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暖烘烘的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叶清远迷迷糊糊想，来这个南方小城几年了？四五年？七八年？晤……

叶清远对数字不敏感，从小就这样。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老师家访，问他家地址，在回答门牌号的时候，皱了半天眉，还是没记起来。最后一着急，干脆带老师回了家。哥哥叶清耀对此类借口嗤之以鼻，说：“南方雨水把你的身和心都快泡烂了，还记得自己多大吗？奔三的人了！不在该奋斗的时候奋斗，跑去晒太阳泡书堆，成天混日子。将来你肯定后悔！”

叶清远坐在闲远书店门口，看着往来的行人发呆。

父母早逝，留下一家规模中等的投资公司和几处房产。记得那时他还是个13岁的孩子，哥哥也才18岁。家逢巨变，不由得人不成长。身为兄长，哥哥一肩挑起重担，给了他算不上豪奢但却无忧的物质生活。他对这个唯一的亲人也是言听计从，按照哥哥给他规划的人生轨迹，考上了国内名牌大学，学习大学里最引以为傲的专业。本来他是要照着既定的人生道路一直往前走的，但是那次下班的途中，一个意外，那个从天而降的人，确切说是那个短短几秒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给了他重重一击。仿佛那个人不是摔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而是摔进叶清远沉闷凝滞的心里。当他在满是脑浆和血腥气浓重的路边呕吐时，第一次对死亡有了真实的恐惧。13岁那年得知父母在车祸中双亡，死亡对他来说只是亲人的永远离去和今后的生活要同哥哥相依为命的艰难。10年后再次面对死亡，要是那个跳楼的人再偏一点，躺在地上如同破面口袋一样支离破碎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要是自己就这么死了，一个叫叶清远的人永远从世界上消失了，那那些还没实现的理想怎么办，那些多次出现在脑海里对未来的美好向往怎么办。叶清远呆坐在马路边，恐惧和恶心让他全身发抖，站立不稳。他抬头看着水泥钢筋堆砌的高楼大厦将头顶的天空挤占得越来越小，往来的人群匆忙而有规律，每个人都有将要办或正在办的事，没有人为了几十米外的角落里一个生命的消失停下脚步。叶清远第一次觉得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是如此陌生。

从让人眼红的知名企业辞掉了让人眼红工作，叶清远第一次没跟哥哥商量，连个招呼都没打。等叶清耀知道消息联系上他的时候，叶清远已经在西南一个偏远山村当了一个多星期的代课老师。“哥，我照你说的考上了大学，找了好工作，可我依然不知道活着为了什么。但我知道这得我自己找，你说的不算。在外面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你放心。”

最后叶清远语气坚定地说：“哥，你的人生理想跟我的不一样，我想过我想过的生活。”

叶清远在两年的支教旅行里，兜兜转转了祖国的大半山河，最后来到这个多雨的南方小城，用积蓄开了间小书店。天天喝茶看书晒太阳，有时候跟街对面的大爷下下棋，跟隔壁美发店的小姑娘插科打诨。一过就是三年。哥哥叶清耀说自己在养老等死，确实有点像。人说三十而立，奔三十的叶清远仍然不知道这辈子想要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什么是自己不想要的，以及现在过得很轻松惬意，这样就够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