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求婚（1 / 1）
“跟他再说一遍，报告明天必须交上来……”早上七点，温知淳站在床前讲电话，书桐在他身前，安静地帮他扣衬衣扣子，“这种事情还叫理由吗？明天早上九点，我到公司必须看到报告。”说完，挂断电话。
“你明天还要去公司？”书桐仰头，面露担忧。
温知淳唇边带着柔和的笑意，“工作，必须过去一趟。”然后转开话题，“你的毕业论文开题报告怎么样了？”
“我让格仁帮我打印出来交。”书桐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她和我是一个导师。”
“你的导师叫什么来着？”温知淳自己扣好袖扣。
“钱良祐教授。”书桐说，后退一步看自己的成果。
“我认识，很久之前还教过我。”
“你不是就在学校呆了一年吗？还记得？”书桐好奇。
“主要是钱教授当时特别严厉，我又是个刺头儿。”温知淳拿起外套。
“他现在也很严厉。”书桐边说边打开门。
门外一个穿套裙的中年妇女，正抬手作敲门状。
两人对视，皆是一愣。琪琪人小，从大人腿边挤过来，看到书桐后眉开眼笑地往前一扑，抱住书桐的腿。“书书姐姐书书姐姐！”
“妈？你怎么来了？”温知淳走过来。
“你还要瞒我多久？”温母回神，抬脚往病房里走，“待会你爸上完课也过来。”
温知淳有点无语。“姐告诉你的？”
“没，是丛医生早上告诉我的，说是在医院看到你了。跟我讲了下情况，说是上午拿结果。”温母坐到床边，眼神却一直往书桐那里飘。
“姐姐你要不要党果啊？”琪琪举起手里的大白兔奶糖问。
“我不要，你吃。”书桐回神，抱起她。琪琪很有些重了，穿得衣服也多，抱起来有点吃力。
“这是书桐，我女朋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温知淳示意书桐过来。
“阿姨好。”书桐紧张，尽量端起笑容。琪琪在她怀里专心剥糖纸，头上的小揪揪来回扫在她脸上。
“你好。”温母点点头，上下打量这姑娘，长得还挺好看，就是太瘦了，看衣着打扮有点显小，“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还在上学。”书桐有点尴尬，“不过马上就毕业了。明年毕业。”
“还是学生？”温母迅速回头看儿子，声音一连转了好几个弯，“学生？！”
“说了明年就毕业了。”温知淳皱眉，不太喜欢母亲这么大惊小怪。
当着书桐的面，温母也不好说什么，便不再开口。
“门怎么开着啊？我带早饭——”温知涵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冒出来，然后一滞，“妈？”
“还知道我是妈呢？”温母没好气，“一个个都瞒着我。”
“不是怕您担心嘛。”温知涵呵呵笑，提着早餐走过来，“在旁边麦当劳买的，凑合一下。书桐你吃什么？”
“我弟弟昨晚给我带米粉来了。”书桐将琪琪放到床边坐好。
“好的——怎么又吃糖啊，琪琪？”温知涵扭头问母亲，“您给的？”
“她自己早上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就给了两颗。”
“不能这么惯着。”温知涵将豆浆拿出来递给温知淳，“隔壁王姨的孙子，小小年纪一口黑虫牙。”
“那待会带孩子下去看个儿科。”温母说。
“为什么？”温知涵又把油条拿出来。
“她今天早上说了半天碟朵碟朵，我才猜出来是蝴蝶。”温母看着一脸天真的琪琪，很是担忧，“舌头的问题一定要看看。你自己还是口腔医生呢。”
“我让儿科同事看过了，问题不大。有些小孩就是说话比较迟。能不动刀尽量不动刀。”温知涵也是没办法。
温母一边跟女儿说话，注意力却还是放在了书桐身上。
温知淳坐在床边吃早餐，书桐就依在他身边，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两人低头悄声聊天，温知淳一手端着豆浆，一手握住她的手，揣进自己的衣兜里。
温母没有吭声。
等到早上九点，所有检查结果都出来了。
“CT显示脑部没有问题。”医生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书桐一整晚都没休息好，现在心头终于卸下重担。
“但是温先生之前头部做过两次手术，”医生合上病历夹，“现在还在恢复期，注意平时不能运动过量，也不能熬夜工作。绝对不要给身体造成太多压力——晕倒的原因，大概是这几天特别忙碌疲惫。”
“的确是这样，大概连续一周都是连轴转。”温知淳说。
“以后不能这样。”医生再次叮嘱。
“没大问题就好，谢谢医生”温母抚了抚胸口，又看了一眼温知淳，“给你爸打个电话，亲自说一下，让他不用过来，也别担心。”
“好的。”温知淳放开书桐的手，起身出去打电话。
温母继续问了医生要注意的问题，然后才道谢出来，脚步顿了一下，问书桐。“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宁大。”书桐说，琪琪还抱着她的腿。
“今天有课吗？”温母又问。
“大四了没课。”温知涵插嘴。
“那中午一起回我们家吃饭吧。”温母掏出手机打算给家政大嫂打电话，“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
“我……”书桐咬了咬嘴唇，视线从在走廊边还在打电话的温知淳身上收回来，如实回答，“抱歉，阿姨。我没什么爱吃的菜，其实我压根就不能吃饭。苯丙酮尿症……我有这种罕见病，就是说……一辈子都不能正常吃饭。”她一鼓作气说完，垂下眼眸，盯着脚尖，不敢再抬头。
温母根本没听说过这种病，看看书桐，又看看旁欲言又止的温知涵，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
……
最终，书桐还是跟着回了温家。
温母待她很客气，专门切了果盘出来，又让温知淳领着她去楼上玩。
“这是我房间。”温知淳打开房门。琪琪率先拿着玩具挤进来，麻利脱掉鞋子爬上床，“碎觉觉，碎觉觉。”
“现在不是睡觉时间。”温知淳告诉她。
琪琪不管，掀开被子爬进去，灰色的棉被上立马出现一个鼓包到处爬。
“我觉得阿姨不喜欢我。”书桐笑都笑不出来，她现在真是尽量不哭。听医生说温知淳现在挺健康，她悬着的心刚放下不久就又面对温母的问题而不得不说出自己的情况，心里不是一般的难受。
“怎么会？”温知淳抬起她的脸，亲吻她的眼睛，“她只是一天内接受这么多消息，太震惊了。”
“可是我都告诉她我根本不能吃正常的饭菜。”
“你以后就了解我妈了。现在还不熟悉，她面上要保持体面，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开花。要知道我这样一个高龄单身汉，还经历过两次大手术，只要有个人愿意跟我在一起，她就要谢天谢地了。”温知淳打趣。
“不是这样的。”书桐还是郁闷，坐在床边，“本来我想着以后第一次见你的家人，一定要留下特别好的印象，可是现在……什么话都还来不及说，我就告诉她，我是一个连吃饭都是个问题的人。”
“她不会介意这个的，相信我。”温知淳拉她起来，搂在怀里，低头鼻尖抵着鼻尖，“我母亲非常通情达理，能把我姐和我教育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母亲，不会太差。再说，你是要跟我过一辈子，又不是跟他们。”温知淳顿了顿，“跟我结婚吧，书桐。”
书桐刷地抬头，不敢置信。
温知淳眼里满是熠熠生辉的温柔。检查结果没有问题，他才放心……才敢说这话。“这话其实上次我们一起去野营的时候就想说了，但是总觉得你还没毕业，得等到明年才好。可是现在我记得，大学生也是能结婚的。”他很认真，笑意漾在唇角。
“我不想等到明年了。说实话，昨天你说的话，也让我吓了一跳。求婚这种事，还是我来做比较好。我们一起走完以后人生的每一步，好不好？我知道你年纪很小，对于你来说，还未进社会便踏入婚姻殿堂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过早的约束。但是我可以帮你，我帮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我帮你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我帮你实现你所有的梦想。就像上次野营一路上，哪里花丛锦簇，我会告诉你，哪里漫天星光，我也会告诉你。我们一起度过这样的一辈子，好不好？”
书桐已经忍不住眼泪，又是哭，又是笑，不住地点头。“我愿意。”
我愿意，我一直都愿意。
她心里的感动泛滥得一塌糊涂，靠在他怀里哭得无法抬头。
琪琪从被子里爬出来，头顶左边的小揪揪已经散了。
“书书姐姐菇啦？”她一脸好奇，书书姐姐为什么哭？妈妈也不准她吃糖吗？
温知淳伸出手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笑容很温柔。
琪琪似懂非懂地点头，转头又钻进被子里，露个小屁股在外面。
……
楼下，厨房。
大嫂被打发去买菜了，温知涵陪着温母在流理台洗菜。
“你之前见过这个宋书桐吗？”温母拧开水龙头，想来想去还是不安心。
“正式见面的吧，就昨天。”温知涵吃着刚刚洗好的圣女果，“他俩认识都两年多了。”
“两年？！”温母不敢相信，“这么长时间？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我也没听到啊。您儿子把她护得好呢。”温知涵打开冰箱，“今天晚上炒西葫芦不？”
“我这心里总是砰砰跳。”温母把生菜洗好沥干，拿出砧板切葱，“这姑娘看着挺乖巧的，就是年纪比知淳小太多。以后的路还长，太小了不定性。”
“您没说过就算男的到了八十也照样喜欢二十岁的小姑娘？”温知涵拿出刚买的草鸡蛋，磕了三个到碗里准备给琪琪做肉沫蒸蛋，“我看宋书桐挺好的，能跟您儿子恋爱的，起码心智比同龄人成熟。”
“你……听说过她那个病没？苯什么酮的。严重吗？会不会遗传？”温母切好葱放到一边，往锅里倒水。
“说严重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不能吃普通人的饭菜。一辈子都要吃特质食品。除此之外，没别的问题。遗传的话，问题不大。”温知涵娴熟地将鸡蛋搅拌均匀，“再说了，要换成之前的青雅……您这辈子可抱不上孙子。有这个就知足吧。我看上午您那贵妇人皮笑肉不笑的架势，肯定把人家小姑娘吓到了。”
“见家长不是迟早的事？我有那么吓人？”温母见水开了，便将生菜倒进沸腾的水里焯。
“还别说，当年我带琪琪她爸回来，他给我形容的感觉是在咱家如坐针毡。”
“唉，年纪大了也不想管了……你们年轻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温母突然叹了口气，把焯好的生菜捞出来，“知淳从小性子就犟，早年在外头野，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生病，现在病好了，以后健健康康就成。别的我就不多想了。”
“您就别叹气了，要我说，咱家现在挺好的。”温知涵听见门口咔哒一声响，歪头一看，“大嫂回来了。”
……
温父晚上七点到家。
温知淳带着书桐下楼，到玄关等着。
“叔叔好。”见到温父进门，书桐立马喊了一声。
“你好你好。”温父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接到温母的电话，详细介绍了一下书桐，只是现在看到真人，他略微想了一下，“之前见过吧？昨天拍卖会，你是二十一号拍卖员？”说着将电脑包交给温母。
“是的。”书桐没想到温父记忆这么好。
“讲得很不错，当时。”温父顿时舒展眉峰，又朝旁边的儿子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回头和颜悦色地招呼书桐，“早饿了吧？吃饭去。”
“哦，好的。”书桐没想到温父这么和善，几步跟上去。
温知涵在后头悄声对温知淳说：“看来爸很喜欢书桐啊。”
温知淳笑着点头。
饭桌上，温父坐主位，左手边是温母，女儿，还有琪琪，右边是温知淳和书桐。
“就吃水果没问题？不是还有特制的食物吗？”温父看着书桐问道。
“我吃过了，五点的时候。”书桐笑了笑，跟温父讲话并不会让她觉得紧张，“习惯了定时定量。”
“哦，喜欢吃什么水果？”温父又问。
“水蜜桃，芒果。”温知淳代替答道。
“我问她，你别插话。”温父瞥一眼儿子，又吩咐温母，“下次多买些桃和芒果。”
“好的。”温母拿着餐巾擦擦嘴，心想老头子这是认下小姑娘了，于是也配合地笑，“你平时吃的是什么食品？我改天也买些回来。”
“不用了，”温知淳直接说，“我住处有，明天直接拿回来就行。”
“书书姐姐，”琪琪坐在儿童座椅里，看半天没人关注她，扭来扭去不安分。虽然有勺子，但依旧是上手，把一碗饭捏得满小桌子都是，还拼命撑起身子捏着一块咕咾肉往书桐这边递，“七不七肉肉啊？”
“琪琪给妈妈。”温知涵连忙拿起碗凑到她的手边。“放妈妈碗里。”
“书书姐姐七。”琪琪坚持伸着手。
“给舅舅。待会书书姐姐再吃。”温知淳拿起碗，还没等伸出去，就见琪琪手里的肉刺溜挤出来掉进奶白鲫鱼汤里，飘起几点油花。
“哎呦，赶紧捞出来，别串味了。”温母推推女儿的胳膊。
“琪琪很喜欢书桐。”温父很慈祥。
“知淳带我见过几次琪琪。”书桐不好意思地笑。
“能处得来就好。”温父想了想，又问，“你是跟着姑妈姑父长大的？”刚刚上桌的时候，书桐就讲了她家里的事情。
“嗯，他们人很好，信佛。”书桐说。
“所以你弟弟就出家了？”温知涵连忙问。
“是的，我表弟就在济源寺。”
“那你姑妈还有别的孩子吗？”温母问。
“没有，就我表弟一个。”书桐放下筷子，“他们都是很虔诚的佛教徒，如今夫妻俩也经常在寺庙做义工，所以并不反对他出家。”
“您看看别人的爹妈。”温知涵压低声音对母亲说。
半天没看住，琪琪就又抓了一根耗油生菜，努力朝温知淳的方向够。
“谢谢琪琪。”温知淳拿起碗接住。
琪琪咧着一嘴小糯米牙，笑得很开心，立刻又抓向碗里的蒸蛋，然而不管怎么抓，都抓不起来。
“我的天啦，我的娃。”温知涵无奈，又气又笑，转身从柜子上抽出纸巾给琪琪擦手，“这个你可抓不起来，别给我们夹菜了哈，自己吃，乖。”
“不七不七。”琪琪胡乱摇头。
“她自己霍霍半天根本吃不了什么，待会还是我喂。”温母看着外孙女，也是满脸慈爱。
“书书喂。”琪琪被妈妈擦脸，含糊不清地说。
“好，我来喂你。”书桐朝琪琪眨眨眼睛。
琪琪被逗得咯咯笑，笑出了双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