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四章（1 / 1）
明明，她的身后只是漆黑的夜色，可还是晃得慕容钰移不开眼。
手中的筷子没有拿稳，“啪”的一声摔在了桌上。
慕容钰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捡起筷子，掩下了那些失态的情绪。
明明，都打算忘了。为何一见面，还是控制不住狂奔的心？
言梓晨只是扫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就笑着对顾廷烨道：“皇叔，抱歉了，宫里有点事耽搁了，所以来迟了。”
顾廷烨笑着摆摆手，“能来就好，快坐下吧！”
随后转头对着一旁伺候的丫鬟说道：“快替公主添副碗筷。”
好巧，正好慕容钰身边有个空位，言梓晨便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闻到熟悉的馨香，慕容钰觉得有些心慌，没心思再去听他们聊天的内容，只管自己闷头吃饭。
“小姐，你怎么吃的这么急？小心噎着啊！”站在慕容钰身后的小桃紧张的说。
于是桌上所有人的眼光都移到慕容钰身上，慕容钰尴尬的很，心里早已默骂小桃几十遍了。
身边递来了一杯水，同时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声音：“慢点吃。”
偏过头一望，对上了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心中一紧，竟不知如何言语。
言梓晨就这样举着杯子不动，等着她接过去。
慕容钰盯着她手中的杯子发愣，迟迟没有动作。
顾廷烨夫妇看着她们这样的举动，一头雾水。
顾筱君知道一些内情，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她得知言梓晨要与叶聪成亲之时，也去找过她，只是她执意如此，她也无法劝些什么。
只是，委屈了慕容钰了。
小桃推了推慕容钰，小声的说着：“小姐，你怎么又发起呆了啊！夫人交代过要好好看着你，不能让你在外面丢人现眼！”
声音虽小，在场的人却都听见了。
王安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这才是丢人现眼吧！
王妃掩嘴偷笑，慕容家的人倒是有趣的很。
慕容钰真是，要被小桃气死了！
于是她直接无视了言梓晨，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对顾廷烨夫妇说道：“王爷王妃，我吃饱了，多谢你们的款待。我有些不舒服，先告辞了。”
说罢，对着王安和小桃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跟了上去。
言梓晨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皇叔，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顾筱君追了出去，“钰儿！”
“大嫂，怎么了？”慕容钰停下了脚步，回头答道。
“这几日，你就留在王府歇息吧。”
慕容钰正想拒绝，却被王安抢了先：“少夫人，那这几日小姐就麻烦您照顾一二了，我们回去就派人将小姐的衣物送来！”
小桃还想说什么，却被王安拉走了。
慕容钰心想，下次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家伙！
顾筱君带着慕容钰回到了事先替她准备好的房间，陪她坐着聊了会，才离开了。
王府书房内，言梓晨与顾廷烨坐着下棋，顾廷烨道：“有什么话，公主还是直说吧。”
言梓晨捏着棋子，盯着棋盘边下边说：“慕容家此次迎亲，什么时候启程？”
“三日之后。”
“好，我要皇叔与他们同行。”
“为何？”
“父皇忌惮您已久，有些时候，您还是不在京城比较安全。”
顾廷烨的表情有些微妙，一盘尽，胜负已分。
“公主棋艺高超，本王甘拜下风。”
言梓晨笑了笑，“如此，便不打扰皇叔休息了。”
出了书房，言梓晨拍了拍手，一个黑衣男子从暗处出现，跪在她的面前，等候命令。
“人在哪？”
那男子答道：“被郡主带下去休息了。”
“带我过去。”
男子起身，在前方领路。
到了慕容钰所住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对着言梓晨说道：“左手边第二个房间，就是慕容姑娘的房间。”
言梓晨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那男子一走，言梓晨才去敲了慕容钰的房门。
慕容钰打开房门，见到是言梓晨，怔在了原处。
“怎么，不认识我了？”言梓晨淡笑。
慕容钰挡在门口，眉头微蹙，“你来做什么？”
言梓晨扯下她头上的荆钗，随手往地上一扔，看着她的秀发顺势落了下来，披在肩上，笑道：“你还是这样好看些。”
慕容钰的心一颤，克制住想要拥住她的那双手，冷哼一声，“与你何干？”
言梓晨叹息道：“上次怎么不告而别了？”
慕容钰冷笑：“我是怕留下来会搅了公主殿下的喜事。”
言梓晨情绪低落：“你跟我讲话，非要这般带刺才开心吗？”
慕容钰扭过头去不看她，她不知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明明不想伤害她的，却总是克制不住自己，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语。
言梓晨望着她精致的侧脸，覆上了自己的手，有些心疼的说：“怎么瘦了这么多。”
慕容钰回过头面对着她，取下脸颊上的那只手，握在手中，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明明已是夏日了，那只手怎么还这么冰凉呢？
两人眼神相对，却又寂静无言。
人前镇定睿智的公主殿下，遇上了慕容钰，总是会败下阵来。
“这几日，我很想你。”公主殿下开口打破了这沉默的对望。
她眼中的眷恋，让慕容钰措手不及。
没有想象中的冷漠，她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用最普通的话语道出最温柔的情话。
可是，她就要嫁与他人了，不是吗？
思及此，慕容钰强忍着心酸，一狠心，背过身去，“夜深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说罢，便直接关上了房门，将言梓晨挡在门外。
那扇门，不止是将她们二人隔离开来，更是将她们的心，也隔开了。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言梓晨有些痛苦的说着。
这时候，她突然同情起季永霖了。
想必当初，她与季永霖之间，也曾如此吧。
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视而不见。
这人，竟能如此狠心。走的那么决绝，那么彻底。
怎么会有人这般，说放弃就放弃的呢？
莫非，从一开始她就只当是玩闹？
可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慕容钰的深情，从来就不会掩饰。
只是为何，如今她眼中，剩下的只有陌生呢？
在门外站了许久，依旧没有得到回应，言梓晨失望的离开了。
上位者的骄傲，让言梓晨无法做到如同慕容钰以往那般死缠烂打。能放下身段主动找她，已是言梓晨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毕竟，那一日，身上的痛，让她记忆犹新。
可是，到底是她身上比较痛，还是慕容钰心里比较痛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是她心里的念头却是更深了一层：慕容钰，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两颗心，渐行渐远。
门内，慕容钰跌坐在地上，背靠着那扇门失了神，她不敢开门，她怕，怕自己会忍不住放弃本已打算好的念头。
明知道结局是什么，还要去飞蛾扑火吗？
不，她只是个胆小鬼而已，所以她做不到那么奋不顾身。
有些伤，受过一次就够了。她不想再痛第二次了。
惜雨楼内，云霜看着无精打采的言梓晨，担忧的说：“公主，慕容姑娘不肯跟你回来吗？”
言梓晨摇了摇头，“随她去吧，等把京城的事安排妥当，再去寻她。”
“可是公主，为何你明知慕容姑娘会伤心，却还要执意嫁给叶将军？”
言梓晨望着远处，想起了慕容钰那憔悴的面容，幽幽的说着：“小云，你也觉得是我错了吗？”
云霜叹息道：“我只是有些心疼慕容姑娘罢了。”
言梓晨沉默不语，是啊，她也心疼。
第二日，顾廷烨进宫请旨，希望能护送女儿到夫家，亲自主婚。
没有皇帝的旨意，在京的王爷不得随意出京。驻地上的王爷也不得随意入京。
晋王只有这一个女儿，为人父母想要孩子过得好，实乃人之常情，顾廷睿能拒绝吗？
加上太后向来疼爱顾筱君，于是顾廷睿大笔一挥，送了丰厚的赏赐，再派了五百精兵护送迎亲队伍。
晋王前脚刚走，那七公主后脚就来了，说她想亲顾郡主的婚礼。
顾廷睿揉了揉眉心，人家嫁女儿想亲自去，这很正常，但是你这堂妹凑什么热闹？
可是她说了，她和郡主亲如姐妹，自当要去。
于是顾廷睿就再做个顺水人情，把那五百精兵交给叶聪领队了。
既然亲都定了，一道同行也好培养培养感情。
反正他这女儿，他是管不住的。只希望不要再亏欠她了，她想怎样就都随她去吧。
只要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他都能替她顶着。
晚间，京城的大街依旧热闹的很，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小贩叫卖吆喝。
若说起夜里的京城最热闹的去处，那自然是青楼了。
各大青楼前，皆站满花枝招展的女子在招揽生意。
万花阁前，立了个身姿修长，头束玉冠，气度不凡的……女子。
那女子虽然穿了一身男子的衣衫，头发也梳成男子的发式，可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位姑娘。
因为，怎么可能会有男子长的这么好看？
万花阁的花娘迎了上去，问道：“这位……姑娘？您是要来我们这听曲呢？还是找人呢？”
“我找尧炙姑娘。”
花娘一听声音，嗯，果然是位姑娘！
“姑娘，您这个时辰来……尧炙可是忙得很啊……”
慕容钰被花娘身上胭脂水粉色味道熏的难受的很，皱着眉往后推了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伸到花娘面前，问道：“可够？”
花娘立马喜笑颜开，“够了够了，公子里面请！”
远处，两名衣着朴素，相貌平平的男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犹豫的说：“十三，要不要通知公主？”
十三摇了摇头，“先跟进去看看。”
尧炙房内，慕容钰靠在榻上，悠闲地品着酒，听着琴。
一曲毕，尧炙从位置上起身，走到慕容钰跟前，取下她手中的酒杯，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怎么穿了一身男装来了？”
慕容钰笑笑，“因为这样逛青楼才不会那么显眼啊！”
尧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傻孩子，像你这种一看就是女子的，穿男装才叫显眼好吗！”
慕容钰重新拿了个酒杯倒了杯酒，泯了一口，缓缓说道：“再过两日，我便要离开京城了。”
“嗯？”
“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和言姑娘吵架了？”
慕容钰叹了口气。
尧炙揉了揉她的脑袋，“才多大的人，怎么整天唉声叹气的！若有什么误会，说开就是了，何必闹到再也不相见的那种地步呢？”
慕容钰惊讶的说：“尧炙姐，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二人皆是女子啊！”
“那又如何？只要喜欢，便去争取，不要总是轻言放弃。”
慕容钰思忖许久，依旧没有说服自己听尧炙的话。
反正只要她过得幸福就好了，自己这点执念算什么呢？
门外的吵闹打断了慕容钰的思绪，一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在外面嚷嚷着：“滚开，大爷我今日非要进尧炙的房不可！”
小厮陪笑道：“大爷，尧炙姑娘是不接客的！”
“胡说，刚才我分明看见一个小白脸进去了！你还想骗本大爷！快让开！”
老鸨赶了过来，拦住了那男子，“洪爷，您喝多了，哪来的什么小白脸呢！我们尧炙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男子打了个酒嗝，“芸娘，这就是你不厚道了吧！本大爷可是经常关照你的生意，而你却整日把尧炙姑娘藏着掖着，今日我分明就看到了那小白脸进去了！老子就不信了，那小白脸有资格进她的房，本大爷就进不得？”
老鸨扶着他的手臂，笑着说：“哎哟我的洪爷耶，这定是误会啊！我们尧炙姑娘若想招入幕之宾，我们万花阁定会通知大家筛选一番，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哪个毛头小子玷污了呢？这都是误会，误会啊！”
男子一把推开老鸨，摇摇晃晃的要去推尧炙的房门，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
“吵死了，闭嘴！”慕容钰沉着脸站在那。
那男子一见男装的慕容钰，眼冒星光的扑了上去，“哎哟，原来是个小美人啊！”
慕容钰嫌弃的看着那男子，捏住那只快要伸到自己面前的爪子，往后一折，冷冷的喝了句：“滚！”
洪爷疼的嗷嗷大叫。
老鸨见状连忙让小厮拉开了那男子，开玩笑，这姑娘可是贵客啊！每次来，都只找尧炙听琴，赏钱却次次都不少，哪能让洪爷这种无赖惹怒了贵客？
谁知，他却变本加厉，捂着自己的左手骂道：“你…你这臭娘们！竟敢打我！来人！来人！快把她拿下！”
远处，洪爷的两个手下冲了上来，想捉住慕容钰。
结果显而易见，不过两招，那两人就被慕容钰撩倒了。
慕容钰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给老鸨，“我不希望再有人过来打扰。”
老鸨连连点头，“我这就把他们带下去！”
说着，拍了拍手掌，楼梯口立马走来四个打手，两人拎起地上的随从，两人一左一右架起洪爷。
酒壮人胆，就算被人架着，那洪爷还是嚷嚷着：“你这臭娘们！都是青楼里的人还装什么清纯啊，尧炙，你给我出来！出来！”
老鸨使了个颜色，那两名打手一人一拳往他肚子上招呼，架起他就要往楼下抬。
慕容钰突然开口，“慢着。”
打手们停了下来。
慕容钰上前，掐着他的脖子，眼神森冷，“若你还敢打尧炙姐的主意，今日我就让你脑袋搬家！”
洪爷喘不过气，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慕容钰。
老鸨也是一脸紧张，这要是搞出了人命，官府那边可不好交代啊！
好在尧炙从房中走了出来，扯了扯慕容钰的袖子，“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慕容钰这才松开了手。
洪爷喘过气之后却咳得厉害。
一般喝多了酒的人，肚中自然满是酒水，洪爷自然也是，他的肚子被打手捶了两拳，又被慕容钰掐着脖子，于是他咳着咳着，便吐了出来……
而他的正对面，站着的正是慕容钰。
所以他这些污物，全都吐到了慕容钰身上。
慕容钰躲闪不及，就这么中招了。
大家都被愣到了，一时间，寂静无言。
慕容钰脸上黑的可怕，咬牙切齿的吼了句：“我！要！杀！了！你！”
尧炙最先反应过来，拉住了慕容钰，让打手把人带下去，又让老鸨赶紧叫人送来浴桶和热水。
尧炙看着慕容钰那一脸委屈的模样，觉得好笑，但她却不敢笑出来，生怕惹恼了她，“钰儿，先把外袍脱了吧！”
慕容钰真的要哭出来了。
她有洁癖！居然被人吐了一身！
一张脸拧成了一团，痛苦的望着尧炙，“脏！”
尧炙安慰道：“好了好了，我替你脱。”
她小心翼翼的避过污物，艰难的将她的腰带解开，勾开她的衣襟，褪去她的外袍。
于是慕容钰就这样，只着中衣站在了尧炙的门外，嫌弃的看着地上的衣物，愤恨的进了房。
此仇必报，势不为人！
热水很快就送来了，小厮丫鬟们架起了屏风，放置好浴桶，便退下了。
慕容钰狠狠的将自己搓了好几遍，这才松了口气靠在浴桶之中，寻思着等会应该怎么去报仇，这时，尧炙却突然进来了。
慕容钰有些难为情的说：“尧炙姐，你怎么进来了。”
尧炙捧着衣物，在浴桶旁边的凳子上放下，调笑道：“都是女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慕容钰红着脸不说话。
尧炙放下衣物就出去了。
慕容钰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出去时，见尧炙负手而立，便唤了一声：“尧炙姐。”
尧炙回过头来，看到慕容钰穿着她亲手做的衣衫，有些失神。
玄色衣袍上勾勒着金线，衬得她贵气十足。腰带上绣着的神鸟栩栩如生，仿佛呼之欲出，合身的裁剪将她的身材衬得更加妙曼。
她的头发披散着，又有几分放荡不羁的感觉。
千年前做好的衣衫，如今，终于能送出去了。
慕容钰走到她的跟前挥了挥手，尧炙这才回过了神。拉着慕容钰往梳妆台走去，将她按在凳子上，取出那个和衣袍配套的紫金冠，拨弄着她的头发。
将耳际两旁的头发编成两股小辫子，伴着一头秀发束在紫金冠内，零散的碎发随意的落在了额前。
尧炙僵立在那，看着铜镜内精致的人儿。
那模样，与千年前还是活蹦乱跳的那孩子重合在一起。
慕容钰转过身，疑惑的问：“尧炙姐，你怎么了？”
尧炙的眼中含着晶莹的泪光，颤着手触上慕容钰的脸颊，失神的呢喃着：“思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