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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年八月最后的一个星期日是个晴朗的日子。这天上午，夏晓明意外接到舒凡打来的一个电话，说是要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一会开车来接她。
夏晓明放下电话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她重新洗脸略抹了一点粉底液，细致地梳理了一下秀发，换了身军装早早地站在军营大门口等待舒凡的到来。
舒凡的车开到军营门前转弯调头靠边停下伸手推开副驾驶的门，示意夏晓明上车。夏晓明揣着那颗激烈跳动的心坐进去之后，深情地望着舒凡不知道他要告诉她什么好消息。
舒凡的心情今天看上去相当不错，他抑制着内心的兴奋对夏晓明说：“有时间吗？如果有，我想带你出去吃饭。”
“如果离队得和教导员请假。”
“那你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我在车里等你。”
下了车，夏晓明想了想，决定避开教导员万海洋，和连长请假时她撒了谎，说有个同学来看她，中午要在外面吃饭，连长爽快地批准了她。
迅速回到车上时，舒凡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夏晓明笑笑不语，心想，任凭你带我到天涯海角我都愿意。
舒凡将车开到远离市区的一个渡假村。那里有假山、水景、仿木草亭、果树区、葡萄藤、布局合理，错落有致，车行其中有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他们在一幢样式很别致，名为“月亮湾”的餐厅前停下来。
夏晓明下车后环视四周，这里有很多样式不同却很有格调的餐厅和茶室。在这片别致的楼群后面连绵的山坡上，还栽植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翠柏和云杉，景致相当不错。夏晓明此时的心情像天空一样晴朗，她在人造景观与大自然浑为一体中，体味着生活的阳光和灿烂。
餐厅内喷水池旁摆放着大盆的蒲葵和棕榈，绿意浓浓。凯丽·金的萨克斯曲《此情可待》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逶迤而来……他们选择了一处僻静的位置相对而坐。侍应小姐像云一样飘到他们面前先点燃了桌上阔口杯中的红蜡烛，然后用优雅的手势递上菜单。夏晓明点了四样清淡的小菜，舒凡要了一瓶红葡萄酒。
“其实我们都是能喝白酒的。”夏晓明看着舒凡说。
“我开车，红酒也就是意思意思。”
“那好，你少喝。”
舒凡把葡萄酒分别倒进两个高脚杯中，端起来对夏晓明说：“我考上研究生了。”
“是吗？那太好了！”夏晓明放下酒杯，高兴的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我们庆祝一下？”舒凡微笑着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夏晓明说。
“那当然，必须的。”夏晓明说着端杯和舒凡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什么时候开学？”
“很快。回去之后把手头的工作交代一下就去报到。”
“哦。”夏晓明放下酒杯沉默了。
她静静地看着舒凡重新为她斟了少半杯的红酒，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不好形容的滋味——她想，舒凡马上就要去读研了，将来毕业在事业上会越走越高，而她现在仅仅是个少尉，今后在岗位上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她不知道。
“想什么呢？”
夏晓明淡淡地笑笑说没想什么，然而她控制不住的思绪还在继续往前走。
一直以来尽管她非常爱舒凡，但和舒凡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感觉自己越来越配不上他了。舒凡现在约她来或许是看在哥哥的份上来和她分享喜悦的，尽管这样，她觉得这也是上天赐给她的一个好时机，有些话她得对他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她试了几次也没说出口。
怎么办呢？即使厚着脸皮说出之后他能接受她这个只懂通讯业务的小排长吗！她的心情暗淡了。
舒凡看出夏晓明兴奋之后的复杂内心世界，他嘴角扬起了一弯令人难以琢磨的弧度，晃动着杯中的红酒问夏晓明：“有男朋友了吗？”
夏晓明楞了一下，赶紧回答说，“没有。”
“万海洋最近怎么样？”
话说出口他有点后悔，很明显这是一种妒忌的试探——他感到自己这样拐着弯地问，有点那个了。
夏晓明明白舒凡话中的含义，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她说：“我和万海洋之间只是上下级关系，是战友，尽管他追求我，但那是他的事。”说完之后她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很小心地看着舒凡的脸色，舒凡浅浅的笑意让她无法弄懂他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
舒凡左手放在右臂的腋下，右手杵着他那让她砰砰心跳的青下巴，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
此刻餐厅里出奇的静，夏晓明欲言又止，她的呼吸不均匀了。她强迫自己要尽快的镇定下来，因为这是她向他表白的好机会，失去这个机会，她将会后悔终生。于是她鼓起勇气开始说，“我心中，我心中其实在我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住进了一个人，这个人在我的心里扎了根安了家......不管这个人今后是否接受我，我的心会永远跟随着他……”
夏晓明终于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很费劲地说了出来，可说完之后她不敢抬头看舒凡了。
“这个人”，这个人当然是指自己了！后面的话尽管夏晓明说的很结巴，声音又很小，但也非常明晰地表述了她将来会永远跟定“这个人”。
舒凡心里非常高兴，他无声地笑了笑，端杯独自抿了一小口酒，目光飘向不远处的喷水池。片刻，他收回目光觉得有必要对夏晓明说说他以前的事，以便让她对他更了解一些。
“愿意听听我以前的事吗？”
夏晓明有些惊讶，她抬起头，随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愿意。”
“那好，我就说说我以前的事。”
“先等等。”
“为什么？”
“都中午了，我觉得你现在一定饿了，你应该先吃一点东西。”
听了这话，舒凡心里升起一股暖流，他说，“好吧，听你的。”
甜软的点心吃过之后，舒凡开始回忆往事，他说，“我考国防生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初二的下学期，父亲被确诊为肝癌住院不到半年就去世了。父亲病重期间有一次单独和我在一起时他拉着我的手说他喜欢军营，喜欢穿军装，说穿上军装很神圣，有种使命感。他还说他没完成任务就提前离开了战场，挺遗憾的......父亲说这话时抑制着眼泪，但泪水还是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
说到这，舒凡停顿了一下，独自喝了口红酒又接着说：“我崇拜我的父亲，他带兵常年驻守边关看上去他总是很乐观，他偶尔回家和我们相聚我们欢乐无比，可他和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却很少......”
夏晓明知道舒凡怀念父亲心里难受，她的心情和舒凡一样，也沉浸在了他的悲伤和难过之中。
使劲抑制着心中的悲伤舒凡又说：“父亲去世后，叔叔怕我想念父亲影响学业，于是把我接到省城里转到你们的那所学校这大概费了不少的事，而我离家之后去城里读书时叔叔让表妹舒郁去陪我母亲，我很感激叔叔和表妹，要不然那段时间不知道我母亲有多孤单。”
“是啊！”
“大学我考的是国防生，毕业后来到部队，现在，我考上了国防大学的研究生院……”
“父亲在另一个世界看到你这么优秀会很高兴的。”
“嗯，一定是。”
舒凡眼里有了泪水，他仰起头往餐厅的天花板上看了看，让泪水忍了回去。
看到舒凡忍去的泪水，夏晓明心里也很难受。
“说说我母亲吧！”
“我想听。”
“我母亲是我们县二中的语文教师。父亲去世后，对母亲的打击非常大，她感觉她的天塌了，她的悲伤可想而知，但她怕县城中学教学质量影响表妹的学习，于是把表妹送回了城里。表妹她现在去美国读研了。”
“她和哥哥相处的很好。”
“他们很早就相爱了！”
“那次你带她到我家，我就看出哥哥喜欢她。”
“你还挺敏感的。”
“我也喜欢她。希望她能早点成为我嫂嫂。”
舒凡笑了，举杯和夏晓明碰了一下，放下酒杯他说：“晓明，我在上学之前想把咱们的事确定一下。”
舒凡看出夏晓明的羞涩与自尊，这次他主动开了头。当然，在阐明自己的想法和想要确定的事之前，他曾做了很长时间的考虑。他在想，李佳曾热烈追求过他，夏晓明她肯定是知道的，但夏晓明从末对那些表现出什么，他认为这是夏晓明对他的信任和尊重……还有，万海洋追求她被她拒绝之后曾用舆论对她施压这整个军直机关都知道，但她已冷静地把这个棘手的问题处理好了——而在对他的感情中，他看出她是个内心充满激情表面又能克制住的人，这很难得。因为激情是克制的对立面，对于一个在爱恋中的智者来说它却又是一门艺术——前提是它需要文化素养和用优良的品格去熏陶，于是他总结出：善于在爱的伦理中保持克制不仅仅是一种纯洁伦理的精神体现，也是一个人追求远大目标直面人生的一种美德。他感觉夏晓明是这样的人，他自己也是。
“你，你刚才说什么？”
夏晓明看舒凡无端的沉默下来，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我是说我在临走之前想把咱俩的事确定一下。”舒凡含笑说完在看夏晓明的反映。
夏晓明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身子，她的脸忽地热了，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舒凡此刻所说的话，但他能直截了当地对她说临走之前想把他俩的事定下来——瞬间，她感觉全身的汗毛孔一下子都张开了，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怦怦跳动的声音她自己完全听得到。
“晓明，我们还很年轻，今后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希望我们俩个在今后漫长的人生路上能携手并进白头到老。”
“晓明”这两个字又一次从舒凡嘴里轻轻地呼出，紧接着又对她说了那么多的话，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激动和亲切，她一下子伏在餐桌上喜极而泣了，这是她多么渴望想得到的一句话啊！
“我知道你将来就是我的妻子，这在我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就这样认定了，这大概是前世就注定的。”舒凡开始进一步的说。
夏晓明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抹了一下眼泪，说：“一定是。只是你让我等了这么久。”
“我们今后的日子很长，但开学之后我的时间会很紧，我们见面的时间不会很多，你要多注意身体。”
“你也是。”
“那好，我们就这样约定好，你好好工作，我努力学习，将来我们共同报效祖国。”
“嗯。”
“那，干杯？”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