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1 / 1)
苏蓉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表姑?可是我们来的不巧?”
白衣美妇人叹道:“何止是不巧,就是晚上一天也好……”言语间,她脸上的为难之色尽在苏蓉蓉一行人眼里,“不管如何,你们既来了,便先去我的住处吧,我暂时顾不上你们了……”
话语未尽,她身后的女弟子便小声道:“师姐,若是宫主知道了,怕是不好。”
白衣美妇人抿了抿唇,道:“路蝉,我信得过你,你带他们去庵里。蓉蓉,表姑话在这儿,我不回去,你们绝不可走动,宫中发生了大事,若是惊动了宫主,我怕是护不住你。”
苏蓉蓉惊愕地看了眼楚留香,见他首肯,方才道:“既是如此,蓉蓉不会让表姑难做的。”
一旁的南宫灵却道:“蓉蓉姑娘,你莫不是忘记了我们这边还有个来历不明的人?”
金灵芝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怒瞪了南宫灵一眼,下一刻却是求助似的看向楚留香,道:“我是金灵芝,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
这回吃惊的便成了楚留香:“金?可是金老太太的掌上明珠?”
金灵芝点头:“是我。而且我也不是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的,我是跟着秦家姐姐来的,但我没想到,她把我丢下自己走了……”说到这,她的眼眶又红了。
楚留香脸色已流露出了怜惜之色,但一旁的白衣美妇人却是对身后弟子做了个手势,下一刻,身着神水宫宫装的女弟子们便包围了几人。
楚留香下意识便拉了一把神色凄凄地看着自己的金灵芝,南宫灵见状,脸上瞬间露出了几分讥诮。
“蓉蓉,过来,到表姑这边来。”白衣美妇人眼中带着凝重之色,“我让路蝉带你们去庵堂休息。”
苏蓉蓉苦笑着看向楚留香,道:“楚大哥?”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看了眼被自己下意识护住的金灵芝,道:“前辈,这是何意?”
白衣美妇人冷冷地看着楚留香,又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苏蓉蓉:“还请香帅不要为难我,我可不管这位金姑娘什么身份,她既然说话不尽不实,那必是有所隐瞒。”她说着,缓缓拔出了手中的剑,“我想香帅此行本就有求于宫主,既然如此,就不要多管闲事!”
言罢,她又看向苏蓉蓉,严厉道:“蓉蓉,过来!”
苏蓉蓉神色失望地看了一眼楚留香,犹豫着走到了白衣美妇人身旁。
楚留香苦笑不已,但看着一旁六神无主、面色惨白的金灵芝,只得说道:“还请前辈见谅,但我与金家大少、三少都算是朋友,如何也不敢就这么把他们的小妹妹交出去。”
一旁的南宫灵终于开了口,淡淡道:“那楚兄便陪着金姑娘走一趟便是,还能亲自见见水母阴姬。”
三月后,江湖大事莫过于昔日的妙僧无花还了俗。再加上他回少林受杖还俗时身边陪着的还是如今的天下第一美人秦舒窈。
和尚、贵女,这合该是件风流韵事了。
但等无花还俗的消息一出,江湖上竟有不少闺阁女子、江湖女侠开始蠢蠢欲动,于是,昔日里高洁的妙僧与女香客之间的一二事便也悄悄流传了出来。
而此时的天府秦家,秦家当代嫡系难得地坐到了一起。
如今的秦家掌权人秦少博是秦舒窈的伯父,他已是人至中年,但因为长年辖管一地政权,周身皆是勃勃的干劲,乍眼看去,竟是比秦舒窈的父亲更年轻些。
反倒是秦舒窈的父亲秦幼博,竟只是个羸弱的书生,又因为发妻早逝染了一身颓然之气,坐于秦少博身旁,反像是个迟暮老人。
他们兄弟二人不见面许久了,但此时见面却半点没有外人猜测的不合与冷淡。
而秦少博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他的两个儿子,四个人正好将小圆桌围坐了起来。
桌上摊着一卷书信,桌下却点着一个火盆。
秦幼博低低咳嗽了几声,声音喑哑地说道:“舒窈那孩子把神水宫的地图传回来了。算起来,到水母阴姬这一代,神水宫竟已在南方盘踞两百余年了,都快赶上本朝开国的历史了。”
秦少博正翻阅着手中的书信,看完一页,便投入火盆一页,闻言,只道:“快了,西域那边,燕……大将军已经出兵了,石观音被引入中原,再猛的老虎如今也像是套了个枷锁,等西域那边尘埃落定,也就轮到神水宫了。”
“父亲,但如今江湖留言甚多,于妹妹而言,名声不好啊。”秦家二郎犹豫地开口,“当今陛下年岁已在,我们秦家当真要牺牲妹妹吗?”
话语落,秦家大郎已给了他一个手肘。
反是秦幼博笑了起来:“侄儿心实,但此事可不是我们想不想就可以的,我发妻早逝之仇,还有舒窈,她可算是那位的肉中刺呢。”
此言出,两小辈皆是一脸惊愕。
秦少博闻言,长叹道:“你该看开些,前太子已经死了,弟妹之死也算是了了一半,就是为了舒窈,你也得好好活着才行。”
“自然如此。”秦幼博低咳了几声,“不然我还拖着这残躯活着做什么。”
秦少博自知劝不动他,便道:“当今陛下属意太孙,但那位素来无甚贤德,中庸之资而已。我们做的已经很多了,只要王爷能上位,往日的一切都将过去,我们秦家头顶上的那把刀也能移开了。”
海上,秦舒窈正和无花面对面坐着下棋,结实的大船在平静的海面上行驶,除了掌舵的船员,谁也不知道这船将驶向何处。
无花头上的青丝已经长出一寸多长,衬着他面容姣好的脸,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他陪着秦舒窈下棋,心思却早已飘到了远方。没有热恋中的甜蜜,得到秦舒窈允诺的他,心底反而空落落的。
秦舒窈低头看着棋盘,却像是知道无花在走神一样,轻轻道:“别担心,晚上大概就能到了。”
无花恍恍惚回了神,道:“都说史天王是海上霸主,就是朝廷也奈何不了他,舒窈真的有把握吗?”
秦舒窈笑道:“别担心,把这堆烂摊子处理掉,我们就回蜀地,你总得见见我父亲。与其担心史天王,你难道不应该更担心担心见我父亲时该怎么办吗?”
无花一愣:“那么,舒窈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父亲?”秦舒窈想了想,才道,“都说我父亲年轻时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弹得一手好琴,又舞得一手好剑,但我却是没见过的……”她微微皱了眉头,道:“我母亲早逝,之后父亲便把我送到了外祖家……”
无花了然了几分,这外祖家说的估计便是无争山庄了,那么原少庄主与秦舒窈的青梅竹马之谊倒是半点不假。
秦舒窈倏尔一笑,感慨道:“不过我母亲去后,父亲便开始不问世事了。父亲一生只娶了我母亲一人,也真正做到了他允诺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无花伸手拉住了秦舒窈的手,笑道:“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若也能想你父亲那般,一生只你一个,爱你、敬你,你父亲又如何会为难我?”
秦舒窈弯了眉眼,轻笑道:“只我一个?说话算数才行哦。”
无花的神色和缓,轻柔道:“自然。”
海上已有了渔火,天上也有了星光。
黑蒙蒙的夜里,远处的小岛像是一只蛰伏的猛兽,看不清全貌。
秦舒窈的船渐渐驶向这座孤岛,岛边亮起了一片渔火,秦舒窈的船却慢慢、慢慢地停了下来。船上无灯无火,岛上却渔火连成了线。
不知何时,船头多了一人。
男子脸色苍白,神情却是自负而自傲的,他也有这个资本自傲,他是史天王的干儿子,光这个身份就足够他高人一等了。
但他对着船舱行礼的时候,仪态却依旧彬彬有礼,声音也不高不低,在夜晚的海风里,似乎再轻些,这声音就能被海风吹散了:“在下白云生,不知来者是何人?”
船舱内一片寂静。
只船尾掌舵的船员晾着大嗓门,回答道:“我家小姐想见一见史天王。”
白云生暗暗松了口气:“但夜间小岛并不接待客人。”
那船员道:“无妨,我们也知道规矩,离岛百丈,明日天明,船再靠岸。”
白云生还想说什么,忽的漆黑的空中炸开了一筒旗花火箭,白云生猛地一愣,随即便从船头飞速而下,片刻后,岛边便有点点渔火向着那旗花火箭炸开的地方而去。
又待片刻,白云生的身影便又出现在了船头,他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不少,笑道:“看来客人们都在今夜来了,既然如此,也不必小姐再等天明,不若就随我去,但见不见得到史天王,还要看缘分。”
秦舒窈披着偌大的狐狸斗篷下船时,正好看见小渔船接来的人,那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女子,高大健壮,委实称不上美人,但却有一种被海洋历练出来的粗狂。
那女子也看见了秦舒窈一行人,更是在看见引路的白云生时,露出了讥诮的笑容,待她看见秦舒窈身边的无花时,眼底却是露出了几分恶狼扑食的颜色。
秦舒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无花,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是谁?眼神太过无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