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彼得堡(1 / 1)
伊瑟站在窗前,看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致,怔怔的出神。
如果说伦敦是历史和现代两面的结合,那么圣彼得堡展现的是一种纯粹的古典主义。
虽然这里所有的建筑和东宫基本都高度相仿,没有高楼大厦,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奇特的浓郁的历史氛围带来压迫感。
身边另外一张床上的克劳迪娅还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大概昨天一天的行程已经让精疲力尽了。
他们是前一天傍晚抵达圣彼得堡的,原本这天晚上并没有安排什么活动的,但在一帮闲不下来的半大小子们的软磨硬泡之下,他们的校长大人终于同意他们在有老师的陪伴下夜游涅瓦大街。
而一天之前,出发前往圣彼得堡的前一个晚上,伊瑟和同屋的克劳迪娅还在紧张地收拾行李。
倒不是她们拖延症发作了,实在是刚刚过去的那个星期堪称是这一年以来最神经紧张的一周——他们进行了决定他们下一年能不能升入下一个年级的年度专业考核,古典、双人舞、性格舞、现代,加上单人的古典变奏,五个科目考完下来伊瑟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更不用说她在同一周里还去考了法语的AS Level.
看着一脸我很困我很想睡觉的伊瑟,克劳迪娅边把衣服往行李箱里塞边不解地问道,“那是圣彼得堡哎,马林斯基剧院在的圣彼得堡哎,你就一点都不兴奋?”
“她兴奋什么?”路过她们房间去厨房倒水喝的娜塔莉听到这么一句,伸了个头进来说道,“这是个俄罗斯人,克劳迪!”
“也不是每个俄罗斯人都去过圣彼得堡的。”伊瑟鼓鼓嘴,把终于收拾好的自己的箱子合上,上帝,这玩意儿的拉链怎么会这么难拉上的。
“你没去过?”
“……当然去过。”而且还去过不止一次,但是让我一个人代表全体俄罗斯人这合适吗,看着好友边帮自己把箱子合上边摆出满脸的“这不就得了”的表情,伊瑟还是没这么问出口。
终于把伊瑟的行李整理好,娜塔莉看着立在墙边这大包小包的忍不住吐槽,“你这是要搬家去圣彼得堡么?哪里来这么多行李?”
“是啊是啊,他们都是去演出的,就我一个人是去探亲的。”伊瑟撇嘴,不就是一年多没有回俄罗斯了么,天知道昨天她母上送来了多少让她带回圣彼得堡的东西,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她行李会不会超重了好吗。
“探亲?你来自圣彼得堡?”克劳迪娅星星眼,“那你是不是看过很多场马林斯基的演出?”
你怎么不问我你为什么不去上瓦岗诺娃,“我也不知道我算来自哪里的,”伊瑟叹气,“虽然我妈妈是在圣彼得堡出生长大的,但你们知道我爸爸是德国人,而我在莫斯科出生,在叶卡捷琳堡长大。”然后去了彼尔姆念书,接着来了伦敦——她自己也觉得很复杂好不好。
但自打举家搬到了伦敦,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叶卡捷琳堡和彼尔姆,每次回俄罗斯都是直接到的圣彼得堡——毕竟她家在俄罗斯的所有亲戚都居住在这座城市。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去上瓦岗诺娃”确实是一个挺合适宜的问题。
可只怕连伊瑟自己,也说不清这个问题的答案,更别提她现在的同学们不知道的是,在洛桑赛以外,她确实曾经在十岁那年,放弃了一个转进瓦岗诺娃的机会。
所以,此刻,作为RBS的学生站在这所享誉世界的舞校门口,伊瑟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但她得说,他们这浩浩荡荡的一行近二十人其中大多数还穿着统一的校服的队伍实在是挺壮观的。
呃,看上去,就像是来砸场子的……
除了他们一年级的六个,这次海外演出的主力军还是出动了三分之一学生的二年级学长学姐们——这并不让人意外,比较让人意外的,是这会儿走在队伍中间的某位三年级学长——伊瑟真的很想知道他们神通广大的校长大人是怎么说服RB那边把已经频频在ROH的大舞台上担任角色的伊万·维伦科放出来跟着他们一起圣彼得堡的。
不过,这位同学也确实是他们的门面和骄傲就是了。
要知道,去年《芭蕾》杂志的评论家在看完RBS在ROH上例行的年度汇演在用尽华丽的辞藻赞美完他的出众以后如是写道:“你们不可能每一年都招进来一个伊万·维伦科”。
圣彼得堡的舞台上,仍旧是那套倾倒众生的《胡桃夹子》男变奏,但比起一年前的洛桑,伊万的技术一如既往的出类拔萃,但身量逐渐长成,在ROH的舞台上历练了小半年的他已然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相比之下,这次同样来到圣彼得堡的一二年级专业成绩和个人能力最强的两位男生,先后在上一年和这一年拿到洛桑赛奖学金的罗曼·扎伊采夫和本杰明·特纳在他面前就像是两个孩子。
他们到圣彼得堡的这次演出,按照官方的说法,其实应该算是一次交换。
在游览城市与观看了克劳迪娅心心念念的马林斯基芭蕾的现场演出之外,他们还和瓦岗诺娃的同龄学生们一起上了三天课以感受不同的教学体制。
在最后一天,才是这次行程的最□□,演出。
站在侧幕里看着台上正在绵延不绝的掌声和叫好声里谢幕的伊万,伊瑟觉得,这种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显摆自己学校实力的行为,真是挺奇妙的。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RBS显摆的,与其说是学校实力,倒不如说是他们全球招生的能力,看看他们带出来的学生里有几个是英国人有几个是从white lodge一路读上来的吧。
就连伊瑟自己,虽然持有英国国籍,但此刻站在俄罗斯的土地上,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俄罗斯人。
也难怪有人批评他们学校对英国本土学生重视太少了。
所以,这会儿在台上跳《天鹅湖》第一幕三人舞的三位都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这件事情,在他们学校实在算得上难得了。
尤其是本杰明·特纳,虽然从white lodge时期开始就被同年生的伊万的光芒掩盖住,这会儿在人面前也确实像个孩子,但作为这一年洛桑赛的第四名获得者,他已然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这一点,哪怕来到芭蕾艺术堪称世界第一的俄罗斯,也不会有半点改变。
虽然俄罗斯这边惯用的斜台让RBS的学生吃了不少苦头,但好在这次带出来的学生里有不少的洛桑赛经验者甚至获奖者,演出和炫耀都还算是成功的。
换回了校服,妆还没有卸的伊瑟此时关心的却不是演出的成功与否,把整理演出服的事情丢给同学,她和罗曼被斯塔克校长带到演出的剧院里一个类似接待室的地方。
因为马上就要去机场赶飞回伦敦的航班,两个学校特意在演出结束后安排了时间和空间给RBS的两位俄罗斯学生和家人道别的机会——罗曼的父母这天早上专门坐了两个小时飞机飞来看独生子的演出。
罗曼的父母都曾经是芭蕾舞演员,即便已经退役良久还是能看出良好的气质。
“哦,真是个漂亮的姑娘!比照片里看到的还要漂亮”还没和罗曼打招呼呢,伊瑟就被罗曼的妈妈抱住,“谢谢你这一年对我们罗曼的照顾。”
虽然罗曼很想说妈妈我不小了不用别人照顾了,但想想他到伦敦这一年确实被伊瑟照顾了很多,只能默默闭了嘴,顺带无视了伊瑟抛给他的那个“你知道被自己家人无视是什么感觉了吧”的眼神。
这也能争风吃醋?而且吧,罗曼无语望天表示,姑娘你那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一笑就露出来的两颗小虎牙绝对是对长辈的大杀器啊,不把你扔怀里□□一番都对不起你的长相啊。
那边罗曼家人在和斯塔克校长各种寒暄,“你家人还没有来?”这边负责带路的瓦岗诺娃校长如是问终于结束被“□□”的伊瑟。
伊瑟摇摇头,“应该很快会来了吧。”这里毕竟是圣彼得堡,他们这些怎么说也是圣彼得堡人而且也应该混过这座城市所有演出场所的人应该不至于迷路吧。
“当初就知道把你和维伦科拉来我们学校没什么可能,”女校长就是洛桑的时候直截了当地问伊瑟他们要不要来瓦岗诺娃的那位,“没想到扎伊采夫也选择了你们学校。”
因为某些莫名的原因,伊瑟对这位曾经在马林斯基芭蕾做过首席的校长挺有好感的,她展颜一笑,“是啊,我也以为他会来圣彼得堡。”当初得知罗曼选了RBS的时候她也觉得挺神奇的好吗。
当等待的时间终于有点长了,伊瑟开始有些心绪不宁,倒不是担心她家人会迷路,她更加在意她的外祖父会不会出现。
毕竟她外祖父说昨天上午就从意大利回到圣彼得堡了,这天完全有时间来到这里。
伊瑟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不是期待外祖父来看自己的演出。
“啊!”已经准备离开的瓦岗诺娃校长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惊呼,“巴尔苏科夫先生,您好!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您!”
跟着伊瑟的小姨一家一起走过来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好久不见,玛莎。”和女校长问好之后,老人摊手一笑,指了指一旁僵住了的伊瑟·霍夫曼,“我今天是来看外孙女演出的。”
是的。
伊瑟·霍夫曼的外祖父弗拉德米尔·巴尔苏科夫先生,是一位世界级的指挥家,现任圣彼得堡爱乐乐团音乐总监和首席指挥。
对于跳芭蕾的人来说,他曾经的另一个职务或许更为引人注目。
他曾经是马林斯基剧院的音乐总监(彼时还叫基洛夫歌剧与芭蕾剧院),并执掌马林斯基乐团长达十二年,直到接棒去世的指挥大师穆拉文斯基执掌圣彼得堡爱乐。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这就是一位带着深厚学者气质的慈祥老爷爷。
别人可能不认识他,但在基洛夫时代曾经在马林斯基的舞台上跳舞的瓦岗诺娃校长不可能认错这位老先生。
就是现在,巴尔苏科夫先生对于柴可夫斯基普罗科菲耶夫肖斯塔科维奇这些俄罗斯作曲家的诠释,还是世界上最最顶尖的。
芭蕾这门艺术里,有太多勤学苦练得不到的东西,比如身材,比如乐感。
所以说啊,也不怪乎伊瑟对于音乐的感知能力,比起“上帝造他来,就是为了让他跳芭蕾”的伊万·维伦科还要强大。
It is in her blood.
这是真真正正的音乐世家出身。
这样的渊源和背景,就是斯塔克校长都感到了一丝丝羡慕。出身芭蕾家庭的芭蕾舞者不少,就是伊瑟的同班同学里就有几个,可要知道,马林斯基有过那么多个芭蕾首席,总监才有过几个啊。
但是就是我是谁谁谁的外孙女,你们也不要这样看着我啊,我没少长一只眼睛多长一双耳朵啊,“你们又没问……”和家长告完别,面对某些“如狼似虎”的目光,伊瑟无辜地对手指。
问题是谁会闲着无聊去问你家祖上三代是做什么营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