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难以泯灭的野心（1 / 1）
回到神奈川后的贺茂祇仍旧十分忙碌，因为近日里莫名其妙失踪的妖怪越来越多，于此同时的，紧张恐惧的心理使得妖怪们都暴躁了起来，妖怪与人类间的摩擦也越来越多。
贺茂祇忙的几乎没有时间和幸村见面，难得的相见也总是不得安宁，聚散匆匆。
几乎一周没有见面,幸村无奈，只能每日通一次电话以确定贺茂祇的平安，甚至有时连电话都没有人接听，只每晚会收到一条贺茂祇报平安的讯息。
而最近两天,连简讯都没有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略感烦躁的按下挂机键，幸村第一次觉得语音系统里那道冰冷的女声是那么的惹人烦躁。
幸村突然一愣，这么容易就产生起伏的情绪，也太不像自己了，冷静，冷静。他想，自己之所以会这么容易烦躁是因为最近几天自己心里升起的那种不好的预感吧。他总是担心贺茂祇会出事，所以听不到她的声音就会感到非常不安。
总之，先保持好自己的心态。幸村这样对自己说道。
而此时的贺茂祇已经身在京都贺茂家的本家。
大厅里坐满了贺茂家的各大长老和主事人，贺茂祇站在最上首的位置，与贺茂智久冷冷对视。
“贺茂家主，你能为大家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贺茂祇双目如淬了冰雪的利刃一样直直射向贺茂智久，而她的手正指着地上已经死去的一个妖怪。
羽白化作成人大小，静静的伏在贺茂祇的身边，眯起他一双细长的眼睛冷冷的看着贺茂智久。
贺茂智久默然不语，贺茂祇继续说道：“没想到最近发生的多起妖怪莫名失踪事件竟然是我贺茂家所为，贺茂家主，你什么要这样做!”
其他的长老祭司们此时也都齐齐的看着贺茂智久，等待着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贺茂一族本就是阴阳道术家族，驱魔除怪是我贺茂一族子孙的职责！我收服妖怪有什么不对的吗？”贺茂智久面沉如水，看着贺茂祇的眼中饱含愤怒。
“况且，我堂堂贺茂一族的一家之主,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
“驱魔除怪？贺茂家主，今天在座的都是贺茂一族的成员，你真的以为我们都看不出这个妖怪是因为被夺取了妖力才死的吗？况且一只小小的妖怪，他是做了什么坏事需要你贺茂一族的族长去驱除至于你说的资格的问题，我想我并不需要回答你！”贺茂祇抱起双臂，一副十足蔑视狂妄的姿态看的贺茂智久怒火中烧。
“妖怪就该被驱除！非人之物不该存活于世！”
“世上非人之物何其之多,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它们存在的道理。神明尚且慈爱万物，你贺茂智久以为自己是谁！”
“妖怪与人类自古对立，因为妖怪凶残成性，他们只会残害人类！”
“胆小善良的妖怪比比皆是，人类中却也有残暴嗜血之人，若都像你这样想，妖怪是不是就该屠尽人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怪怎么能与人类相提并论？”贺茂智久冷笑着看着贺茂祇，就像她说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
“能说出这种话足见你的心胸是何其狭隘。”
“身为阴阳师却要把妖怪和人类一视同仁,这才是真正的可笑！”
贺茂智久一副高高在上不知悔改的样子彻底耗尽了贺茂祇最后的一点耐心，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轻蔑的意味，犹如看着跳梁小丑一般的看着贺茂智久。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贺茂一族的‘剥灵术’，能夺取他人身上的灵力据为己用，亚弥就是被你用这样的方法夺取了灵力！如今你用这个方法来夺取妖怪身上的妖力，怎么？发觉你夺来的灵力已经消散的所剩无几，于是就想聚集妖怪的力量来帮助你坐稳贺茂家家主的位置吗？”
“你！”贺茂智久惊怒交加，他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这么容易就被贺茂祇拆穿了。
“怎么会这样？”
“是啊,这种方法被视为禁术，不可擅用啊！”
一旁的长老祭司们也都纷纷议论出声，抢夺他人之灵力用于己身本就不该，尤其是身为人类竟然想聚集妖怪之力，那最后产生的不就是一个妖怪吗？甚至还可能会被那强大的妖力吞噬掉身为人类的本心，变成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
这时贺茂祇又说道:“这个方法你大概很早就使用过吧去年关于今井家的那件事,贺茂和子之所以会确信她能召唤出式神就是因为她曾见过你使用那种不需要灵力就能使用的符咒。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时你还不知道该怎样把剥夺来的妖力凝聚在自己的身上,毕竟灵力和妖力不同。于是,你就把剥夺来的妖力封印在符咒上,以供自己使用。还有,立海大的‘海源祭’上竟然会吸引那么多的妖怪,之前我对此一直很不解,现在看来,是你在自己身上放了能吸引妖怪的东西吧吸引来更多的妖怪,然后想法设法制服他们,剥夺妖力,我说的对吗”
贺茂智久无话可说,他从没有想到,面前的少女会察觉到这一切。
贺茂祇看着贺茂智久愤怒的双眼不禁在心中叹息，要说贺茂智久当年真的精明到连亚弥祖母都丝毫没能察觉到他心存歹念的程度是绝不可能的。想来这个人当年还是有一些爱祖母的吧，那仅有的一份感情让亚弥祖母愿意赌上一赌，可惜最后她却变得遍体鳞伤。
祖母终究念旧情，又顾及贺茂家的颜面，可是如今毫无顾及的自己，你贺茂智久又能怎么样呢？
“贺茂智久，我贺茂一族是流传了千余年的阴阳道正统氏族，能成为家主之人必然是心性纯正之人，绝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够胜任的！”贺茂祇转身坐上了主位，目光凛然的看着面前的老人，
“我以贺茂一族唯一正统传人的名义，提出罢免你的家主之位，刚好今日家族中的长老们都在，请大家投票表决吧!”说着举起一只手，目光淡淡的扫过大厅两边坐着的众人。
下方的各大长老和主事者们顿时互相对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贺茂祇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也不催促，她知道这些人是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贺茂祇,‘葵祭’还没有到来，你有什么权利现在罢免我的家主之位？”贺茂智久怒吼道。
“我有没有权利这样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必定是你担任贺茂家家主的最后一天！非要说的话……因为我想？”贺茂祇嘴角扯出一抹柔和的笑意，直气得贺茂智久全身发抖。
“你……”贺茂智久指着贺茂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贺茂祇漫不经心的打断。
“贺茂家主，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当年若不是你用那样的方法坐上了家主之位，想来这个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你坐才对，如今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干嘛这么不甘心呢？太贪婪的话反而会得不偿失啊。你要感谢亚弥一直顾念旧情，否则的话这一天恐怕只会提早到来。你既然明白我能做到把妖怪和人类一视同仁，那你说，我用每次对妖怪挥刀的心情能不能也对人类挥出一刀呢？”
贺茂祇笑眯眯的比出个手刀，羽白此时也对着贺茂智久露出了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看得贺茂智久全身发寒。
“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你竟敢威胁我!”贺茂智久紧张又恐惧的看着贺茂祇，其实他心中一直对贺茂祇存有一种恐惧和敬畏的心理，也可以说是自卑。原本毫无灵力的自己和人神之间的差距是他多年来觊觎又恐惧的力量。
“怎么会？我只是说说而已。”贺茂祇轻笑，眼角眉梢却充满了邪气甚至带着一丝丝狰狞。
贺茂智久心中怒极，可是他却偏偏不能把贺茂祇怎么样。
论灵力他不及贺茂祇的千分之一，族中长老自然再不会像当年那样选择他。论权势，虽然他身居家主之位多年，家族中也确实有一些贺茂智久的心腹，但贺茂祇的身后站着整个幸村家族，那绝不是他所能抗衡的力量。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贺茂祇的行事作风竟然会如此彪悍无畏，原来这么多年，因为贺茂亚弥的存在而被束缚住的她所表现出来的温和避让都是假象。像是被绑住的猛兽，如今绳索已断，这是一只最最凶猛矫健的猛虎，会轻易撕碎一切的阻碍。
投票的结果自然显而易见，贺茂祇看着下方的家族长老和祭司们深感无趣。当年这些人因为要倚仗贺茂智久夺来的灵力而对亚弥祖母的遭遇视而不见，而今也能因为自己身上的灵力而毫不犹豫的把贺茂智久当做一枚弃子，真是……现实无情的让人害怕。
这就是如今的贺茂家。
“祇上大人。”大长老起身对贺茂祇微微躬身行礼，“我与几位长老和祭司的意见一致，虽然‘葵祭’未到，但是家族不可一日无主，我们一致认为该由祇上大人暂代贺茂家家主一职。等‘葵祭’之后，如无意外，大人在正式举办家主继任仪式。”
看看，这就是如今的贺茂家。贺茂祇垂下眼，掩下眼中深深的厌恶和疲惫。
“好，那这段时间就有劳各位长老多多协助了。”贺茂祇答道，起身向外走去，一串淡淡的语声飘到僵立在大厅中的贺茂智久耳中。
“前家主大人，请你和你的家人以后安分守己的待在贺茂家，安静的过你们衣食无忧的生活就好。”
贺茂智久怒瞪着双眼，里面全是愤恨和不甘。自己怎么可能甘心一生忙碌的成果就这样被一个小丫头全部毁掉!怎么可能甘心！贺茂祇，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愿的！
贺茂祇此时管不了贺茂智久的想法，甚至没有在京都的本家逗留多久，她和羽白一起向枥木赶去。她觉得最近她的时间明显不够用，分秒必争。
“那耶，关东的大妖怪枯叶已经传回消息，有很多妖怪最近已经叛离了他的麾下，情况很不乐观。”飞行在空中，羽白神情凝重的说道。
“枯叶念着我上次帮他寻回琵琶牧的人情已经尽力的约束手下的妖怪了，要不然情况恐怕只会更糟。”贺茂祇坐在羽白的背上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到达枥木后，贺茂祇没有向贺茂家的神社飞去，而是落在了一个在日本，甚至是全世界都十分有名的地方——位于那须郡的名迹“杀生石”的附近。
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向“杀生石”所在的位置走去，小路旁密密麻麻的塑立着成百上千尊双手合十，神情慈穆的地藏菩萨像。
贺茂祇看见了铃彦姬站在“杀生石”面前的身影。
“那耶大人。”发现贺茂祇的到来，铃彦姬躬身行礼。
“以前不都是直接叫我那耶的吗？现在怎么变得生分了一样。”贺茂祇摆摆手表示很不喜欢铃彦姬对她如此恭敬多礼的样子。
“现在与以前并不一样，身为贺茂一族的守护者，亚弥去世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怎敢无礼。”
“好吧，先不说这个，这里情况怎么样？”贺茂祇看看四周，“妖怪的气息很浓啊。”
羽白看看四周不禁也点了点头。
“最近有很多妖怪企图夺走这块石头，都被我阻止了。”
贺茂祇眯起眼看着眼前的这块标记有“杀生石”字样的石头。
说到“杀生石”就不得不说起日本一个家喻户晓的大妖怪——白面金毛九尾狐“玉藻前”。
从前，有一九尾妖狐，黄毛白耳。她在天竺化为摩羯陀国斑太子的王妃华阳天，迷惑君王，祸害苍生。来到中国后又变成殷纣王的王妃妲妃，妖艳倾城，魅惑君主。后来她又东渡日本,变成了鸟羽天皇的宠姬玉藻前。此妖狐不论到了什么地方，都兴妖作怪，祸害生灵。后来被安倍晴明识破，原形毕露，她就慌张逃出宫去。
鸟羽天皇知道真相之後，派遣了三浦义纯和上总介广常率领了一万五千人的大军追击妖狐，激战两天两夜之後，妖狐落败，化为一块巨大的岩石。化为岩石的妖狐恶性不改，经常放出有毒的气体伤害过往的行人飞鸟。後来一代名僧原翁心昭利用他的法力将岩石打成碎块，才彻底消灭了妖狐的恶灵，其中一块最大的碎石就成了现在的“杀生石”。
世人如今早已不会对“杀生石”抱有恐惧之心。现代科学家解释，“杀生石”上之所以会释放出毒气，是因为“杀生石” 地处火山口，火山喷出的硫化氢、二氧化硫气体及含砷物质有剧毒，生物一接触便有可能生病或死亡，于是便造成了当地草木不生的特殊景象。
现在那须郡的“杀生石”，已经变成了当地的名胜地之一。
人们的恐惧早已散去，可是真正的妖怪竟还存活于世！
贺茂祇从口袋中抽出一条手帕扔到面前的石头上，只见有一缕黑色的雾气从石头里逸出，那条洁白的手帕瞬间被染污的片片漆黑。
“这是妖气越加强烈的现象，看来即使守住了这一块也阻止不了狐妖的复活。”贺茂祇轻叹出声，眉间皱起深深的竖纹。
“当年玉藻前化成的岩石被打碎后每一块碎石中都保留着她的一缕魂魄，那些碎石有意识的逃窜到日本各地，大到壮如磐石，小到细如尘埃，谁都不会想到那其中的魂魄竟然千年不散。如今玉藻前想聚集灵魂复活，那么多的妖怪都为了她收集藏有她神魂的碎石，如今恐怕也收集到大半了吧！”铃彦姬说着转身看着贺茂祇。
“如果不是那耶大人上次的箱根之行无意中得到了这个消息，恐怕直到妖狐再世我们才能知晓。”
就是那一晚的最后，贺茂祇和羽白在频死的马面狩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妖怪会信奉追随妖力强大的大妖怪，像玉藻前这样名传千古的妖怪自然少不了追随者。
“世人以为玉藻前早已魂散命尽，没想到经过千余年她的魂魄不但没有散去反而聚集起了足以她聚魂重生的能量。妖狐降世必有祸患，她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妖怪，被囚困了千余年的怨气使得她十分怨恨人类，从这石头中散发出的怨气就可以看出一二了。那耶，她可不是你能驱除的妖怪。”羽白担忧的看着贺茂祇。
“这是自然，放心，我已经见过了土御门家的家主，也联系了一些其他的阴阳道家族，他们最近也在寻找含有玉藻前灵魂的石头，尽量赶在被妖怪们找到之前驱散石头里残余的妖狐魂魄。”只是，实在是收效甚微。
铃彦姬看着贺茂祇沉静的侧脸有些担忧的开口,“那耶大人，最近我不安的感觉越加强烈，请您一定要多加小心。”作为贺茂一族守护者的她可以感应到主人的吉凶。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您新年时抽到的签文实在是让人不安，能力越强的人，抽取的签文会越加灵验，所以您一向占卜和抽签的结果都是很准的。”
“是啊那耶，我看这妖狐复活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她又不会真的毁灭世界。”羽白说道。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被玉藻前的怨气所召唤为她效力奔走的妖怪们都不是善良之辈，一旦玉藻前真的复活，手下集结了这样一群危险的妖怪，到时候他们和人类间生出诸多事端还不是要找到我的头上。而且，我隐约觉得，我签文上写的大凶之兆，多与妖狐复活之事有关，于公于私我都躲不掉的。”贺茂祇浅浅的叹出一口气，可以的话，她也是绝对不想对上这样一个大妖怪的，根本毫无胜算啊。
不禁又想到新年签文上的批语，和那个对自己说着“请手下留情”的少年……
最近都没有见过面，这两天更是连短信都没有回复他，不知道他好不好。
挥开心中的思念，贺茂祇把目光对准眼前的石头。
“总之，我先处理掉它好了。”
贺茂祇离开枥木以后一直奔忙于各地，对于幸村的电话和简讯她都故意的选择了无视。
三天后，两则消息震惊了日本的上流社交圈。
一是，贺茂一族的家主贺茂智久被族内会议罢免了家主之位，而如今的贺茂家竟是由一个家族旁系子嗣，一个名叫贺茂祇的少女暂代家主之位。不知道贺茂祇真正身份的人们震惊不已，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旁系小丫头坐上了贺茂一族的家主之位呢？
而另一则消息则更是让人震惊，因为这则消息还牵扯到了日本的另一个豪门大族——幸村一族。
贺茂家现任代理家主贺茂祇亲口宣布，要解除与幸村家继承人,幸村精市的婚约。
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这一消息的人们都议论纷纷。有人说贺茂祇太过高傲，即使身为贺茂一族的家主也不该与幸村家退婚，毕竟幸村家的权势要远远高于贺茂一族。还有人说贺茂祇退婚的原因是因为其背着未婚夫在外另有新欢，只叹贺茂祇没有眼光，毕竟幸村家少爷的那份风采可真是世间少有的。
人们众说纷纭，而这两件事的女主角贺茂祇本人却一直都没有露过面，或者说个只言片语，于是更加让人们浮想联翩。
这一天是幸村精市与贺茂祇断开联络的第七天，也是新学期开学的一天。
幸村独自一人站在立海大的校门口，不理会身边经过的学生们频频注视的目光和周围的窃窃私语，他要等到贺茂祇，他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