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小玥在玫瑰镇（Roseville）站头恍恍惚惚下了火车，裹紧身上灰扑扑的T恤和黑色小外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十来分钟，终于走到自己租房的小院子。
这是一套简易的Granny Flat （奶奶房），既和前面的房子完全分开，生活配套设施也比较完善，租金也较低廉。唯一不足的是，因其不是砖石结构，所以冬冷夏热。
小玥随手收了挂在院子里的衣服，打开房门。
懒得开灯，小玥借助前面大房子旁不知疲倦亮着的路灯，将刚收回来的衣服折叠好，轻轻放进卧室里的简易衣柜。
屋内家俱简单，但整齐、干净。
小玥无力地坐在小客厅陈旧的沙发上，虽然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但就是提不起劲起来给自己弄点吃的。
小玥对自己很苛刻。
打工的地方免费提供午餐和饮料，这是小玥觉得最划算的地方，既挣了工钱，又省午餐费。虽然蜜雅总是说那种工作和职业发展没有任何关系，不做也罢，但小玥却不以为然。
下班后，小玥除了整天变着法子买些阿南喜欢吃的饮食外，自己从来不买零食，也不单独在外吃饭 — 陪蜜雅或阿南吃饭除外。
小院杂树丛旁的路灯透过纱窗，悄无声息地爬进了客厅。
小玥仿佛看见自己汗流浃背地拖地，洗厕所，清洗厨房……每周两到三次大扫除，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每次打扫房间时，小玥总喜欢哼邓丽君的《甜蜜蜜》：
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
讽刺啊，生活真是个大讽刺。
前几天刚刚放寒假时，台湾同学米歇尔说联系了阿德莱德一家农场，还邀请小玥和她一起去农场装香肠。
“工资很高，包吃包住。小玥，一起去吧。”米歇尔笑眯眯地转过身来，挪开小玥前面的一堆书，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小玥说道。
米歇尔祖籍福建，是第三代移民。她家人都会说闽南语，年轻一辈还会说国语。台湾到澳洲很方便，三十岁以内都可以申请澳洲Working Visa （工作签），持工作签的台湾年轻人大多到急需劳动力但在当地又招聘不到的果园、农场等工作（当地人称为“Backpacker（背包客）”，当然背包客除了台湾青年，还有很多来自欧洲等地的青年），而在这些地方台湾青年已经形成了人脉和网络，所以米歇尔能够轻而易举联系到暑期农场工作。
小玥晚上回来找阿南商量。
阿南手指飞快地玩着游戏，头也没抬，含糊地说道：“你要喜欢，就去呗。”
当地人都不愿意干的又脏又累的苦力活，谁会喜欢呢？
小玥白了阿南一眼，估摸着阿南忙着游戏，根本没听清楚自己的话。
等电话咨询蜜雅后，小玥才明白大部分背包客是凄惨的，是被剥削的苦力！几次转包下来，很多背包客工钱少得可怜，有些甚至还被老板性骚扰。
蜜雅差点开着她那辆红色刺眼的二手车，飚过来劝阻她。
小玥一再表示坚决不去，蜜雅唧唧歪歪好半天后，才终于歇了下来。
幸好没去，不然，不知要被欺瞒到什么时候。
小玥感觉肚子饿得难受，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翻了半天，一大堆可乐苏打水冰冻西瓜，以及从华人超市买回来的超辣泡椒凤爪，怪味薯条，麻辣牛肉……
都是阿南爱吃的，都是阿南的零食。
要是阿南回来，发现他爱吃的零食少了，准会咕咕哝哝地抱怨，让小玥爱吃自己去买。
小玥像往常一样，没有碰阿南的零食。
小玥伸手在冰箱里拨了半天，终于给自己翻出一小瓶橙汁，两片面包。
小玥顺手把一盒猪排放到冰箱冷冻层，本来说今晚烧猪排汤，算了。
小玥把两片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里，设置好时间，两分钟后，取出面包，胡乱抹点花生酱，就一口面包一口橙汁，狼吞虎咽地解决自己的饥饿问题。
刚吃到一半，听到钥匙开门声，小玥举着面包停在嘴边，怔怔地望着门。
阿南进门后，窸窸窣窣地换鞋子，清瘦的背影在隐隐暗黄的灯光中有些模糊。
小玥心里一酸。
从陌生到熟悉，是甜蜜的过程；而从熟悉到陌生，却如此疼痛，心如刀绞。
刚刚住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小玥听到阿南开门的声音，总是莫名地兴奋。自己和这个开门的男孩以后就是一家人啦！
一家人，好个一家人……
不要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进了一家门也未必会是一家人。
哎，小玥心里叹了口气。
生活就像个痞子，有事没事都要找机会耍一下她。
小玥愣在沙发上，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干脆就按兵不动，等阿南的反应。
阿南在墙上找到开关，摁亮了客厅的灯。
灯光有些昏暗 — 他们住在这里快一年了，老说灯不亮，却拖着没有换。
阿南快速地扫了小玥一眼，用手指了指嘴巴，然后拎着包，一声不吭，走进卧室。
还是和往常一样。
小玥几乎怀疑自己刚才在超市是不是看错了。
他指了指自己嘴巴，什么意思？
我吃过了？我刚才吃了蜜糖大虾，很饱了，你不用煮了？
我刚才吻过了？
……
一股怒火冲上小玥心头。
小玥冲进卧室，不高兴地质问道：“你想说什么？”
阿南已打开电脑，正在登录游戏，听见小玥的问话，左手一把把小玥揉进怀里，右手拿过一张餐巾纸，往小玥嘴角一抹。
小玥一看，原来嘴角有点花生酱。
阿南见屏幕还在登录中，双手举起小玥，摁到自己腿上，右手娴熟地伸进小玥胸前，握住了……
小玥大吃一惊，刚才他在超市里明明亲了另一个女孩，现在又……
“禽兽！”抓住阿南的手腕，使劲往外拖。
以前两人亲热时，小玥也曾咯咯笑着叫阿南“野兽”，所以今天小玥的怒骂并没有让阿南觉得今天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在力量上，总是女人吃亏。
任凭小玥怎样使劲拽阿南的手，阿南的手始终纹丝不动，手指上还加了力，揉捏起来。
小玥睁着惊恐的眼睛，瞪着阿南，一边挣扎着要从阿南腿上站起来。
阿南微微一笑，把小玥甩到床上，扑了上去。
“啊”一声惨叫。
阿南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兀自叫个不停。
“你，你这是干什么！？”阿南愤怒地对小玥吼道。
“干什么？你真是装得像啊，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小玥看着被自己踢了一脚后滚到地毯上的阿南，冷笑道。
“什，什么？我看你今天是疯了！”阿南开始还有些迟疑，但很快就恢复到愤怒状态。
“你今晚没做蜜糖大虾？还回来干什么？！怎么，还在和小姑娘玩欲擒故纵的游戏？”虽说是讽刺阿南，但小玥却气得浑身发抖。
一道不易觉察的慌乱闪过阿南的眼睛，很快恢复如常。
“你在说什么呀，我看你今天是累了吧？”阿南语气软了下来。
阿南这边语气一变，小玥早已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两人一夜无语，背对着背，隔得老远。
第二天，熬到下班时间，小玥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给蜜雅打了个电话，然后匆匆赶到位于伊斯特伍德（Eastwood）蜜雅的家。
蜜雅自己开车，早已到了家。
等小玥赶到时，蜜雅已经给她煮了一碗牛肉粉丝，洒了点辣椒。
“小玥，你就权当是水煮牛肉粉丝吧。”蜜雅得意洋洋地把自创的菜品热腾腾地端到小玥面前，笑眯眯地劝道。
小玥一跨进蜜雅家，眼泪就像草原上撒开蹄子开跑的千军万马一般，奔流而出。
……
终于，蜜雅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蜜雅气得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大声训斥小玥：“昨晚，你怎么不来找老姐？你老姐要把那骚蹄子抽两巴掌方能解恨！”
住在同一套公寓的洋妞听到这边哭得撕心裂肺，桌子又拍得啪啪响，不知出什么事了，赶紧过来敲蜜雅的门，关切地问道：“Hello! Mia! Are you all right？”
蜜雅赶紧打开门，笑眯眯地给洋妞解释。
洋妞拎着包，像是要出门，但她转身离开前，还是不放心地留了句：“OK. If anything goes wrong, please give me a call.”
……
蜜雅给阿南挂了几个电话，阿南没接。
蜜雅越想越不对，拿起车钥匙，拉着小玥，奔到车库，开车直接冲到小玥家门口。
一打开门，小玥和蜜雅都惊呆了。
屋里一片凌乱。
阿南趁小玥上班之机，回来带走了自己所有的行李。
当然，也顺手牵羊拿走了些小玥的物品。比如，放在客厅的大花瓶，里面装着几块彩石，这是蜜雅送给小玥的，不见了。还有上个月蜜雅陪小玥新买的吸尘器和电饭煲，也不见了……
两人来到卧室，小玥发出一声尖叫，发疯似的撕扯阿南没带走的、读语言学校时做的各种试卷。
蜜雅看到床边地毯上丢了一个安全套，里面还有……
阿南带着另一个女孩来取自己行李时，居然在这里云雨一番，并故意丢下安全套。
人渣无耻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奇葩中的战斗机了。
蜜雅走过去抱住哭得浑身颤抖的小玥，拍着她的背，轻柔地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