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风波平地起（1 / 1）

冯小怜还没有真正报复轻屏，轻屏就被吓得卧床半日，醒来后依旧惊惧难安。四王妃亲自前往淑妃娘娘处示好，奇珍异宝全部被淑妃退了回来，道：“四王妃礼物贵重，本宫哪收的起，就当本宫送花大小姐的贺礼吧！”

兰陵王素来最有威信，他在朝忠心耿耿、刚正不阿，在军中治军严明、所向披靡，即便是太后和皇上，也要给他几分颜面。冯小怜才不管这些，他有皇帝毫无条件的宠爱，她只考虑自己的爱恨和喜恶，管她是皇后王妃，她都有资格不留情面。好在，兰陵王一心朝政，四王妃又是个隐忍的主儿，轻屏也没受到什么大伤害，这事儿就像一阵风刮过，也就算不得什么事儿了。

朝廷里依旧不太平。作为大儿子的皇上高纬昏庸无能，对胡太后与和士开的奸情一无所察，索性胡太后有个稍微聪明点儿的二儿子——琅琊王高俨。琅琊王愤而起草奏折一封，将其夹杂在一堆奏折之中，皇上从来不细看奏折，皆大笔划了一个“准”字。

当时民间便有童谣：“和士开，七月三十日，将你向南台。”是年七月三十日，琅琊王伏兵五十人于神兽门外，正大光明地手刃和士开。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乃至民间都额手称庆，我也高兴地多吃了几碗饭。

和士开一死，反应迟钝的皇上终于得知了母亲与大臣的奸情，对太后不再似从前那般尊敬。太后幽居后廷，声名丧尽，伤心寂寥之下，对盐粽子的婚事也毫不关心了。

如今，只差一个契机，让太后收回赐婚旨意就好了。

世人只知和士开被琅琊王所杀，却不知始作俑者其实是安德王。除夕之夜我险遭和士开毒手，安德王对此事却上了心。

耿烨跑到琅琊王面前，将太后和士开乱伦之事大肆宣讲一番，琅琊王是个血气方刚的主儿，如何能忍受母亲这般。在安德王默不作声的无私帮助之下，终于手刃和士开。

高延宗说：“伤害千语的人，都得死。”

盐粽子为我的这番苦心，这么感人的话，还是几年之后耿管家转达给我的。现在的我，只当和士开是琅琊王所杀，哪想的到背后的这些曲折。

一波刚歇，一波又起。

距安德王大婚还有一月有余时，花府的管家一大早急匆匆赶来兰陵王府，轻屏的父亲花大通被杀。

外界传言，花大通的家产可媲美齐国半个国库。钱权自古相生相伴，花大通与兰陵王等皇亲国戚有着或近或远的关系，他一死，朝野震惊。在淑妃娘娘的推荐下，皇上特派安德王调查此事。

我依旧住在兰陵王府，盐粽子经常来探望轻屏和我，也时常同兰陵王谈起调查结果。皇上修建晋阳行宫，花大通发现其中大有钱财可赚，在来回晋阳的路上被抢匪所杀，随行之人无一幸免，随身财物也全被掳走。

兰陵王道：“花大通向来会办事，爱钱如命，更惜命如金，经商多年，几乎不曾与人有过深仇大恨。如果是寻常流寇，断不会不留一个活口。”

“四哥，仵作验过他们的伤，刀刀伤在要害，定是有人买通了杀手要花大通的命。花大通带的钱财不少，行凶之人大发横财，定然会出去挥霍。果不出所料，有两人在歌舞坊喝醉了酒争夺钱财，不小心说了出来，我已经把他们带回来了。但是，我用尽办法，他们都不肯说出幕后黑手。”盐粽子说。我暗想，定是歌舞坊的琼华姐姐发现了端倪，偷偷告诉盐粽子的。

“说与不说，都是死路一条；不说，还能多活几天。”兰陵王沉声道。

两人喝醉了酒争夺钱财，利尽之后就翻脸，向来积怨不浅……我略加思索，走到他们面前，道：“四王爷，言棕哥哥，我有个办法，或可一试。”

两人被带出来的时候仍在互相扭打谩骂，只在闭口不说背后主使这事上保持一致。我让盐粽子把他们分别关在两个地方，然后找他们一一谈判。

我来到第一人处，隔着铁窗，里面的人嘲讽道：“安德王没办法，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吗？当老子傻啊，说了还有命活着吗，哈哈哈……”听着污言秽语，我羞愤难当，想到要给盐粽子完成心愿，我强定心神，道：“我来传达安德王的意思，给你们两条路走。”

我沉声道：“招与不招都随你们，跟我没关系。两人都招供，终身坐牢；两人都不招，各坐牢十年；如果只有一人招供，招供之人坐牢二十年，不招之人凌迟处死。”

他嘲讽道：“安德王驴脑子啊，竟然派你这个小女娃子来当说客，傻子也会选不招供”

我同样嘲笑道：“你不招，别人不一定。”转身将要离开，看见盐粽子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眼神里全是赞许。我眉毛一扬，自信满满地去另一人那里，说了同样一番话。

不出半日，盐粽子告诉我：“俩人都招了。”

“是谁？”

他按住我的肩膀，道：“千语，此事你再也不要过问，好不好？”我很乖地点点头，说：“好。”

盐粽子从来都是让我远离一切是非，他就像后花园池塘里的莲叶。阳光烈了，风雨来了，莲叶默默地遮风挡雨，不让莲花受到一丝伤害。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哥哥疼爱妹妹的方式。

他补充道：“你这个聪明的主意，你我还有四哥四嫂知道就好了，不要再对其他人说起，嗯？”我还是很乖地点点头，“好。”

这主意，俩人都不招供才是最好的方式。但是，两个穷凶极恶之人，彼此有嫌隙矛盾，他们不知道对方会选择哪个方式，更担心自己不招供而对方招供了。自己招供，至少能被逃脱凌迟处死的下场。甚至，他们巴不得对方被凌迟处死。

最终，经安德王调查，花大通乃是被见财起意的盗匪所杀，所有盗匪包括牢里的两人，全被处死。我隐隐觉得，那绝不是寻常盗匪，如此不过是给花家和朝廷一个交待罢了。

轻屏丧父需守孝三年，加之太后不上心，安德王的婚事就这样搁置下来。正妃不过门，也就没人搭理准侧妃了。

不过是给盐粽子出了个主意，四王妃便私下里教育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子怎能插手政事？一个女子此生最重要的就是相夫教子，以夫为天，我私心里把你当妹妹看待，这么说是为了你好。”我恭敬道：“王妃娘娘教育的极是。”

夏日的阳光强烈，蝉声聒噪，好在有树荫遮蔽。什么贤良淑德的王妃，她这不是骂我缺德么。我边走边郁闷，伸脚把地上的鹅卵石踢得老远，你相你的夫，教你的子，管我作甚！

被我踢远的小石头又被踢了回来，抬头看见盐粽子走来，“你嘟嘟嚷嚷的，干啥呢？”他问。

我连忙奔过去，拽住他衣角，可怜兮兮道：“盐粽子，我想回去。”

“本来打算接你回去的。周国骚扰边境，皇上命我带兵前往，你在这里多住一阵子吧！”他没好气道。我问：“怎么，宇文邕打过来了？”

他匆匆往四王爷书房走，随口道：“是啊，托你的福，身体好了不得打打仗活动活动啊！”

我哑然，我求庄师傅救宇文邕这事，他也知道。怎么办，我的盐粽子哥哥和高贵冷傲的白衣公子要打起来了。

但凡周齐战事，皇上都全权交给兰陵王。这次，是淑妃娘娘在皇上耳边吹了枕边风：“皇上，世人都道兰陵王在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臣妾看，兰陵王不过是托了皇上的福气。这次出征，不如就让安德王去，也好灭灭兰陵王的气焰，让天下人知道，不是他兰陵王会打仗，而是皇上选将有方。”

皇上看着爱妃貌美如花的脸，说：“就依爱妃的，让高延宗去。”淑妃娘娘笑了，倾国倾城。

关于我，太后淡淡对盐粽子说了句：“轻屏那孩子没福气，哀家老了，你们的事，哀家也懒得操心了。”如此，我解脱了。

上朝议政时，当朝德高望重的斛律光老将军提出，安德王早已到适婚之龄，应娶一贤惠女子为王妃，协助大力王府上下。又有大臣提出，祖宗之礼不可废，花家小姐的三年孝期不可废。争论不休之际，安德王郑重道：“天下为平，何以为家？请皇上恩准，待臣弟凯旋归来，待周国再也无力侵犯我大齐之时，臣弟再考虑成家之事。”

一代名将霍去病有言，“匈奴未灭，何以为家”，这样的气魄名留青史，令人赞叹。我心中的安德王丝毫不逊于霍去病，当朝皇上高纬却与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有天壤之别。

我忧伤地望着他，说：“盐粽子，万一周国真灭不了，你这辈子真不打算娶媳妇了呀？”他不以为然，神气洋洋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哥身边又不缺美人。”我果然是白替他操心了。

盐粽子与兰陵王商讨几天军情后，将我交托给兰陵王妃。那是一个天空略有些云彩的日子，我神色忧郁地看着盐粽子，他骑着刚喂饱了的千里雪，一身银色铠甲，手执佩剑，带着豪情万丈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善解人意的王妃牵着我的手，说：“五弟武功高强，早年随王爷带兵上过战场多次了，此次定能凯旋而归，不要太担心。”我点点头，问道：“王妃娘娘，轻屏最近怎样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轻屏伤心难受，身子也不太好。可惜这样大的家业，一下子没有了主心骨，剩下一群女流之辈。还是四弟想的周全，给花府添了不少家丁。”

－－－－－－题外话－－－－－－

人物出现的有点太多了，比如琅琊王、斛律光这种打酱油的，忽略就行。写他们只是为了吻合历史。

慕容千语给高延宗出的这个主意，构思来源于“囚徒困境”这一博弈论模型，由1950年美国兰德公司提出，有兴趣的可以百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