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写来写去(1 / 1)
第三十五章写来写去
阿三自那次从包大老家回来,上岗通知也还没收到,自己减少外出频率。奇怪的是,包小玲这些天没有再联系他,因为包巨出事,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想来也只有这种解释,全家都笼罩一种表面上看正常,每个人内心都如平静水面下暗流翻滚,却又一副都很镇定的生活模式。事实是包小玲真的担心自己的父亲的,爷爷的话他也得牢记,万不可让人看出全家有什么慌乱举动。
而还在纪委喝茶的包巨,苦于无法同外界联系,现在最担心之事莫过于全家不知所措,全部到处活动找关系,反倒让纪委抓住把柄,自己没事反倒搞出事来了。他希望有人能指点,一家人再怎么急也要强装出正常生活,要让人看出“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姿态,这是对他最为有利的。无为即大作为,前思后想,父子同心,如果说有人能在这一关键时期有如此安排,想必只能是自己老父亲无疑,到最后,他希望孩子们找到老爷子,听从老爷子的话。
事实如他所料,现在几个孩子都还沉得住气,包臣定期会给每个孩子电话,让他们一定要沉住气,这一点是老一辈的人用岁月累积出来的经验,在这一刻无比重要。三个孩子也一改往日习惯,下班没了自由活动,全都回家聚在一起,希望父亲哪一天能突然回来,一向很冷清的家,现在很热闹,包大每天在家等两个姐姐下班准时做饭,包臣知道后危急之下心有欣慰。
这天包大一人在家正常做饭,大概下午五点钟左右,两个姐姐没下班,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请问你是包大吗?
我是,请问你是谁?
不要问我是谁,我问你答就是了。你父亲是不是叫包巨
是
他现在是不是在纪委没出来
你怎么知道?
别问问题,只管答就是了。
是,现在还在纪委
他犯的事可大可小,如果希望他出来,你们凑好一百万,到时我会吩咐你们打到某个账号,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给钱,放人。
是不是在怀疑我是诈骗?
是,你就是在诈骗。我爸进去了,可他没犯事。
犯没犯事你们不清楚?!那种地方有进无出,先问你老家的爷爷,不着急,慢慢想,这只是一种建议,不是强迫,等过些时间我会再联系你”
电话就这样挂了,看看号码是现在很少有人用的座机,当他下意识再回过去时,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其他口音的人,不用说,是一个小卖部的人接的,当场料定是那个小卖部老板。现在才真的被动,外平内乱现在被这个电话一搅,真正的慌乱来临了,厨房里面煮的排骨汤溢出来也没发现。下意识告诉他又再回了个电话去那个小卖部,让老板帮助描述一下刚才打电话的人模样,结果失望不已。
当晚吃饭两个姐姐没有发现,包大没说,脸上不时瞒盖不住的慌乱,她们也只当成是近段时间正常事,没过多关注。包大想这可能就是诈骗,给钱就一定会出事,当下作出了决定:钱不能给,也不答应他什么,先看看他再来电话说些什么。
第二天同样这个时候,陌生电话又来了,一看号码已不是昨天那个:
“给了你们一天时间想,后来我觉得为了帮助你们商量,还是给你们一点有益思考的佐料,证实我不是诈骗”
包大越听手越抖,差一点手机没滑落,一件件事,清楚到时间、地点、人物,详细到某县某个工程,走的是什么关系,贿赂的是哪一个人。现在他已经想不出对策了,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那个人对父亲一切了如指掌。听完他说了清单,电话还是没挂断:
“怎么样?这些小佐料应该有助于你们家思考吧,放心,这些东西我能说得出,手里面一定是有材料的,给了钱,你父亲就能出来。不然,后果笨蛋都能想得到”
电话说完即挂,包大已经不想再重复昨天的程序,别人在暗他在明,是有备而来,查是查不出什么信息的。事只有自己知道,在给不给钱问题上已经动摇了,而让他动摇就是那些像说相声一般的详细事件。靠自己能力没有办法凑一百万,得和家里面人说,和父亲说,可父亲说不了了,眼看只得打电话给包臣。
多事之秋
葛俊那天没和张欣再说什么,次日打了个电话给真是好久没联系的方于,那个号码从大学到现在方于一直在用,随时都能打得通,平时微信也有,关注太少,与其说他不愿意去关注,还不如说不能关注更好,生活过到了今天这种无人可聊,无话可说,内心像已经快要满内存的优盘,左挪挪右挪挪,连自己心声都无法表达,心想要是自己的心真是个优盘就好了,给它一键还原,从新来过。
电话那头方于表现得像个慈母一般,从微信上时不时晒出的照片,配合着成熟的声音一同联想,肯定是优雅雍容,话里无丝毫青涩味道,葛俊终于知道,自己的优盘已经中毒,过去的重要信息全部隐藏,无法删除不说,时不时还会让人思念而无法忘情。
看着空空的房间,走到自己书桌前,一家人为了给他空间,张欣周末带着孩子去岳父家了,父母也独自出去公园。想了很久,从抽屉里抽出一本信笺纸,拿出那支过时老旧英雄笔,打算给孩子写封信。这样的信注定是非常难写的,换成平日,就他搞文字出身这点来说,写八封十封都没问题,现在是有些难以承受的重压住手腕,抑制眼圈里打转热泪,终究还是隐忍写下:
亲爱的宝贝
爸爸想写封信送给你,但现在你还小,隔着时空对话一般,打算能在十八岁年纪看较为合适,但爸爸心里面有些话真想对你说,只不过是担心那时可能有些话会一时想不起。
知道一个人过去的想法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这封信可能日后爸爸也会忘记,可能我们会搬家遗失,也可能那个时候我们不会在一起,爸爸希望和你一起成长。
从现在来看,照顾你是一些很累的活,爸妈都要上班,爷爷奶奶照顾你,在你吃穿上我们都没有发愁,养你,有累也有快乐。
渐渐地,你会一步步长大,会走路,会说话,会上学,会思考,爸爸是过来人,担心的是你关键那几年,刚好十本八岁,冲动叛逆,刚好爸妈也是最忙事业的时候。
爸爸的一生就是听话,可听话也不一定好,出于方便养育你,在你年纪小的时候会教育你诚实、不打架、不玩心眼,这是不好的,可也是必要,等将来有一天你出了社会,社会要求你立马反转,得玩一些心眼,现在爸爸看来,你将来最好是学一门技术,精益求精,使得你即使不用过多交际也有一项谋生资本,人世本不复杂,复杂的是人心而已。
不管怎么样,将来的人你一定要学会有主见,有些事,错了就错了,错得起,为了证明自己的主见,不单以对错论英雄,有些时候爸爸教你,在损失不大,情况却是连你也意识到可能自己错了的时候,一定要坚持下去,就为主见,不朝令夕改。这才是男人,爸爸后悔了没有能那样去生活。但爸爸不后悔在忍上,忍是有一定好处的。以经验来看,除非超越伦理底限,否则还是忍气为高。爸爸现在遇到了一件忍无可忍之事,可也还是得忍,习惯了,打算抗争到底,不知哪一天这个界限会被攻破,破了以后爸爸也不知如何面对。希望你以后的生活快乐成长,最好少碰到或不碰到这些问题。
此致
信是实在写不下去了,葛俊只好停笔,其实话说回来,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常人而已,没有必要为了写而写,说不定往后会离婚,孩子跟谁都说不定。回头看看自己写的信,混乱不堪,想表达什么都不清楚,走到这一步,断定自己是因为自己性格造成了悲剧。
又是为了亲人,过于为他人着想的人,一定不会为自己着想,你为人人只是一厢情愿,不能作为须得到“人人为你”的回报,葛俊清楚不过,出了家,本来昨天在厨房时已经想好了要问清张欣,一问,张欣情绪失控不说,一个千辛万苦成的家或许会一夜之间崩塌,可不问不说,哪一天自己承受极限被破,也不是这个下场。
出了门,给张欣打了个电话,约到了一处离两家人都很远的地方,那是一家咖啡厅,自小孩子出生以后,他们已经没有来过这里了,以前介绍认识时会时不时来,暂且把它当成每两个人都会有的“老地方”吧。已经言明了是有事,张欣想他选在这样的地方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孩子给父母带着,自己也出了门。
周末人还是很多的,葛俊早到,看着那些男女说笑,猜想不出他们谈论些什么,却为他们将来也有一天有自己的处境时,是否还有笑脸而疑惑。张欣也到了,动作习惯性坐好,看着葛俊先开了口:
“这两天看你反常,今天约我来这地方,你终于肯说是什么事了
是呀,好久都没来了,感觉什么都没变
那到底出什么事?说出来,别再让我们担心了
我们既是夫妻,是不是应该坦诚相见?
嗯
张欣,你.......还有什么事瞒我吗?
没、没有了,该说的已经全说了
我知道,你先别紧张,说事之前我希望不管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冷静对待,不要让们双方父母担心,他们这个年纪接受不了这些事,你能做到吗?
可以,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孩子是谁的?”
张欣不再说话,紧接渐渐低下头,似乎要把头低到地上,就是不说话,当葛俊试图冷静问,问无所答,只得从自己的包里面拿出那些化验单子:
“是之前那个吗?我可以忍,但张欣,你不能这样,我要的只不是真相而已,就是让我帮忙养,最起码我得知道是谁的孩子吧”
说这话时葛俊异常冷静,可他越是冷静,张欣越是紧张无措,一张脸差不多已经埋到桌子下,垂下的头发盖住脸,让人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葛俊说这话倒不是诱导她说出真相,而后发脾气揍一顿了事,他是真的想知道是谁。
张欣还是没回应,葛俊看她是没有要说的打算了,拿起东西就喝,斜身靠在椅子上,侧头往窗外看,不知是等答案,还是不知该怎么办。看这样耗是没什么结果了,一大口喝完自己那一杯,叫服务员结了账,拉着张欣如木头人般的身子往外走,一直到外面人少的花园深处:
“好了,现在这里没人了,就我们俩,说吧,是谁的?”
张欣依然低着头沉默不语,和她平常性格极不相符。
“我不要什么结果,这个家也不会变,作为一个男人,现在只想知道答案而已,有那么难吗?”总是问,总是不答,如此反复,终于把他内心底线冲断了,葛俊右手用力煽了张欣一掌,张欣踉跄,立刻又恢复刚才姿势,沉默不语,唯一不同的,嘴角渗出一条血丝,头发更零乱,始终不敢正眼看葛俊。
不说不动不答不看不走,这是张欣现在的表现,让葛俊可恶至极,连煽了几掌都依然是这样,她觉得这是应该的,她认为葛俊打够了,再答兴许对他怎么都公平一些,说时自己负罪感也少一些:
“是他的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有一次和妈闹矛盾了,不想和你说,怕你不开心,刚好那天他约了出去喝酒
哦,想起来了,我说那段时间怎么天天缠着我造小孩,之前原先计划是说好过两年再要的。不说了,都清楚了”
说完葛俊没再打张欣,原地转了几圈,突然自己打了自己几掌,之后转身出了咖啡厅,一人独自扬长而去。张欣依然留在原地,除了说过那几句话,姿势依然没有什么改变,不知她想保持到什么时候。
当地晚上回来,葛俊不知去哪里了,只有葛父葛母在,见张欣抱着孩子回来,脸上无故多了好多淤伤,问她怎么回事也没有,顾自抱着孩子回自己房间反锁了门。两老见不对劲,连忙拔了葛俊的电话,关机!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表面上看越来越蹊跷,可两个孩子一个都不说,一个个都反常,只有担心的份。
葛俊一个在街上逛荡,他没有去处,也不想去哪,进一家店买了瓶烈酒,边喝边逛荡,周围人异样眼光再也对他造不了任何影响,看到那些拾荒者,突然萌生一种想法:如果下辈子能选,一定与他们为伍,没有烦心事,可悲自己现在竟然在街边羡慕起那些拾荒的。他已经不敢再去奢想金玲了,美好的回忆都不敢奢想,现实过分地残酷却需要他迅速去面对、去解决、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