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廊下物（1 / 1）

原文：

某甲晨起，见一物状如人，一身两首，自项而分，卧于阶下，鼻声鼾然。甲大惊而呼，家众毕集，以杖击之。物惊觉而起。视其两首，耳目口鼻并与人同，但一面衰老，一面夭少，老者惨淡，少者欢愉。众咸骇异。物两口并言曰：“我不足异。落瓠山有馗馗者乃异耳，我当迎以来。”言罢，自檐间跃去。

半晌，偕一物至，立于阶前，人身而九面环肩而生，大如拳，状亦不一。有嘻笑者，有哭泣者，有喜者，有怒者，有愁者，有闭目睡者，有倾耳听者，有言语者，有静默若凝思者。既见人，亦不惊避，亦不近身。而两首者立其旁，伺之甚恭，若厮役然。九面者谓众人曰：“我不足异，何不请吾頵頵来？”于是俱去。

众方嗟讶间，见前二物导一物自门而入。其首乃多至无数，丛生侧出若花瓣。或仰或俯，或侧或欹，悉大如桃核，妍媸杂见，奇正互出。语言嘈杂不能辨，少顷，变形异相，则众人之貌悉具，无异纤毫。众相顾各错愕，喧传一里。

忽廊下有双足自地伸出，须臾及手，又须臾及肩，跃然立起，首大于瓮，并无七孔。于是三物见之惊走，此物逐之，疾于隼鸟，顷刻失所往。竟不知为何怪。

译：

某甲早晨起来，看见有个东西形状像人，一个身子两个头，从脖子往上分开，卧在院子里的台阶下，正呼呼大睡。甲大声惊叫，全家人都跑了过来，用棍杖击打那个怪物。怪物惊醒爬了起来。再细看他的两个头，耳目口鼻与常人相同，但一张脸衰老，一张脸少嫩，老的显得悲惨凄凉，少的显得欢悦愉快。众人都被这种怪异现象所惊骇。怪物两张嘴同时说：“我还算不上奇怪。落瓠山有个‘馗馗’才算怪，我这就去请他来。”说完，从屋檐上一跃而去。

半晌，领着另一个怪物来到，站在台阶前，人的身子而九张脸环绕着肩颈生成，每一个头只有拳头那么大，形状也不一。有的嘻笑，有的哭泣，有的喜，有的怒，有的愁，有的闭目而睡，有的侧耳倾听，有的说话，有的静默像在沉思。见到人，也不回避，也不近身。而原先那个两个头的怪物站在他的旁边，对他很恭敬，像奴仆下人一般。九面人对众人说：“我不足以称得上怪异，为啥不请我‘頵頵’来？”于是二人都走了。

众人正在惊讶感叹时，看到两个怪物领着另一个怪物从大门进入。那怪物的头多得无以记数，层层叠叠丛生侧出像花瓣。或仰或俯，或侧或歪，大小都像桃核，美丑夹杂，正斜互现。每张嘴各说各话嘈杂得无法辨识，一会儿，又改变了各不相同的相貌，所有的面目都一模一样，没丝毫差异。观看的众人相顾错愕，喧哗声传遍全村。

忽然走廊下面有一双脚从地面伸出来，逐渐现出手，一会儿又现出肩，一跃而站起，头大于水缸，没有五官七窍。前面三个怪物见到后都吓跑了，刚出现的怪物就去追赶，速度像隼鸟，顷刻之间就不见了。竟然没人知道是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