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交锋 (八)(1 / 1)
中年男子饶有兴味地端详了凌郁一会儿才说,“益山,送二位出谷。”
“是。”静眉身旁的青年男子恭敬地答道。
正此时,那位夫人却又开口说,“两位留步,我有一事相求,但望应允。”
凌郁说,“夫人请讲。”
“请……”那位夫人欲言又止,似乎拿捏着如何启齿。那中年男子昂然道,“小波,不必说了,我们但有何惧?”
夫人向丈夫温柔一笑,眼中含着千言万语和无限哀伤。那男子见了,神色亦转凄怆,旋身背向众人,不再言语。徐晖和凌郁不明缘由,但隐约瞧出这对夫妇似有许多悲伤往事不能提起。
那夫人回身注视二人良久才又开口,“与两位二次相遇,也算是机缘。不过我恳请两位从此不要再来这里,不要与人提及这番经历和我们的形容举止。这其中种种因由,请恕我实在无法据实相告。如蒙应允,我夫妇终身感念。”
徐晖听那夫人言辞恳切,语气低回,心中虽有许多疑问,却也早已被她深深打动。他张口便欲答允,又转而注视凌郁,等他示下。凌郁脸色渐放柔和,沉吟片刻,低声说道,“夫人,我们从未与各位谋面,从未来过此地,以后也不会再相遇。”徐晖遂接口说,“夫人请放心。”
那夫人闻言露出欣慰的笑容,向凌郁、徐晖深深施了一礼。两人还礼后,由那位叫益山的青年引领着告辞而去,隐约听到那位中年男子在背后叹息,这个年轻人十分傲慢哪。他夫人仿佛含着笑说,你年轻时候不也是这样么?
走出门去,徐晖始知屋外竟是别有洞天。四野一片郁郁葱葱,山花烂漫,溪水淙淙,没想到雾霭沉沉的山崖之下竟隐有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他和凌郁跟着那个叫益山的青年沿溪水前行,穿过一片青翠茂密的竹林,面前一座高山挡住去路。徐晖、凌郁二人正疑无前路,益山拨开树丛,原来却有山洞掩映其中。
益山回身双手抱拳说,“穿过山洞即可出谷,两位请保重。”
凌郁、徐晖回礼作别,躬身鱼贯走入山洞,沿着幽暗狭长的洞穴前行,尽头的一星光亮逐渐清晰,约摸半个时辰方到洞口。出来便是山野树林,所谓洞口,其实是山林中一株古枫的树洞,为丛生杂草所遮掩,即便下次重来,也未见得再能寻到。
徐晖这才得以询问凌郁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当时凌郁眼见鲍长老的长刀已到跟前,自己和徐晖都无抵抗之力。他不堪受制于人,便用最后的力气撒出一把银针暗器,冒险抱徐晖从山崖跃下,攀抓树枝以减缓下坠势头,最后压断山谷之下的竹枝,身体侥幸未直摔到地。恰巧谷底竟然住着那对神秘的夫妇,这才救了他们性命。
徐晖见凌郁雪白的衣襟上布满血迹,双手也尽是条条血痕,显然是从山崖跃下时被树枝划伤的。徐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少年行事的亮烈决绝,不知怎地竟让他有点儿揪心。他抬头看凌郁,正撞见凌郁闪亮亮的目光,深湛而锐利,分明含着许多话,可惜他读不懂。他给瞅得不好意思,几步走到前头,凌郁的声音却追上来,“你这人怎么不要命?你当自己是铁臂金刚,不怕死的么?”
徐晖这才记起来,山崖上自己是为凌郁挡了一刀,那时急着救人,全没顾到生死安危,现在回想,当真是凶险无比啊。他一回头,凌郁淡倦冷漠的眼中竟若隐若现有几分激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霎时一股暖意潮水般涌遍徐晖全身,他打从心底漾开一个笑容,“怎么不怕啊?当时我只担心你出事,哪儿还顾得了那么多?”
凌郁半晌没言语,目光如锥子,仿佛要戳进徐晖心窝里去。突然他后胸一震,咳嗽不止。徐晖忙问道,“你的伤怎么样?怎么不让那位前辈给看看?”
凌郁捂住胸口,喘了一口气,皱着眉头低声说,“我没事,走吧。”
“上哪儿?”
“回悬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