婷袅袅，笑靥如花地走过去，十分亲昵的样子。那人她也认识，之前去电视台面试的时候在走廊上还遇到过，财经频道的美女主播，人称电视台之花的蓝芷。
原来，竟然是他的女朋友。明嘉想。
此时的舞台上，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手持一把二胡翩翩走上台去，向观众席鞠了一躬后，在身后的椅子上坐定。
明嘉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节目单，那个小小的序号1后面标着：二胡演奏 《月夜》
二胡悠扬的乐音想起，音乐厅里的音响效果极佳，整个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惆怅。这是C市最好的音乐大厅，所有的设施都是世界一流，然而，此时此刻，明嘉却觉得没来由的胸闷。只是因为她看到了前面的两个人正在私语，头靠得极近，几乎就要挨在一起，江易臣处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从明嘉的角度却正好可以看得到蓝芷的侧脸，她在笑，一改平日里在电视上冰山美人的形象，她笑得很幸福，只有一个沉浸在热恋感觉中的女人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可是这毫无道理。明嘉想。
真的是不可理喻。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居然是嫉妒，或许是出于虚荣，或许是出于更深层次的，她根本不愿意去触碰的禁区。
可是这不应该。他和她甚至都算不上前任恋人，他们只是相遇了，认识了，然后在酒精的作用下共同创造了一个错误，最后他们各自回归自己的轨道。而她现在已经有了男友，而她看到别的女人对她笑居然嫉妒了，而他并没有对不起她。他们两彼此，互不相欠。
明嘉突然又想到很久以前自己逛论坛时看到的一个帖子，许多人分立两派，彼此争论，肉体出轨和精神出轨到底哪一个更严重。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宁致远关怀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吗？”
她突然觉得很愧疚，面对这样一个毫无保留的他，她觉得愧疚。他已经这样的好，他就坐在她身边，而她心里居然在想着另一个男人。她看不起这样的自己，这样可悲又无耻的自己。
她摇摇头，说：“没事。”
宁致远已经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穿上吧，大厅里空调开得是有点低，小心感冒。”
她不说话，可是她心里的那股沉重更加剧烈地撕扯起她的五脏六腑，她觉得自己要被这股力量压垮了。
一切都乱套了。她很惶恐，她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其实明嘉是一个很传统的人。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性格开朗，但仍然改变不了她骨子里保守传统的事实。而这与其说成是保守或者传统，不如说是比普通人更强烈的羞耻心和道德感更为准确。
明嘉从小就接受严格的家庭教育，被无数次教导女孩子一定要自尊自爱，而由于明嘉本身的性格原因，她在某些事上会显得比别人更固执，一旦是她认定的想法几乎就很难改变。同时她又有着比普通人更强烈的羞耻心和道德感，所以她会有自己不可跨越的底线，并且是以一种执拗到近乎偏执的态度在坚守着自己的底线。
所以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在她和江易臣的那一夜之后，她痛苦过煎熬过。可是她痛苦不是为自己，她毕竟是现代人，不会因此就厌弃自己从而对人生充满悔恨和失望。她痛苦的只是因为当时的江易臣有女朋友并且对她不错，而她无意中作为第三者插足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她的道德感不允许自己成为这样可耻的身份，所以她觉得痛苦，羞于见人，所以她连解释也没有就逃回国。至于她曾经对他萌生过的情愫，根本就不值一提。那不过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的盲目而愚蠢的崇拜和幻想罢了。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根本就没脸再见他以及他的女朋友，所以她逃回国，强制性的逼迫自己去遗忘那段往事。
可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
更可悲的是，自己竟还对他恋恋不忘？中间隔了那么久远的时光，有的时候她也会想起他，开始的时候她会难过，可后来渐渐的就没有感觉了，有的只是一种空洞的麻木，或许还会有一种咬牙切齿的羞愧感，但那不过是因为受不了自己那愚蠢的过去而萌生的一瞬间的情绪，甚至最近这两年她再想起他时，就连他的面孔都已经模糊了，描绘不出一个清晰的轮廓。可是为什么，当他在现实中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对他又有感觉了呢？就像是机器一样，她把四年前有关他的记忆储存在一个程序里，然后强制它休眠，可等他一出现，这个程序竟然不经过她的同意就自动开启，汹涌奔腾而来。
这简直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