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珍珠弹珠(1 / 1)
多多几乎被拖着出去了,桔梗拎着这个小厮,就像是拎着一只小鸡崽,轻轻往外一抛,多多几乎是晕倒在地了,这才用湿透的袖子擦了擦食盒,一步三晃的回了自己的住处,再也不敢有讨巧的念头了。
铃兰让桔梗去净手了,然后对郡主道:“多多没有胡作非为,郡主,您这一吓,他估计想都不敢想了。”
“如今我们处在风口浪尖上,他虽然只是现下投机,若无管制,必然心生贪念。如今杀鸡儆猴,让府里的人收收心。”
多味斋,掌柜还在请点零物,登记与账中
一位丫鬟打扮的姑娘进来就发问:“为何先前我们先订的八仙粒果,却怎么如今没了?”
掌柜看了眼有些局促的小童,那小童因为没拦住来人,有些不安道:“掌柜,您看?”
外头站满了排队的人,那丫鬟底气十足道:“这多味斋可得给个说法才是。”
外头一个梳着妇人头型的夫人竟然嗤笑一声,在旁说:“先前嘉和郡主府的一个小厮买走的可不就是八仙粒果?”你是哪家的丫头,敢跟皇家人争?
“呓?我似乎见过她,”有一人道,“进出宋府的,该是哪个姑娘的丫鬟。”
“原来是宋家的……”
周围窃窃私语,不断传来,这丫鬟也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因而听到这些话并不慌张,反而发怒道:“多味斋一向是按着规矩来的,若是买卖行事换了风格,论起权势,怎么也不说一声?”
掌柜这才正视了她一眼,这人胆敢职责多味斋畏惧权势,坏了行规?真不愧是宋家的,连个丫头都能说会辩。
“姑娘,既然你如此口不择言,我也不妨告诉你。”掌柜高声一喝:“你家小姐数日前,同多味斋订了一盒八仙粒果,约定了与今日辰时来取再付款,如今将至午时,你宋家久久不派人来取,这臻品总不能白白浪费了。”
然后身边的小童接着道:“郡主府的人赶巧了,只能说,若是以后诸位订取,还是按着约定时辰为好,免得落人口舌。”
多味斋的名声在上京一向良好,而且在多味斋。很少出现有客人以权势压人,多味斋也从不畏惧权势。
每天都会有很多大家贵派人采买多味斋的食品佳果,尤其是内宅夫人小姐,往往命人早早排队,身份地位略高点的权贵,则常常提前数日订购一些,运气好,则能得偿所愿,运起不好,一两个月都难能买到合心意的。
先前说话的妇人听罢,跟着说了句:“上京传言宋府清贵知礼,可惜到底还是有些下人不懂事,净说些糊涂话。”
掌柜朝着妇人一笑,不再多说。
又有人因采买落空而离去。
只不过不论是留下等候的客人,还是离去的客人,提到嘉和郡主时,竟无一人觉得郡主行事嚣张,反而只觉得,这是个运气极好的,是个有福之人。
这位妇人也这样觉得。
她是三皇女嘉乐公主府中的三等妇孺,因为女儿伺候公主尽心,得了赏,自己也有幸跟着公主回到上京,一晃多年,上京到底不同了。
那宋家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的风气?
自家驸马爷也是世家子弟,但也不是这样的啊?
果真是良莠不齐。
说起这位驸马,其名为张胥文,为主家一脉嫡子长孙,祖辈是洛阳世家人士,当年战乱纷争,张胥文祖父弃武从文,变卖家财,举家南迁,原本同老一辈的世家一样决定,可惜自己年少气盛,没能沉淀下来,在郢州问学访友时,受人所邀,同往如今的上京,观摩楚家皇朝之行事,却被皇帝看中,赐婚与嘉乐公主皆为夫妻。
当年的他一直不明白,他张家,到底同王谢世家比较,差在哪里?
如今,他终于懂了,可惜他张家终究不同王谢之家,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张家的未来,如履薄冰,一步比一步艰难。
骨子里的骄傲终于抵不过时间之下,妻儿的软玉笑容。
张胥文还是低头了,为了他们的幸福。
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今圣上英明睿智,书生入仕曾经只能通过“察举”,其中艰难,不可道尽,如今圣上决意“分科取士”,对寒门,对隐世之辈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朝堂上的变革,已经势如破竹,谁都希望有个更好的天下,诸多议论,困顿都是暂时的。
得知“分科取士”这一决断起先为太子所出,张胥文大喜过望。
一句话就是,他如今沦落为太子的脑残粉。
太子好厉害,太子说的对,太子真是明主!
太子:矜持。
多味斋的掌柜每隔一个月,就会将账目等重要物品送往太子府。
没错,多味斋的金主就是太子殿下。
变革也需要钱呐。
你以为书院是怎么来的?
你以为笔墨纸砚都是捡来的?
哪一样不要花钱?
没有经济基础,那什么支持政治变革?
太子殿下端着的是清风明月风尚,内里子早就是个死扣钱好面子的万年腹黑。
为宋家点蜡,多味斋的掌柜不可能不知道,这宋家早就得罪了大楚未来的天子,等太子殿下登基,估计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宋家。
宋太师,并不是想不到,他清楚的意识到:如今的皇上,恐怕对他不满了。
权势滔天,到底是身为臣子,只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皇家也不会要了。何况天下是楚家的天下,不是宋家的天下,身为人臣,应当谨言慎行,严格约束府中人行事,他宋家为大楚培养了多少文人名士!
既然走的是文人之路,那就要走到最高处!
如今宋太师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宋家门徒子弟遍布!
功成身退,下一代家主不能堕了威名,无论自己能否功成身退,必须要想方设法保证未来继承人能一路青云,延绵后世!
宋采薇还在学习宫廷之道,嬷嬷教授完毕,满意的看了看这位刻苦的小姐,道:“小姐稍作歇息,老奴明日再来。”
门外进来的丫鬟热情的送走这位嬷嬷,然后亲自给小姐整理了衣服,道:“小姐,今儿采蘋小姐可是出了大丑了。”
“哦?”宋采薇对庶出姊妹并不放在眼里,更不可能亲近,对她来说,那个妹妹不过是个不足为道的婢女,只会恶心人而已,闲暇之余当个笑料,都是抬举她了。
“采蘋小姐的份例一向不高,前些日子难得能同多味斋定下珍奇的果味,却记错了时辰,好不容易定好的,只能让别人拿去了。”说罢,这丫头还抿着嘴笑了。
宋采薇也轻蔑一笑,道:“真是没有规矩,丢了宋家的门楣。”
“小姐深入简出,倒叫她生出了胆子,如今还跪着呢。”
“祖母一向重视规矩。”
谁也不能例外。
想到这,宋采薇垂了垂眼角,不知又想到哪,才沉沉道:“可惜了,嘉和郡主是个好运的。”
无论她怎么运作,脏水都泼不到她身上!
可她未必有自己有福。
想到那个不怎么康健的世子,又想了想自己未来的夫婿,曾经在诗会上见识过的,文采也颇有一番见地,不禁有些脸红发烧。
连忙喝两口茶,宋采薇压下心里的几分燥热,虽然不满她身份莫名抬高了,但出嫁从夫,女子一声的荣辱全系在丈夫身上,她嫁给那个人连个正常的体魄都没有,即便当了郡主,保不得独守空闺,守节一世……
想到这些,宋采薇觉得非常痛快,小口抿完了茶水,然后开始梳妆打扮,她要去见祖母,那丫头到底是个怎么狼狈样儿,得看看戏……
楚云娴好些天都没见着楚恒,虽然苏胜常常带着礼物过来,但她总觉得他的主子不再上京。
这一天,苏胜带着千金阁的新品珍珠,一个个浑圆剔透,散发着惑人的银光,楚云娴让桔梗接了过来,就放在了桌上,然后问:“你家世子呢?最近可好?”
“回郡主话,世子爷最近在府里练功。”
“身体是第一要紧的,要多注意休息,饮食,因噎废食不可取。”楚云娴伸手捏起了一颗大珍珠,又道:“年前你们世子才送来一斛,太费心了。”
“郡主有所不知,今儿送来的,您看,这大小,这光色,都不同先前的,很是难得,郡主无事把玩,也赏心悦目。”
让我没事玩儿弹珠?
好奢侈。
解释了一番后,苏胜才收拾了会儿擦汗的袖子,不急不慢的回了王府,进了府门,连忙快步进了内院。
楚恒此刻刚从暗房出来,身上衣服,手上都沾满了血,唯有脸上还是干净的,只是有些神色疲倦。
原本以为只是一桩小事,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