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再回伊豆（1 / 1）
再次看到阿绫，赖朝有些无措。虽然自那次别离之后，他也非常希望能很快见到她，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没想到，不到一年，就又见到了。
对于他的惊讶，阿绫装作没有看见，推推儿子，“向你赖朝叔叔问好。”
“见过赖朝叔叔。”小海见礼道。
“这是，当年的平太？”赖朝含笑看着面前的小男孩，“是个好孩子。”
这时豆叶走了过来，“夫人，时政大人他们来拜访，您看……”
“快请，”阿绫笑笑，“请他们到我以前的房间就好，我和我儿子就住在那。”
“是。”
见到北条一家，阿绫与他们寒暄几句。她看了一眼浑身不自在的政子一眼，笑而不语。
时政心里也有些尴尬，本来有一门那么好的亲事，却被自己女儿搅黄了，茂松公子长相不俗，人品也好，怎么自己女儿就不开窍呢？想到这儿，他不由暗暗瞪了女儿一眼。
对于父亲和姐姐的纠结心情，年纪尚幼的小四郎完全不明白，他只是很开心又能见到漂亮阿姨。见阿绫含笑看着他，吸吸鼻子，不顾父亲的脸色扑进她的怀里。
“小四郎！成什么样子！”时政快要晕过去了，自己的一双儿女，有一个算一个，都那么不成器。
“不打紧。”阿绫掐掐小四郎的脸。
“绫夫人，”小四郎左看右看，“小空小姐怎么没来？”
“嗯，这次她没来。她要学东西呢。”
“哦。”小四郎心里有些失望，低着头不做声。
好笑地看着小男孩，阿绫晃了他两下，“想她了？”
小四郎小心地看了阿绫一眼，红着脸点点头，“嗯。”
“呵呵，下次吧。”阿绫指了指儿子，“看，哥哥来了哦，让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小四郎把头埋在阿绫肩膀，闷声应了一声：“嗯。”
时政看着这一幕，不由心中有了想法：小空小姐和自己儿子，听起来也很……
不行！那姑娘一看就不是善茬！时政连忙打消这个念头，又跟阿绫说了几句话后，起身告辞。见儿子一脸舍不得的表情，人家也没说什么，便把小四郎留下了。
“这次能留多久？”待阿绫让两个孩子出去玩，赖朝问道。
“不会太久，我要回陆奥。”阿绫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小口。她看看赖朝，“你这一年恢复得不错啊。是北条家很会照顾人呢？还是政子小姐很会照顾人？”一提这个，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阿绫，”赖朝有些尴尬，“茂松的事情，我很抱歉，但错也不在我……”
“那在我吗？”阿绫杏眼圆瞪。
“不是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连忙陪笑脸，“你消消气，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不再生气。”
“真的？”阿绫挑挑眉。
“当然！”
“那么……”她看看院中带着小四郎玩耍的儿子，“你做我这个孩子的义父，如何？”
“嗯？！”赖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阿绫，你，你说什么？！”
“怎么，所谓做什么都行，这句话只是说说而已吗？”阿绫冷笑。
“不是，阿绫，我，我只是个囚徒啊！”赖朝面容苍白，“让我做平太的义父，如果将来……”
“正因如此，我才让你做他的义父。”阿绫整理着衣袖，“赖朝，我答应过由良夫人照顾你们兄妹几人，凉子现在只要找个好人家我就可以放心，但你们兄弟怎么办？我在这里，能随时照顾你们，但万一我不在呢？我有一个弟弟两个孩子，小空是个姑娘，将来早晚会嫁人；茂松现在已成了气候，但也会有自己的小家，由他照顾你，不知道会不会被他未来岳父家说些什么。而小海不一样，他是要接我的班的，没打算让他参与平家的事情，就算将来我不在这里，他来照顾你也更方便。”她低下头，“这样，你们兄弟也好过一些。”
“你……你又何必给自己孩子增添负担呢？”赖朝有些想流泪的冲动，“我只是一个不知道还能活几天的流人，不值得你这么对待。”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与你无关。”阿绫看了他一眼，“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我不答应，如果你是想让平太照顾我，这个义父我绝对不会当。但是，有一样东西，我一直要给他，你叫他过来，可好”
“是什么——小海，过来!”阿绫招招手。
见小小少年跑了过来，赖朝笑笑，对一旁劈柴的藤九郎说：“你去把我那个盒子拿过来。”
藤九郎连忙放下斧头，跑进屋子里去那东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大人，拿来了。”
赖朝伸手接过来，将盒子打开，取出一个木牌，雕工精致，外面裹了一层很厚的包浆，在阳光的印衬下，浮现着柔润的光泽。
“这个，是当年在你生产前一个月我去寺庙里求的，本来打算在你儿子满月后给他，谁想到后来……”他苦笑一下，“现在我把它交给平太，就当，是迟到的贺礼吧。”
阿绫笑笑，摸摸儿子的头，“拿着吧，这是赖朝叔叔给你的。”
小海看看母亲，恭敬地接过木牌，“多谢赖朝叔叔。”
“好孩子。”赖朝温和地笑笑，“去玩吧。藤九郎，你看着他们点。”
“是。”
看着两个孩子在那边骑竹马，赖朝状似不经意地说：“你有心事。”
“嗯？”阿绫一愣，随即笑了，“你能看出来？”
“与平时的你，不一样。”赖朝指指眉间，“这里，有愁绪。”
阿绫不由抬手摸了两下，笑笑。
“出了什么事吗？”他问。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阿绫避重就轻，“生意场上的事情，比较头疼。”
赖朝看了她一会儿，转过头，“不管怎样，做让你开心的选择就好。”
“开心？”阿绫叹口气，“谈何容易啊。”
“那个，豆叶姑娘，你来了。”藤九郎搓着手，嘿嘿笑着。
豆叶白了他一眼，“笑什么？像个傻子！”她取出点心给两个孩子吃，看都不看藤九郎一眼。
“豆叶姑娘，一年不见，你，越来越好看了。”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红着脸傻笑。
豆叶面上一红，“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
“藤九郎叔叔，你喜欢豆叶姐姐？”小海好奇地看着他。
“没有！没有！小公子不要乱说！”藤九郎手忙脚乱地连连摆手。
“那你讨厌豆叶姐姐？”
“怎么会呢！”
小海看着满脸通红的藤九郎，撇撇嘴，“真不坦率。”说完，拉着小四郎找母亲去了。
藤九郎尴尬地看着豆叶，却见人家姑娘瞪了他一眼，满面红霞，跺跺脚走了。
真好看！看着姑娘亮丽的背影，藤九郎傻傻地想。
晚餐很丰盛，有阿绫她们出去打的野兔子，藤九郎捕捞的河鱼，豆叶带着小海做的蘑菇酱和素菜卷，还有其他精致的小菜。
美食在前，赖朝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又看了几眼阿绫，见她胃口不错，还时不时照顾他和她儿子两人，这才微微松口气。
只是，还是有些疲惫之色啊，他想。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绫揉揉脖子，她也觉得最近有些疲惫，是因为事情比较多的关系？还是因为年龄大了的关系？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见儿子正担忧地看着她，便笑笑，摸摸儿子的头。
吃过晚饭，又聊了一会儿天，阿绫带着豆叶去沐浴，小海把被褥搬到赖朝的房间铺盖，藤九郎要帮他，他不肯。自从他渐渐长大后，就很少与母亲单独一个房间睡觉了，除非有妹妹。
赖朝笑看着小海，“你很能干呢。”
“母亲说了，能自己动手，尽量不依靠别人。”
“你母亲说的对。”赖朝笑笑，“她当年就是这么告诉你舅父的。”
“赖朝叔叔与母亲很熟？”小海很好奇。
“你母亲是我嫡亲妹妹的老师。”赖朝笑道：“我和我的弟弟也蒙她照顾很多。”
“弟弟？”小海问道：“是牛若哥哥吗？”
“牛若？”赖朝眉头一皱。
“嗯，现在在鞍马寺，母亲说他是您的弟弟。”
“……不，”赖朝笑容淡了几分，“我说的是我的亲弟弟，他现在在土佐。牛若，是我父亲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就像，我和明次郎？”小海歪着头问道。
赖朝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少年说的是谁，“嗯，差不多吧。”
“你讨厌牛若哥哥？”
“算不上讨厌，只是无所谓罢了——你们很熟吗？”赖朝问。
“嗯，母亲会经常带我和妹妹去看他，母亲说了，他一个人孤苦无依，让我们多跟他一起玩。”小海点点头。
“孤苦无依？”赖朝偏过头，嘴角带了几分讥讽，“再孤苦无依也好过囚犯吧。”
小海眨眨眼睛，“您是……与其说讨厌牛若哥哥，更不如说讨厌他的母亲？”
赖朝吓了一跳，看看这个目光清澈的少年，拍拍他的头，“小孩子不要想太多，容易不可爱。”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海不太高兴。
赖朝笑笑，“你母亲这几天，心情不好。”
“嗯，她有心事。”小海干脆回答。
“什么心事？”他追问。
小海眨眨眼睛，“您可以自己问啊。”
赖朝摸摸鼻子，“咳咳，有些事情，也许她不方便回答。”
“那她的儿子就更不方便回答了。”少年狡黠一笑。
“你这个小家伙……”赖朝很无奈，“你们兄妹都是古灵精怪的。”
“赖朝叔叔，小孩子的话不一定好套。”小海带了几分得意，“如果母亲愿意告诉你，肯定会告诉你的。”
“告诉什么？”门口响起女子的声音，原来是已经沐浴好的阿绫。见到母亲，小海连忙跑过去，扑进她的怀里。阿绫掐掐儿子的脸，“快去洗澡吧，不要调皮哦。早早睡觉。”又看向赖朝，“藤九郎说水烧好了，你也去吧。平太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你别嫌烦。”
“怎么会嫌烦？他很懂事。”很好，有的是机会从这小子嘴里撬出实话。
似乎觉察出他的想法，少年回过头，用口型对出一句话：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