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四十四（1 / 1）
除夕啊，商朝上下到处喜气洋洋的，走街串巷的鞭炮声，家里人出来看，互不相识的两人也能扬声吆喝着打招呼，小孩童们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穿着新衣裤新鞋子跑来跑去，欢笑声洋溢，走在这样的氛围里，再硬气的人也该是软了许多的。
一个小女孩和人追赶不小心绊了一下摔倒了，呜呜哇哇的喊着，陈海摘下头上的帽子，将小女孩扶起来，拍着她衣服上的灰，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伤：“除夕哭鼻子会被年兽抓走的哦！”他说着，脸上还比划出狰狞的模样，那小女孩被吓到了，他便笑，摸摸她的头，又问一句：“你多大了？”
“今年八岁了。”
陈海一阵恍惚，倘若当年他去得及时的话，是否他的孩子也该如她一般大了呢？只是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摇摇头，看到不远处几个小孩子巴巴的望着这边不敢过来，站起身：“去吧，你的小伙伴们在等你呢，下次小心点。”
或许是叮嘱的人太多了，小女孩撅了撅嘴，小手揉了揉膝盖，自顾蹦蹦跳跳的走了。
陈海望着她和另外两个小孩汇同离去的背影，心里升起几分怅怅然来。
他有多少年没有在这京城过除夕了？记忆里除了雄楚关的猎猎野风便是赣州浑浊的天色，京城这个地方啊。他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山东那边的灾情已经缓解得差不多了，听户部说山东的难民也能吃一个简陋的团圆饭，总之不会饿着。那个在山东挑拨离间的王聪躲躲藏藏这么多天终究还是被逮住下狱候审，山东巡抚降了级，他估摸着这除夕过后没多少天，女皇和丞相便该放他走了，又该回去了，陈海叹了口气，只觉得这段时间在京城，心都老了一截，总爱怀起旧来。
哪里的节日都一样，倒是上官静安听说白翔去京城了，心里暗自提了一口气，这白翔和初见时相比，太反常了。在上官静安看来，白翔应该是一个很桀骜，城府很深的人，是而她不得不恶意的去想：“这人又打算整什么幺蛾子？”
府衙里这一天都冷清许多，总有偶尔来的人看到在书房依窗呆坐的上官静安，礼节性的问一句：“上官参议，不回家啊？”
上官静安便慢腾腾的挪动着身子，两只手套在袖子里，笑道：“家里就一个人，有什么好回的。”
“啊？那…那…那要不你去我家吧？”
“好啊。”上官静安轻快的应了，这时候的她，满身的刺似乎都收起来了。
“啊？”方磊愣了，他不过是礼节性的邀请罢了，怎么就真答应了呢？他奇怪的瞅了上官静安一眼，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上官静安起身抻了个懒腰，道：“走吧，这个点正好我也饿了。”
说罢她便往前面走，方磊在后边木讷的跟着，天知道他最近最不想招惹的就是上官静安，这下倒好，还招惹回家了！
上官静安放缓脚步等他走上来，才漫不经心的问：“你家在哪儿啊？你和你媳妇儿？”
“小的尚未娶亲。”方磊往前面去了几步带路。
“哦。那可有钟意的？”上官静安不紧不慢的跟着，随便扯着话题与他聊。
方磊肩一抖，停住脚步倏的转过身，声若洪钟：“没有！”
上官静安被他一嗓子吼得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斥道：“做什么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吼什么吼？大过年的这样吓人。”
方磊被她这么一训，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周遭的行人全都看了过来，忙缩了一下肩膀，弱声弱气的道：“小的没…没有钟意的……”
没有钟意的你天天一脸痴汉的望着雄楚关方向做啥？上官静撇嘴，不再逗弄他，也是个不大经逗弄的人：“这又不是在府衙里，不要小的来小的去的，怪生分的。”
方磊应了是，带着她一路拐拐角角，停在了一座大宅子跟前，门口看门的两尊大石狮子上许多缺缺脚脚，牌匾上也掉漆了，有些年头了啊。
上官静安抬眼一看，“方府”两个大字有力得紧，她笑了一下，逐字念道：“方——府——”
方磊不明白她这一句里的意味，有些踌躇的站在原地，上官静安瞅他：“怎么，不欢迎我上门？”
方磊忙道：“也不是这么个理，家父不喜我与府衙中同僚来往过密。”
“便说是朋友，哪里还识得？”
方磊见上官静安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简直想哭，别人怕是不识得，他那父亲不识得才是有鬼啊！
只好过去推开了门，道：“上官参议，这边请。家父正在后厅里与叶叔喝酒。”
“你的父亲是方统领？”上官静安忽然问，不等他回答，心里已是确定了八分，不由笑道：“难怪这般不欢迎我。”
方磊虚虚的笑了，不去答她的话。二人来到后厅，门口处敞着，一眼便可看见与方统领把酒的叶军，方磊过去垂着手，道：“父亲，上官参议来了……”
方统领这正喝到兴头上，聊得都快没边儿了，忽然来这么一茬子，也是有些吓到了，瞧见他身后边的上官静安，也不好斥责他，便是笑道：“上官参议来得正好，我这兄弟正百般求着要我牵线结识结识上官参议，我这正为难呢。”
上官静安越过方磊进了厅里，笑道：“什么人物，却要方统领牵线搭桥？”
那一厢的人笑着来了一句：“老方你啊……滑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上官静安抱拳一礼：“上官参议，上次多有得罪了。”
“哦？”上官静安已经认出叶军了，兀自装作没认出来一样，对方统领道：“得罪我的人多了去了，这位是哪一个？”
商青曳嚷着困去林之落屋里睡觉去了，林之晴也被打发走了。老夫人捏着林之落的手，嘱咐她：“多看着点公主。”
林之落不明所以，老夫人道：“日前听之晚讲你在年宴上喝酒？”
“一点点。”
“浅饮便好，莫要伤身误事。”她叮嘱罢，已是长叹了一句：“孽缘啊！”拄着拐杖离开，徒留林之落一人呆呆发愣。
她回到房里，商青曳已经睡熟了，香炉的烟气闲闲的往上飘着，气味诱人而温和。林之落悄步过去，抚了抚商青曳的额头，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一夜无话。
次日，余年尚还未完，走亲戚串门的不在少数，相府前厅里礼物堆积如山，每年这个时候京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备礼送过来，林之晚忙得团团转，无暇再去管其他事，林之晴默默的隐在自个儿的屋子里没什么动静。
林之落盘了发髻，只用简单的木簪子簪住了，来到前厅，将林之晚拉到一边，林之晚拍她的手：“做什么？没见正忙着呢吗？”
“这段时间劳累二姐，晚上请二姐移步小筑饮几杯。”
“那可不行，小妹你想喝酒，莫打着二姐的由头，你是知道，我不爱喝酒的。”林之晚嗔了她一眼，就要走。
林之落忙拉住她，笑道：“好二姐，不过是个客气话，你还当真了？我们姐妹三人且聚一聚罢。”
林之晚道：“这还差不多。”沉吟片刻，道：“便去你那儿，可会搅扰了公主？”
“自是不会，公主嗜睡……”她话没说完，林之晚戳了戳她的肩膀，眼眉一挑，示意她往后看，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闲闲的道：“我又不是猪啊！”
她忙转过身，只见商青曳倚在墙上，眼睛似眠未眠的半阖着，商青曳打了个哈欠，身体晃晃的，仿若随时就瘫软在地上一般，清夜在一旁偷偷笑，林之晚瞟了林之落一眼，飘然离开。
林之落过去搂住商青曳，笑问：“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啊？”
“不醒的话就真的是猪了。”商青曳顺势依在她怀里，两只胳膊环在她腰上。
林之落见她扯着这个梗不放，便是耍赖道：“之落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哦，这是公主自个儿说的。”
商青曳幽幽的瞥了她一眼，问道：“驸马喜欢猪么？”
林之落把她搂紧了一些：“倘若那头猪是公主的话，自然是喜欢的。”
商青曳：“……”
她环着林之落的腰，软软的，细细的，她便收得越发紧了，脑袋埋在她的小腹处，低声喃喃着：“那便猪好了啊……”
当晚的姐妹小聚，不算多欢乐，往日最喜逗乐的林之晴莫名沉默得让人心悸。桌上摆了一壶酒，林之晚笑道：“说好的小聚，又喝起酒来，也不怕母亲责怪。”
话虽这样说着，还是落了座，林之落给她满上酒，她拦住：“你们喝罢，我是不喝的。”她顿了顿，又问：“之落你向来也是不喝的，怎么如今倒迷上了？”
之落微笑，仍是替她满上一杯：“叙闲情不必饮酒，这酒是压惊用的。”她看了林之晴一眼，道：“之落这里有番话要与二姐讲，还请二姐应承。”
林之晚挑眉，心下涌起几分不安，下意识的便道：“不该说的，便还是不必说了罢。”
她总是如此机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