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关于离家（1 / 1）

和吴思凡的恐惧比起来，离绪其实更加不淡定，只是长久的训练让他不会表现出来而已。如果说吴老爷子还只是心狠手辣的话，那离绪的父亲——离家的现任族长就是目无法纪了。这话起来有些搞笑，因为吴老爷子看上去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人，连帮儿子掩盖杀人罪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但是要知道，有的人只是在犯法，而有的人是完全脱离了这个社会的准则，他们有一套自己的生活准则，在他们的世界里，有自己的法律。离家传承到今天，早已经没有人记得最初的生活形态，只知道，离家要传承，要守护属于离家的秘密，所以，族长之位是无论如何都要继承下去的。很可惜，离家传到今日，只剩下了离绪这一个有资格接替族长之位的后人，而他偏偏不愿意接替这一切，甚至早早的逃离。

离绪不知道自己第一次产生逃离的念头是在什么时候，或许是在第一次被扔进原始森林的时候，或许是在看多了那个女人癫狂悲凉的面容之后，又或许是在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的时候……离绪记不清了。但离绪知道，自己不想回去。

吴思凡觉得很奇怪，已经一个上午了，自己竟然没有看到一条关于自己和离绪在地铁上拥吻的报道。他可不相信Vincent人脉这么广，可以管住所有媒体。没有报道始终是件好事，不过吴思凡还是提前给莫子骢打过电话，一旦发现有相关的消息，不管利用什么手段，都要第一时间封锁掉。他相信莫子骢有这个本事，这种事情以前也没少干。莫子骢表面上是一本正经的大学教师，但这人的做事原则向来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这也算不得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所以吴思凡找他的时候，他欣然答应。

下午的时候，吴思凡接到了莫子骢的电话，说的却不是自己交代他的事情：“俄罗斯经济动荡，MG股指大跌。”

吴思凡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对MG漠不关心到了这种程度，连这么大的变动自己都不知道。但是莫子骢告诉自己这个又有什么用呢？MG股指大跌，固然会对自己这边有一定的影响，但是现在这边已经基本独立，分家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况且，自己并没有好心到想要去帮老爷子的地步。说起来，他倒巴不得俄罗斯那边出点事，自己好趁机要挟老爷子接受自己和离绪一起的事实。

“所以，你是来向我报喜的吗？”吴思凡难得的好心情，语气自然多了几分调侃。

“吴思凡，你的智商呢？”莫子骢停顿了一会，继续说：“经济动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就是说，老爷子最近都在处理这件事情，你觉得依他的个性，这个时候，他会来管你跟谁乱搞这种事吗？”

吴思凡恍然大悟，后背升起凉意。不是他，竟然不是他，那会是谁？难怪昨天那些人会对着自己下死手，难怪自己看不透他们的来路，原来都是自己弄错了。

“查离绪，越详细越好。”吴思凡对着莫子骢下了一个命令。事到如今，即使再不想用这种方式查离绪，也没办法了，总不能由着别人乱来，一无所知的局面太被动了。

挂断电话，吴思凡思索了很久，要不要找离绪谈一谈，他不相信离绪对此一无所知。自己一直说给他时间，让他对自己敞开心扉，但现在吴思凡有点不想等了，主要是这种局势让他不敢再等下去了。想了很久，还是在下班之前来到了离绪的办公桌前，邀约道：“晚上一起吃饭，我订好餐厅了。”说完就走，没有给离绪询问或者拒绝的机会。

下班后，吴思凡撤了两个保镖，带着离绪到了S市有名的法国餐厅。舒缓的小提琴，精致的装修，温柔的灯光，以及服务员脸上职业性的微笑，每一处都在打造着一个极其适合情侣约会的气氛。两人都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了，连带着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带上了浅浅的爱意，完全没有顾忌自己所处的环境。

坐在一早定好的位置上，美酒佳人，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但很显然，吴思凡今天的目的并不是眼前的美酒，也不是对面的美人。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直到高脚杯的内侧都沾染上了浅浅的红色，又看着那红色一点点的往下滑，眼神空洞。两人都是很能忍的人，所以直到这晚餐都吃完了，也没有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有问过对方一句好不好吃。

离绪看着眼前的人，明白他为什么叫自己出来，不过是为了有一个好的氛围去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罢了，只是这算起来第一次的约会，竟然是带着如此强的目的性，倒还是让离绪内心小小的失落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按捺了下去。

“思凡，想知道什么？”终究还是要自己主动开口，离绪明白吴思凡的顾虑，要说他对自己的过往不好奇，肯定是假的，只是这好奇在爱情面前，就变得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若是放在一般朋友之间，问便也就问了，可关系不同，问了竟有些查阅身世的嫌疑。

吴思凡惊讶于离绪的主动，眼睛睁大了三秒又很快恢复了原样，定定的看着离绪，开口答道：“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有点复杂，一时说不清。昨晚那些人是来找我的，我的……父亲，他并不希望我和你在一起。”离绪说到父亲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他需要在心里确认一下是否要用这两个字来形容那个人。

吴思凡不知道该什么说了，这些话不用听离绪说自己也能猜到，在中国，能同意自己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父母该是珍稀物种了，自己还没有那么幸运可以遇到。自己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疑问太多，反而不知从何问起。

“你……会回去吗？”先弄清楚离绪的态度比较重要，只有确定了他和自己在一条战线上，两个人才有谈下去的必要。天知道吴思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都是在颤抖的，比在泰山顶山接到莫子骢的电话的时候更加害怕。那时候，只需要想办法应对，而现在，要想的是会不会从离绪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如果他要走，自己应该怎么办，是潇洒的说再见还是痛哭流涕的挽留。

离绪摇摇头，吴思凡想问是不会还是不知道，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离绪，能说说你的过去吗？”

“离家是个大家族，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我并不清楚我们的家族企业是什么，但我知道离家的人都不缺钱。很少有人知道我们这个家族的存在，我们从一出生就被迫接受各种训练，但没有人告诉我们训练的目的是什么，大家好像都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离家是联姻制，离家的男人只能娶另一个家族的女人，但我父亲却和另一个女人生下了我。他们说我的血统不纯，无法继承家族事业，我本就不想继承，那种没有感情只有训练的家族，我找不到继承它的理由。八岁那年，我逃了出来，在我母亲的帮助下，她说永远都不要回离家。但离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所以他们想让我回去。”

“所以，这么多年，你都是一个人？”吴思凡说这句话的时候，心疼的像是浸泡在海水中一样，盐分渗透进每一根血管，锥心刺骨。无法想象，一个八岁的孩子，离开了所有的亲人，进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么多年，他是怎么成长到今天这样强大的存在。

离绪点点头算作回答，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对于离家，自己其实只知道这么多。确实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自己，那些痛苦，那些训练都是为了什么，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离家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不要回去，就算你想回去，我也不会答应。”吴思凡霸道的宣布了主权，他怎么可能再放离绪回到那样一个冰冷的世界。他痛苦了八年，孤独了十二年，这人世间的苦楚在他短短二十年的生命里面，仿佛通通经历了一遍。如果可以，吴思凡希望自己就是那个解救离绪的天使，一个让他真正感受世间温暖的天使，让他知道这个世界是有温度了，他是可以被宠爱的。

离绪突然觉得很开心，好像背了很久的包袱终于放下了。虽然有很多东西还没说透，但至少他们向前迈进了一步，而这一步，是真正敞开心扉的开始。再往后一点，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些苦，是不是就可以真正对这个人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