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此生此世不敢忘(1 / 1)
碍于安心的身体越发的虚弱,湛台浚提议要带安心转道去镇上的医馆,贺皖州没有拒绝,反而决定同他一道出发。
湛台浚开始有些看不清贺皖州,又不太放心费雪楠,只能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让费雪楠先回了蒙古报信,自己则亲自驾了马车,要带安心走。
贺皖州眼疾手快,让出了自己马车给费雪楠,自己坐在了湛台浚身边,一起赶起马车来了。
“放心吧,她并无大碍,不过师兄,你挺混蛋的。”贺皖州嗤了一句,面上露出极度不屑,牙板却咬的紧紧的。
“你……”
“我不信你不知道她怎么了……”贺皖州闷哼一声,直接打断湛台浚的话,“才不到半年,你竟然又对她……知道自己多混蛋吗?”
“你确定了吗?什么时候确定的!”湛台浚一直目视前方,看似并无多少波澜,内心却被搅得天翻地覆,他确实猜出了大概,只是自己多半不愿意这个时候坐实这件事罢了。弄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贺皖州右腿微屈,胳膊肘枕在下巴上,避重就轻撇开了话题,“你爱她吗?到什么程度?可愿意为她去死?”
“当然!”湛台浚咬紧了牙关,狠狠抽了马屁股一鞭,这个时候,贺皖州说这种话不觉得太讽刺了吗?
贺皖州叫他毫无迟疑的回答,有些怔愣,他忍不住抬手拍了拍湛台浚的肩膀,语气突然温和,“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是佩服你的,一直都佩服。虽然你总爱抢别人的东西……”
“安心不是物品,她的感情是她的自由,她爱谁不爱谁,选了谁,放弃谁,都不是我们可以随意决定的。她与任何女子都不同,王爷,你根本不够珍惜她,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抢你的?”
湛台浚实在忍无可忍,安心还病着,他一刻也不想让安心受苦,同样一刻也不想被贺皖州嘲弄。
“好……”贺皖州自嘲而笑,“一开始我是可以为她去死的,可是,后来她不再爱我,不再属于我,我就觉得不值得,凭什么……世人都是凭什么!我不信有谁可以为了谁不顾一切。我曾经那么爱她,我们那么幸福,最后呢……”
贺皖州凑近湛台浚耳朵,“但是,她能够抛弃我一次,同样也会抛弃你的。信不信?”贺皖州一摊手,“未来的事,谁能预料?除非你有权利,有足够制衡她人自由甚至生死的东西,否则,你无法让一切随你想的去发展……”
湛台浚终于回头看了贺皖州一眼,“我信安心,无论什么时候!”
贺皖州点了点头,唇角却是嘲讽,他抬头看了看乌云压成的天色,又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别的办法,我需要的太多太多……”
“谁都如此,但卑微又卑鄙的却不多——”
湛台浚这话明显带着挑衅,明显是在骂贺皖州,贺皖州也不是特别恼怒,他只是在打一个赌,赌湛台浚待会的脸色,如果他知道安心现在的心境,不知道那张自以为是的外表还能伪装多久,如若他也能够感受一次安心的背叛,他还能这么风轻云淡,朗逸清风吗?
呵,那画面……一定是精彩纷呈……
“你为何不看看她在做什么?”贺皖州贴近湛台浚的耳朵,轻轻呵出一口气,语气极淡,却充满着调笑的意味。
湛台浚依旧目视前方,不予理睬。
贺皖州倒也不是白痴,他知道湛台浚心动了,他知道安心一定是纠结的,湛台浚肯定有所察觉。那么,现在,正是挑拨的好时候。
他缓缓伸出左手,慢慢挑着帘子,嘴里说到:“我让她给你下毒,便放过她,送她回京城。我知道她可能会替你去死,所以药我只给了一颗,你猜她会不会……”
湛台浚猛地拉住缰绳,他不要安心为他做傻事,现在的贺皖州怎么能够信任呢!难道安心不信任他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她吗?难怪……那种疏离终于有了解释了。
他猛地撩起帘子冲了进去,果然,安心一手端着茶,另一只手正要把药丸放入口中。
湛台浚什么也没想,一把抢了下来,将安心搂紧了怀里,动作之快,让安心猝不及防。
贺皖州也跟了进来,眯着眼睛看着相拥的二人,眼里全是要命的眼刀,恨不能将二人生生削开。
“师兄,你救不了她……”
“你要的是我的命,是不是?”
“是。”
“你会照顾她,对不对?”
“自然,如果你死了……”贺皖州咬牙切齿,这一刻没有任何时候让他更狠眼前的男人。他什么都比自己优秀,还带走了自己最珍爱的人的心,“怪就怪,你对她……你让她又怀了你的孩子……如果你不死,我不能保证会忍住不动她。”
乱了,全乱了……
安心太虚弱了,刚刚又听到了贺皖州话里的意思,下意识摸了摸腹部,一股暖泪从眼角滑下。为什么她要这么难,现在还让她怎么离开,怎么去替大人死……
“王爷,你放了我们,好不好?”安心止不住的哽咽起来。
“我给过你机会,安心!”贺皖州一眼也不带看她的,“你不珍惜,我也不能永远爱着你,宠着你,让你一次次的伤害我。没有人可以伤害我。即便是你,也不可以!”
“贺皖州,像个男人,记住你说的话。”湛台浚松开了安心,细心的替她摸干脸上的泪水,吻了吻她的唇,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趁安心不备,将药吞了下去。
“不……”安心撕心裂肺,不停的摇晃着湛台浚,湛台浚目光定在安心脸上,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不要,不要……吐出来……吐出来好不好……不要……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安心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唤,眼神越来越模糊,最后昏死在了湛台浚怀中。
……
半月后……
安心从一间奢华的上等客房里退了出来,眼神与湛台浚碰了个正着,湛台浚没有说话,只是以一种相对熟悉的角度认真审视面前这个小腹微隆的女子,她长得真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透明,让人看一眼,再大的烦恼都能立刻消失不见。
安心刚出贺皖州的房门就碰上湛台浚,仍是僵硬的保持着关门的姿势,脸上不由得浮出一层热度,灼得她略微有些尴尬,但待冷静一番,才回味出,湛台浚其实已经忘了她的事实。
原来贺皖州给她的不过是刺激神经类的药丸,并不是要杀了他。
也好吧,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安心有些失望,脸上却云淡风轻。她终于明白贺皖州口中所谓的“放过”,既然没有选择,那么,就让彼此都互相放过吧!
再过三日,她就要随贺皖州回京城了,一个她更加陌生的地方。没有兴奋,只有恐慌和无措。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名义上的“亲生父母”,但即使如此,她已别无选择,她现在举目无亲,又怀着孩子,极需要那种权势下的庇护活着。
毕竟,湛台浚是一定会活的很好的,他有数不清的资本。就如他将药丸服下之时,告诉她他所有的资本。她真的震惊了!如今,无论结局如何,只要,自己不去做他的累赘,那么,什么都会好的。
至少她是可以清楚认清了一个事实,没有她,湛台浚就是天之骄子,毫不逊色于任何人,即便是身后房里那个霸道皇子,也一样不及他半分。
可是这个人是不可能属于她了。毕竟,她刚知道了一个秘密,她那远在京城所谓名义上的亲人,竟然就是湛台浚的杀母仇人。而她,即使出于救人的初衷,才要偷偷服药,却还是亲手“杀”了爱她的大人,这是不可原谅的错误,但,她不后悔。
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十多日前那釜底抽薪时的煎熬,她已经不愿再经历一次了。
她微微福礼,从湛台浚满是考究又客气的眼神下擦身而过,她从不知道原来结束时,她竟然是可以笑着的,没有哭,没有闹,没有可惜,只有释然和幸福。
这种幸福感来的莫名其妙,却一点儿都不显得突兀或是扭曲,她和他之间从来就平静如水,清波无痕,这般毫无瑕疵的深情,是没有理由觉得可惜或者痛苦的。她们,不过是彼此放过,不过是想都活下去罢了。
“这位姑娘……”
就在安心快要消失在转角的一刻,湛台浚终于客气的唤了一声。安心身形微顿,胸口闷闷的,眼角火辣辣的,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转身直视湛台浚的目光。
“那个……我想……”
他的眼睛很清澈,没有熟稔,却也没有疏离,这让安心心里憋着的苦稍有安慰。
“请问……”湛台浚温润的目光渐渐下移,落到安心的腹部,尴尬的笑了一下,才道:“我……我没事,耽误姑娘了。”
安心顿时红了眼眶,那药折磨了这个男人三天三夜,醒来时自己不过是个路人,他也能够找到熟悉的感觉吗?他是不是想问她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或者,他是想问她是谁?是王爷的什么人?毕竟,他亲眼见她从贺皖州的房间出来,而且,还是深夜。
“大人……”
安心止不住的哽咽着,胸腔的起伏让她的发音怪怪的。发现失态,她忙抬手捂住了嘴,还好,还好湛台浚对自己的过去已经忘得干干净净,对这个称呼早已不可能有感觉了。
湛台浚笑容不减,微微颔首,略显礼貌的指了指身后的木门,然后拱手道:“我还有事,要马上见王爷一面,就不打扰姑娘了。”湛台浚抬起头,再次微微颔首,“告辞。”
说罢,转身推门而入。
再见了,大人。
安心亦毫不迟疑的转身,断绝了与湛台浚有关的所有视线,她今后需要做的事,大概就是忘了身后那个人。
当拐角处的鹅黄衣角消失不见,木门处一只脚踏了出来,并伴随着一道熟悉又温暖的目光,那目光下是一双深邃又深情的眸子,而那双有着故事的眸子,将一直追随着安心的背影,此生此世,海角天涯,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