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一瞬温情(1 / 1)
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夫家面子大,已经学会了对老爹面服心不服。大姐的好心劝告也当做了耳旁风。顾清明的一番表态在她的眼里毫无价值。顾琴瑾在杜家要风得风,就因为她是顾家的女儿,顾家的顾绍桓怎么能娶一个药店老板的女儿,她会被妯娌笑死的,她认准的是顾清明不能娶萧雨,谁也不能改变她坚定的决心。父亲和大姐的意见也不能代表她不是。
顾琴瑾的口无遮拦,让有心给她留几分面子的顾老十分气恼,吩咐顾琴韵:“劝劝阿瑾,没事别跟那些三姑六婆的到处逛,有空在家多读一读书,免得别人说话都听不懂,白白的叫人笑话。”她真以为嫁了人,顾家就奈何不得她了?只要是顾家女一天,在顾家这个地盘,就得遵照顾家的规矩。
顾老站起身先走出了餐厅。留下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顾老仍然是传统的文人做派,教子不教女,他年轻时常年在外奔波,家业事业拼命相博,子女的教养都归了妻子,妻子去后有顾琴韵接手顾家,他和女儿见面都少,更别提教育问题。只有顾清明是他费了心教养出来的,可是国事繁重,顾清明的教育他也大多是监督着各个家教老师完成。
顾清明拉着萧雨不肯放手,他疼的额头见汗,只是倔强的眨眨睫毛,哼也没哼一声的咬白了嘴唇。萧雨不敢轻举妄动,万一顾清明的手臂因此落下残疾,她就不是报恩,而是报仇了。顾清明你正在给韧带养伤,你就没有点自觉性?
“走”顾清明一脚踢开身后的椅子,拉着萧雨直接上楼。萧雨快步跟上,很怕拉伤了顾清明的伤口,还没拆线啊,她边走边劝:“少爷,顾少爷,您老人家的手,千万别用力啊”
顾清明没有松手,没有看萧雨,一径的拉着她,直到了她房间的门口。他的手颓然松开,人无力的靠在墙上。萧雨如蒙大赦,直接推开门飞快的进了房间。顾清明苦笑着,放任自己毫无形象的靠在墙上,伤口的疼,不及心口疼的万一。一向是他高傲薄情的不把任何女子放在眼里,他全身心的投奔军旅,想学有所长,为家国撑起一片天地,可是,老天像惩罚他的骄傲一样,让他所有的骄傲在萧雨的面前溃不成军。他不是天性凉薄,他只是没遇到让他热起来的人。遇见了却是个冷心冷情,没心没肺,铁石心肠的萧雨。
萧雨的房门打开,有些意外顾清明还没走,看着他强忍疼痛,满脸雪白面无人色的样子,萧雨吓出来一身冷汗——不会撕裂伤口了吧!
萧雨急忙的拉住顾清明的衣襟,将他拉到房间里。
她放下手中的药瓶,飞快的吩咐:“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顾清明固执的摇头,这再也不能动的手,会不会让她愧疚,让她记自己一辈子,让她别走。
萧雨觉得自己额头汗出,后背都渗出了冷汗,顾清明不是真的从此残废了吧?这张脸怎么这样的了无生趣。
她惶急的解开顾清明的衣扣,飞快的褪下他的外衣衬衫,解开后背的纱布。用手在伤口周边按压了一圈,总算放下心来。没事。还是愈合的没有撕裂。只是因为过度用力,造成新长出的组织适应不良。
萧雨打开药瓶,把药膏轻轻的涂在顾清明的伤口上。涂完,盖好纱布,重新帮顾大少爷穿好衣服,整理好扣子。顾清明就像没有灵魂的洋娃娃一样任她摆布。
苦口婆心的劝走了顾琴瑾的顾琴韵,敲开萧雨的房门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顾清明。
顾琴韵歉意的向萧雨道歉:“三妹他一向口无遮拦惯了,我代她向你道歉,如有得罪之处,还请lucy海涵。”
萧雨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的笑:“顾三小姐的误会还请大姐代我解释,我绝没有高攀顾家的意思,请顾三小姐放心,此时造成的误会不便,还请海涵,若有机会大姐和顾家人到了美国,请允许我一尽地主之意。山水相逢,以后只能他乡再见了。”顾家的门楣太高,百年世家,对于普通人家出身的她还是不要沾惹为妙。那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不是职业女性应付的来的。顾琴韵的温和疏离是对的,顾琴瑾的趾高气昂目中无人是对的,顾老的淡漠和蔼惜言如金也是对的,只有顾清明赤子坦诚才是顾家的异类。她欠的是顾清明的救命之恩,不是顾家的,并没有卑躬屈膝卖身为奴的必要。江湖相逢,彼此祝福就好。
顾琴韵轻轻点头,以萧雨的性格和人品本就不必高攀顾家的,顾家在她的眼里和任何普通人家并无差别。她和顾清明的事是顾家的人一厢情愿的多想了。这一分别,恐怕真是要再见无期。顾清明的好,本就与萧雨无关。可惜了弟弟的一片痴心,只能错付流水。
顾琴韵拉起顾清明:“绍桓,lucy累了,你和我还是不要打扰了,让她休息一会儿,今天天气不错,下午我带你们出去走一走,快过年了,城隍庙的描绘很热闹,休息好了我带你们去逛庙会。”
顾清明依言起身,脸上带着面具一样木讷的笑,他觉得头很晕,连萧雨的影子都变成了三个。他随着顾琴韵走了两步,就听见一声惊呼,便再也听不见什么了。
顾清明的病来的快,高烧不退,昏迷了整整一天。萧雨又是针灸又是汤药,才把他救醒,醒来后,扁桃体发炎,喉咙肿的说不出话,只能灌喂流食。偏偏倔强的不让别人靠近自己。
醒了就一个人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整日的一言不发。顾家的家庭医生也来看过,无奈顾清明连药也不肯吃,萧雨发了狠,逼着他灌进去,他竟然吐了出来。中药西药一律无用。只靠着调配的盐糖水保持能量的摄入。
看着顾清明了无生趣的样子,一向强硬的顾琴韵,扶着门泪流满面,当初顾清明还是个小小幼儿的时候,母亲去了,父亲一味的哀伤,她第一次主抓大局,家里忙乱没人顾得上他,等发现时他也在房间里这样的烧着,滴水不进险些要了性命。
“顾清明,你在找死吗?”左右无人,萧雨直接开骂。“长沙战场每天都在死人,你要死也给我死回前线去,在这里不吃不喝的算什么?”
顾清明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想回前线,死在硝烟烽火里也好,总好过病倒在床头,无声无息的看一切都控制不住。国家有难,壮志难酬,他是上不了前线的城防图。眼前人,再喜欢也抓不住,错过了任是天仙也不是她,又有什么意思?他不是不想吃,他就是吃不下。所有东西进到胃里又控制不住的吐出来。
来这一套,顾清明以为她是会读心术吗?
“顾清明,你什么意思?”萧雨有些傻眼。
顾清明艰难的抬了抬手,沙哑不清的说了一句“疼!”他不饿、他的后背疼、萧雨连忙扶着顾清明侧过身,撩起衣襟,高热还是带起了后背的伤口,已经有了发红发炎的迹象。
“顾清明,你就是吐,也得把药给我咽下去,不然你的手臂是废定了。”萧雨急忙帮他换了伤口的药。
顾清明已经肌肉注射过磺胺,能与之配伍的就是中药了,萧雨让人端来厨房聊的药,喂了顾清明两口,顾清明勉强咽下去又哇的吐出来。
萧雨无奈的把顾清明抱在怀里,拿着碗一口一口的慢慢的把药喂了下去。顾清明强忍着,许久,药汁慢慢的在胃里恢复平静,药效发作,带着他进入梦乡……
被强令着休息的顾琴韵,推开了门,就见到萧雨坐在床上怀里小心地抱着顾清明,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就像当年的自己一夜一夜的抱着失去母亲的幼弟。她眼中有了湿意,摆摆手示意父亲和丈夫悄悄的退出去。这一刻的温暖,虽不能疗伤,但是就像麻药,只要能不疼,用着就用着吧!
半夜的时候,顾清明又醒了一次,被萧雨强硬的喂了一回煮好的燕窝梗米粥。
顾清明躺在萧雨的怀里,只觉得这一刻,死了也值得。
他闭上眼睛,放空思维享受难得的亲近。
他就是如此的贪心,又如此可怜的偷得一瞬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