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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二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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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京城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下放边关锻炼的几位新人将军也来报关外均安。无事可办的暻洛分明百无聊赖却又心浮气躁,看谁都不顺眼,连贴身伺候的小李子都被扔到门外去,图个清净。正趴在楠木案上把玩镇纸时,就有人来报,陆将军有事求见。

又是陆莫城!

暻洛最近只要一见陆莫城就头疼。

前阵子查的廖姓商人案,因为廖氏家族整个凭空消失而线索中断,陆莫城查无进展少不了要到暻洛这里来抱怨。而暻洛本来就因为对段恩一时冲动而感到心中烦闷,陆莫城又不时来添点乱,暻洛的心烦意乱是更上一层楼。

暻洛光是想着那天情不自禁的一个吻,就已乱了阵脚。当时的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看着段恩亮闪闪的眼睛就无法控制。那以后只要想着这个人还在自己身边,就无法平静,无法克制。暻洛只能把他送走。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去想今天的段恩怎么样了。

结果陆莫城这家伙又挑着时间来了。

暻洛才不愿意招架陆莫城满肚子的埋怨,心想实在不行就喊蓝黎来把人架走。可是陆莫城一开口就让暻洛无话可说。

“既然你不要段恩了,也别往随禁司送,更别还回近卫队去,直接把人给我得了。”陆莫城真好意思开口。是呀,他特别好意思,谁让这个段恩就是他从千百人里挑出又巴巴地给暻洛送来的。现在自己一脚把段恩踢开,陆莫城只要敢开口,段恩就能随他走。

“谁说我不要了。”暻洛冷哼一声。

“那你把人往随禁司送是什么意思。”陆莫城摸了摸腮帮子,也不客气,就自己找地方坐下,还随手端了杯子自己倒了茶水喝开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的闷葫芦半天打不出屁的性子,到随禁司那种乌烟瘴气龙蛇混杂的地方,只会被人欺负。”

“谁有胆子……”段恩功夫了得,只要出手谁又有胆子欺负他?暻洛突然想起什么,话说一半自己又咽了回去。别的什么人要是用段恩这身功夫自然是不必担心。但段恩不爱说话、性子又软、不到紧要关头就瞻前顾后的性子,倒是谁都能来搓圆捏扁的。

陆莫城哼一声,“你问谁有胆子,昨天要不是我凑巧过去,那几个小王八蛋……”陆莫城和段恩就不同了,他哪里懂得斟字酌句,就是个念过书的武夫。一时火气上头,就把昨天看见的事无巨细而且向着段恩一边倒地全部说出来。

暻洛听完只觉心烦意乱无处纾解,他憋着一股劲,狠狠吸了几口大气,才冷静下来。最后陆莫城只看到暻洛一脸漠然地应了一声,“这事我自会处理”,就不由分说地将前来告状的陆莫城轰走了。

轰走了陆莫城,暻洛叹了口气,在说是一堆摊开的卷宗里翻来翻去找可看的东西。随便抽出一卷翻弄,密密麻麻的小楷看不到两三行就走神。暻洛只觉得静不下心,沉不住气,思绪纷乱如麻。即便是刻意不去计较,也不由得在心里盘算着,段恩之于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可暻洛还是盘算不清,坐在堆积成山的卷宗面前,一页未翻,枯坐几个时辰,毫无长进。直到用过晚膳之后,下定决心,当下该去处理的事就去处理。

这个段恩,暂且还不能放开手,就谁也不给。但知道段恩为了避嫌才遭了罪,暻洛又不想简单地命人去把段恩召回来,想着亲自跑一趟才好。又暗自劝慰自己,走走夜路方便消食,看看段恩伤的怎么样不过是顺道儿的事。

已经入夜了,宫里清冷的很,暻洛不喜欢自己提灯,又不愿意让人跟着,就摸着黑走路。没想到宫内直属的随禁司驻扎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也难怪,宫里女眷多,放几个大老爷们在未嫁的女子面前晃悠总是不好。

幸亏随禁司是全天待命,暻洛去到的时候才没有扑了空,要是换做食药局,早就各回各家睡大觉去了。随禁司主也在,大概是被午间的事气着了,暻洛进去时,就见司主在厅中走来走去,脸色不佳。

暻洛在门外咳嗽两声,司主还生着气,一声“干嘛”脱口而出,转头一看立刻就跪下了,他心里直骂娘,也骂陆莫城。要不是陆莫城前脚刚走立刻去告咱一状,暻洛哪能后脚就到这偏僻的随禁司指挥堂里。

暻洛没有发脾气,看起来特别沉静,只是拍了拍司主的肩膀,让他站起来回话。简单问了问段恩的情况,听说是休息了会儿就回自个儿的小单间去了。暻洛不客气,直接坐上厅正中的大位,“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随禁司主吓得腿脚发软,还不如跪着呢。心里七上八下等着暻洛下一步指示,觉着分分秒秒全是煎熬。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皇帝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了,“把那几个犯浑的王八蛋给朕叫上来。”

司主着人去提了那几个浑货,暻洛也不听解释,龙威在上吓得底下跪着的几个人抖成筛糠。下令赏了每人三十棍,然后罚去洗茅房留看,继续作死的就等看收拾。

司主侍奉两代君王,可以说是看着暻洛长大,暻洛即位以来,除去对待犯有叛国谋逆等大罪之人,从来都是以法量刑。而且多半以教育为主,处罚为次。这次为了一个同门内斗的小事,而一边倒地责罚,在司主所见还是第一次。

暻洛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早听了陆莫城说过事情原委,况且段恩的功夫底子摆在台面,捏爆这几个乱七八糟的混蛋易如反掌,要不是有心避让怎么会被这些不成体统的人所伤。

隐忍、退让、韬光养晦这些气性,和某人实在太过相似,暻洛不想去比较,而答案早就浮上心头。

“他们抢去的银制面具呢?”暻洛转身问司主。

突然被问到,司主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王毛子跪着爬到皇帝跟前,从怀里掏出,然后双手递上,声音都在发着抖,“圣……圣上,在小的这……”

司主自然是看见暻洛毫无掩饰的嫌恶表情,连忙抢了过来,将王毛子又踹回去,把银面用自己随身带着的干净帕子擦拭干净,这才又递给皇帝。

暻洛接过来,冷哼一声。底下跪着的王毛子一众人竟然有人吓得失禁,惹得暻洛不由得皱眉。“朕所赐之物,旁人见其自如见朕。这银面是朕所赐那你们也敢抢夺亵渎?本该获何罪罚,你们心里清楚。要知道,三十棍,已经是仁慈至极。”

暻洛说完,甩手就走,跪着的人也三拜九叩恭送走皇帝之后就瘫软在地。司主低头看了眼这群没用的家伙,摇了摇头,就从他们身上跨过。

本来将银面送还回去这事,不该由暻洛去做。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一路上把玩着这个银面,不由自主就走到药库来了。

虽说医官的药库不如宫内武器局来得重要,但毕竟有些珍贵的药材,为防小人,都安排好专人看管。段恩不再随属近卫司而被下放到随禁司后,晚上休息的地方也从皇帝寝榻旁的各个角落挪回那个小住过一段时间的药库单间。

其实住哪儿对段恩来说都无所谓,他的模样常常惹人不快,自然是独自一人时最为自在。但其实段恩也怕寂寞,所以当遇到一个不为自己模样而动摇的人的时候,是自由而温馨的。

但暻洛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也不必意识到段恩的低迷情绪。暻洛本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却总爱屈尊降贵,实在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自以为是。从此之后,段恩也看清云泥之别开始明白,这个人对自己很好的人是个皇帝。但是段恩不敢奢望,这个皇帝居然开始被自己左右。

暻洛还在纠结,最终放弃挣扎,慢慢地朝着药库走了近来。这时候守卫见到有人从幽暗之处缓缓走来,先是疑惑转而戒备,见来人是暻洛,才立刻跪了下来。

暻洛摆了摆手让人起了,并且示意不必跟来,就自己推门进去。依旧是一道幽深的长廊,脚步声踩在空落落的夜色里,回荡起的声音让人觉得瘆的慌。幸好不远处有光淡淡地照着,才不至于害怕。这是暻洛第二回来这里,他叹了口气,次次来,段恩次次都伤着。

走近一看,那淡光原来是段恩房里透出来的。看着房门大敞,只觉那人倒是心大。越走越近不由得屏住气息,跨进小单间里,暻洛就看见那张放在显眼处的小床,段恩正侧卧缩成一只虾米蜷在上面。睡得正香。

暻洛还是第一回见到段恩毫无防备睡着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暻洛特意收敛气息,还是段恩着实累了,亦或者是受着伤,对旁人竟毫无警觉。暻洛走过来的一路上想了许多话,现在却没法说,郁闷之下也只是抬抬嘴角笑了。

段恩在作为贴身护卫的时候,每天都由他守着自己。皇帝不至于小气,虽然为他准备了床榻,但段恩从未在那上面睡踏实过。暻洛久违的体己之心又翻涌上来。说不上是同理心,还是不舍。

他想了想,便从怀里掏出银面,放在段恩隔天一早起来就能看见的小几上。临走时还贴心地吹灭宫灯,将门一并掩上。

第二天,段恩醒来就看见小几上放着的银面。他迷迷糊糊,并不知道那是谁送过来的。睡得太沉,也并不知道皇帝来过。他摸了摸头上包扎的地方,因为睡相太好,一点都没有散乱的样子,身上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到了时间便照样去往随禁司报道。

随禁司主一宿都没离开过随禁司,见段恩带着伤来,心惊胆战,连忙按着段恩的肩膀转了个方向往门外送。

司主说的什么,段恩听进耳朵里却一点也没听懂,只听到顶头上司说,“皇上找你过去,快去快去!”然后就被一路推到了司外的大道上。

段恩被推着出来,站在路中央,转头就看见司主又是一溜小跑地回去了。一个人木木杵在路中间,被一个莽撞的小宫女撞得正着,女孩看了一眼,支支吾吾地喊了声“公子”,脸上红了又红,忙跑走了。

段恩摸了摸脸,银面还好好地戴在脸上,站得太累了,忍不住塌了肩。因为暻洛的嘱咐,刻意学会上位者的仪态,伪装得久了,还真是有些累人。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总是这样那样地变换心思,为什么不想想别人,也会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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