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祝寿(1 / 1)
眼见他们三人的会谈马上就要结束了,我连忙弯着腰匆匆逃离现场跑回房间,假装还在睡觉的样子。
刚躲进被子里没多久,就听见玦晏的敲门声:“十九,都快申时了,还不起?”
我悠悠然打了个哈欠,才起身去开门。
玦晏疑惑道:“看你这能吃能睡的,实在不像有病的样子啊——哎呦!”
我收回手:“你才有病呢!”
玦晏泪流满面地揉揉脑袋:“不但能吃能睡,力气还这么大……”
后厨传来七师兄的怒吼:“玦晏!你这臭小子,我叫你记得帮我关火,你都干嘛去了!?”
我连忙跑过去一看,蒸笼里水都蒸干了,红糖包子也被蒸成了焦糖包子。七师兄气得脸跟包子一个颜色,抄起一根擀面杖:“玦晏呢?我今天非把他做成包子不可!”
玦晏惨叫着逃走:“七师兄,不能因为你的脸像包子就要把所有人都打成包子啊——”
清明的时候山上连续下了三四天的雨,哪里都去不成。我在屋子里跟玦晏两个人下棋解乏,兮霖笑眯眯地端来一盏炖盅放在我手边,道:“小十九,从今天起要开始调养身子了。来,先把这碗补药喝了。”
我半是欣喜半是好奇地揭开盅盖,好一碗冰糖燕窝汤,温度正好,于是赶紧趁热喝了。
第二天,兮霖神秘兮兮道:“为了怕你喝腻,今天换了一种补汤哦。”我揭盖一看,人参鹿茸汤。好吧,我喝。
第三天,兮霖欣喜道:“快点尝尝,我在补汤里多加了一点黄芪,给你补气用的。”灵芝海参汤。
第四天,虫草鱼翅汤。
第五天,雪蛤枸杞汤。
第六天,我终于……流出了两道鼻血。
兮霖赶紧将手中的炖盅放下,惊讶道:“怎么流鼻血了?难道我最近竟然已经帅成这样了?”
一旁的玦晏弯腰吐了出来。
我仰着头止血:“拿走拿走,我不喝了!”
兮霖一脸心痛:“不行啊,这碗鲍鱼花胶汤我炖了好久的!”
玦晏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正在这时,八师兄敲了敲门,道:“十七,你们家派人给你传话来了。”
玦晏起身去开门,只见八师兄身后跟着个清秀的小厮,见了玦晏低头行了个礼,唤道:“五少爷。”
玦晏问:“什么事?”
那小厮恭恭敬敬道:“下个月十四是老太太的八十寿辰,老爷嘱咐您记得早几日回家准备给老太太祝寿。另外老爷听说苏姑娘和陆公子也在,希望二位能赏光一同参加老太太的寿宴。”
说起来,玦晏也算是如假包换的富家子弟。他父亲沈泰一手创办了鼎记药铺,连锁开店,生意火爆。不往远了说,至少是包揽了连青州在内附近的几所城池中大部分的药材生意。
沈家在青州住在沈家庄,沈老爷除了正房太太外另纳了两房妾侍,玦晏是沈家长房所出的最小的一个儿子,上头有四个哥哥,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鼎记药铺的生意不愁没人打理,于是沈老爷便送他来药师谷拜师,估计再过几年玦晏就会学成正式下山开始接管一些他们家的生意了。
我小的时候,活动范围有限,偶有机会下山玩玩,也都是由兮霖和玦晏带着。每次在城里玩得晚了不方便上山,就住在玦晏家里。沈老爷和沈夫人都待我很好,因为他们没有女儿,见到个跟玦晏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就特别喜欢,只是因为知道我的公主身份而总是多少有些敬畏。沈家的老太太,也就是玦晏的奶奶,那时也特别疼爱我。我自小不在亲人身边长大,唯有在沈家庄的短暂日子,能让我有家的感觉。
只是后来陆续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去过沈家庄了。
小厮传了话便安静地由八师兄带走了,我问玦晏:“我回来这么机密的事情你爹也知道,肯定是你告诉的吧?”
玦晏讪讪笑道:“他们一直很挂念你。听说你回来了,早就想见见你了。不过,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可以找个理由推掉,没关系的。”
我笑一笑:“我又没有怪你。沈奶奶做寿,于情于理我都是要前去拜访的。只是有些感慨…”只是有些感慨,他们再也见不到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
按照礼法,前去拜寿是需要自备礼物的。虽然玦晏再三强调不用送礼、人到即可,但我总觉得这样不礼貌。
想到贺礼我就头大。我好久不画画,已经没有勇气再开笔了。说绣个织品吧,女红也不行。唯一的才艺就是琴艺了,可是人家老太太过生日我也不好抱个长筝过去弹。送点名贵的首饰吧,我又没几个钱。好不容易想到可以找兮霖要几根上好的人参灵芝什么的,想到人家家里就是开药材铺的,恐怕吃过的好东西比我见过的都多,顿时就泄了气。
最后还是兮霖帮我出了个主意,说老人家都怕冷,送一个白铜制的薰香暖手炉是最适合不过的了。虽然马上就是夏天了,但是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玦晏早几天就先下山回家了,我与兮霖在五月十四的当天中午才出发。
三年前,殷君泽带兵攻破青州城门后就直奔王宫,是以城中的房屋并未受到太多战火的波及,沈家的药材生意也没有被过多地影响。这大概是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下山进城,一路走到沈家庄的大门,都是记忆里熟悉的路线。
管家忠叔开了门,见到我们很是欣喜:“晴雪小姐,兮霖少爷,二位总算来了。老爷夫人和老太太听五少爷说二位要来,都高兴得紧呢。前几天就开始准备客房了。”
我含笑道:“忠叔,都是熟人,就别叫得这么客气了。叫我十九就好。”
忠叔笑呵呵地接过我和兮霖带来的寿礼,将我们引入内庭。
此次沈家老太太虽是做寿,实际也只是家宴,秉承沈家一贯低调的风格,并没有大肆宣传。全庄上上下下一共五十四口人,一共开了六桌。
沈老爷在正厅里指挥家丁们将贺寿的红绸灯笼挂得周正些,忠叔隔着老远便唤:“老爷,有贵客到了!”
这一声把沈夫人也给喊出来了,两人笑眯眯地迎上来,道:“小雪可是好久没来了。兮霖也是,大半年没见过人影了。”
我听他们还是唤我的旧日小名,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感动,不由道:“伯父伯母好。”
沈夫人心疼道:“小雪清减了不少,山上的伙食到底不如城里的好,不如就在这里住几个月再回去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不必了,太麻烦你们了。”不等他们回话,又问,“老太太呢?今日是寿星,我可得好好见见。”
沈老爷略一沉吟,道:“老太太最近身子不好,还在房里吃药,一会开席了再出来。”
正说着话,玦晏从后厅里跑出来,浑身一股红烧肉的香味,道:“爹,菜都做好了,准备上菜了。你们先入席,我去叫其他人过来吃饭。”
沈家在主席桌留了两个位置给我和兮霖,这让我很是过意不去。要知道这主席桌上坐的是沈家老太太、沈老爷、沈夫人、沈家大少爷——玦晏的同母哥哥一家四口、玦晏、我还有兮霖,刚好十人,连妾侍和庶出的儿子都不能坐,这么一来,我和兮霖的地位就被抬得尤其高了。
桌上的菜上了一半,玦晏扶着老太太从房里出来,我连忙起身相迎。
沈老太太苍老得很快,至少跟我记忆中的相比衰老了太多。她的气色也不太好,满头银丝,对着我端详良久,方展颜一笑:“这、这不是小雪吗?”
我有点想哭,但仍笑道:“奶奶还认得我。”
沈老太太喜道:“认得,认得,怎么能不认得呢?我记得上次见到你,你才这么点高,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大姑娘了?”
沈老爷招呼她坐下,道:“娘,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小雪早就长大了。”
沈老太太笑着看我道:“小雪回来了就好。我们家晏儿天天盼着——”
“咳咳,那什么,奶奶您先喝点汤。”玦晏十分别扭地打断她的话,盛了一碗海带龙骨汤递过来。
菜上齐了,沈家的人也陆续入座。玦晏的四个哥哥都已经陆续娶妻成家,最大的两个哥哥连孩子都有了,整个沈家庄人丁兴旺,好不热闹。
沈家大哥的两个孩子一个三岁了,另一个刚满月,生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还不会说话,只能看着桌上的众人咿咿呀呀地傻乐。
沈老太太乐呵呵地逗了逗重孙,然后握住玦晏的手道:“咱们沈家,可就剩晏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了。”
玦晏咕噜一声喝光酒杯里的酒,露出一副英勇就义般的神情。
沈夫人笑道:“您难道还怕晏儿讨不着媳妇不成。”
沈老太太正色道:“虽然晏儿年纪最小,但是也不能老是这么拖着,我还指望看着他成亲呢。晏儿今年都多大了?”
沈夫人答道:“上个月刚满了二十二。”
我心里咯噔一下。玦晏大我两岁,这么说我今年也是要二十岁的人了。二十岁?二十岁!
算起来,玦晏的大嫂好像跟我同岁来着?
我扫了抱着婴儿的沈大嫂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沈老太太痛心道:“是啊,你瞧瞧,都二十二岁了,不说娶媳妇,连亲都没有定,这怎么说得过去。”
玦晏筷子上夹的鱼肉一掉,艰难开口:“奶奶,我——”
沈夫人打圆场道:“早就拖冰人留心了,这不是一直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嘛。”
沈老太太抬头看我,和蔼道:“我看小雪就很好啊,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做我们沈家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