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互相较劲(1 / 1)
舟车劳顿过后,两人都是胃口大开,而这祁云第一楼的酒菜也是名不虚传,两人大快朵颐,吃得正酣畅之际。
酒楼里的气氛却突然怪异了起来,大家似乎都被门口的一道光给吸引住了目光,野狼和左玄歌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
那一袭白衣实在过于耀眼,让人一旦对上就难以移开目光,野狼嘴里叼着的一块牛肉掉在衣襟上:“司……司徒先生……”
司徒凛月笔直地朝左玄歌走来,目光落在桌面上金线绣成的荷包上:“偷来的东西,你倒是用得心安理得。”
“不过借来用用,有何不心安理得的?”
“还回去。”语音如旧,目光却陡然严苛了起来,“珩羽派不能出小偷。”
左玄歌拿着桌上的钱袋掂了掂:“这点银两对我们首富大人而言岂不是九牛一毛。”
“那也不代表人家就甘愿被你盗走。”
“我说了是借。”
眼瞧着这两人之间火花渐盛,野狼悄悄退了几步:“五……五爷,我先去叫两……呃,三间上房,然后喂马。”
说完转身欲走,却被一个清冷的声音叫住:“等等。”
野狼头皮发麻,僵直着身体缓缓转了过来:“司徒先生还有吩咐?”
“把我的马也牵去喂了。”
“好勒。”野狼像得了特赦令一般拔腿就跑了。
左玄歌觉得自己坐着,司徒凛月站着,这气势高低一目了然,索性也站了起来跟他好好讲道理:“师父,珩羽派两袖清风,这些年救济百姓的钱银都从何而来?”
“世上乐善好施的好人总是多的。”
“这些好人多半也是有钱人吧,否则怎么有这么大的手笔?他们捐了钱财出来,为自己赢了好的名声,可谓各取所需有何不可,我今日拿了这祁云镇首富的一袋银两,他日若再遇上,你怎知我不会加倍还给他?”
“强词夺理。”司徒凛月长袖一扬,已将那绣着金丝的钱袋收入袖中,桌上又凭空多了一个黑色的钱袋。
左玄歌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突然笑道:“师父出手果然大方,这零花钱,徒儿就收下了。”
左玄歌抱拳一揖,笑得灿若骄阳:“徒儿谢过师父。”
“等你一切都想通了,再来谢我吧。”司徒凛月不愿看他那一张笑得并不真实的脸,转过了身。
“徒儿谢的并不是这一点银两。”
闻言,司徒凛月脚步顿住。
“徒儿谢的是,师父为徒儿打发了水云帮。”
他这一声谢,是真心的,看见司徒凛月踏进酒楼的时候,他心中的疑惑终于得以解开,祁云镇明明也是水云帮势力范围之内,他们怎么可能如此顺畅进城?而可能让水云帮有所忌惮而放弃追捕自己的大抵也只有司徒凛月一人吧。
司徒凛月面色不动,心里却已然好奇了起来,他回过身:“你怎知是我打发了水云帮?”
“徒儿倒是好奇,师父是如何说动那刁钻泼辣的水青萝的?”左玄歌不答反问。
“你觉得我能如何说动她?”
“我猜想师父定然是这么说的:水女侠,左玄歌是我珩羽门下弟子,我以珩羽掌门之位担保,他绝不可能是采花大盗,水云帮若一意孤行,珩羽派定奉陪到底。”左玄歌学着司徒凛月的语气夸张地说道,他明明知道司徒凛月并不是一个如此咄咄逼人之人。
“不错,我就是这么说的。”司徒凛月承认得爽快。
这回倒轮到左玄歌哑口无言了,他愣了半晌才讪笑着道:“师父,你承认得太快,徒儿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我故意的。”
“啧啧,师父跟着我学坏了啊。”左玄歌摸着下巴故作苦恼道。
“为表歉意,你应当跟我回珩羽派学学好。”
左玄歌终于收起了唇边那一抹可恶的笑意:“师父,你就那么想要让我做您的徒儿吗?”
“你不是已经叫我师父了吗?”
“非得要我死了你才愿再收新的徒弟吗?”
司徒凛月沉默了一阵,才咬着牙道:“门规如此。”
左玄歌唇边苦笑一闪而过,仰起头来眼里闪烁着桀骜不驯的目光:“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人终有一死,规矩却将代代相传。”
“你非要我死了再收新徒弟?”对于司徒凛月的执念,左玄歌实在无言以对,他挺直了身体,目光中投出一丝坚决,神情悲切,“那你现在杀了我吧。”
司徒凛月将目光瞥向别处,良久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杀。”
左玄歌变脸似的换了表情,眸里碎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唇角微弯扬着得意的弧度:“好,珩羽掌门一言九鼎,既然如此……那我先行一步。”
语音一落左玄歌脚步往旁边一滑便朝着门外而走,司徒凛月一言不发地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无论左玄歌加速减速,始终与他保持着不超过五步的距离。
左玄歌终于败下阵来,他转过身看着司徒凛月的目光里隐隐有怒意:“你还不放弃我?”
“不放弃。”简简单单三个字,端的是字字如金玉掷地有声。
看着左玄歌身后跟着司徒凛月回来,野狼也有些傻眼:“五爷,司徒先生。”
“继续吃,爷还没吃饱呢。”左玄歌坐回原来的位子。
野狼也跟着坐了下来:“菜都凉了,我让小二换新的上来。”
左玄歌没有说话以示默认,他的目光不经意越过窗口,看着那身白衣站在酒楼门口似乎在寻着什么人,最后才朝着一个总角小儿走去,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荷包交到了那孩子的手里,又另给了那孩子一小锭银子,那孩子便欢欢喜喜地撒腿跑开了。
左玄歌冷哼:“迂腐。”
旋即,又意义不明地笑了,他跟他本是天壤之别的人,无所谓高低,只是不同类,所以司徒凛月若执意要跟着自己,到头来也不过是让他徒添烦扰而已,等到有一天他实在看不下去自己的行径,总是会自行离开的。
司徒凛月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店小二将左玄歌面前桌上的东西撤下去。未几,又端上了全新的菜肴。
他在左玄歌对面坐了下来,冷冷吐出两个字:“浪费。”
野狼正想要开口解释,却被左玄歌拦了下来:“徒儿一向都是这般的奢靡无度铺张浪费,师父若是看不惯,还是不要勉强跟着徒儿的好。”
司徒凛月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他端起碗筷自顾自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点头赞道:“嗯,味道不错,为师跟着徒儿还能享受到如此美味,甚好。”
他那一贯清冷的眸子里,粼粼闪动着晶莹的光,透出一丝陌生的暖意,异常地撩拨人心:“多谢徒儿款待。”
左玄歌暗自翻了个白眼低头吃饭:“师父用不着谢我,反正花的是师父的钱,这一桌子也就大概五十两银子吧。”
司徒凛月突然被白米饭呛了一口:“咳咳……”
左玄歌心情一阵畅快接着道:“哦,对了,师父给的银子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师父的荷包果然不及富商的荷包顶用啊。”
他话音未落,一个重物已经落在他的面前,绒布包裹着金属撞击木桌的声音沉闷中又带着一股钝重之音。
“师父真大方。”左玄歌笑得极为灿烂,他将桌上的鼓得满满的布袋丢在野狼的怀里,“野狼,好生收着,这可是我师父给咱们的路费。”
“诶。”野狼细致地将银子收了起来,埋首继续吃饭。
左玄歌瞪他一眼:“你是猪吗?还没吃够?”
野狼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从他怒意勃然的眼睛里,终于确定他骂的就是自己,他抹了抹嘴虽然不明所以却赶紧将喉间的饭菜都咽了下去道:“我吃饱了。”
左玄歌起身拂袖而去:“吃饱了还不走?”
野狼站起来一边跟上他的脚步一边回身朝司徒凛月道着不是:“司徒先生,我们先走一步,您慢用啊。”
“五爷,您真要让司徒凛月跟着咱们呐?”虽然方才被左玄歌莫名其妙一通骂,野狼却似毫不在意,反而琢磨起来他会这般生气只怕还是与那司徒有关。
左玄歌声音冷冷的:“让他跟着。”
“哦,我还以为您不想他跟着呢。”野狼左右瞧着,总觉得左玄歌是厌烦司徒凛月的,可是若是如此,那他对他也算是容忍至极了吧。
关于左家这位五公子,他在京城的时候听见过的流言数不甚数,其中自然不少是空穴来风不可尽信的,但是有一点却是众所周知毋庸置疑的,左五爷行事无章法任性妄为,同时又果敢狠绝心狠手辣,就连亲兄弟下手也毫不留情,他极聪明也极阴诡,所以尽管众人皆知因为某种原因他武功极差,可是全京城却无人不怕他忌惮他。
野狼知道,所有这些并不能将左玄歌这个人定义完全,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是一个逆来顺受任人对他指手画脚之人。
“哪是我想不想让他跟着,根本只在于他想不想跟着。”左玄歌语气里竟有一丝无奈,“说得好像我有办法不让他跟着一样。”
能够让他感到无奈,野狼觉得实在新鲜得很:“我却瞧着司徒凛月也不十分得意的样子,他只怕比你还难受呢,你们既然互不待见彼此,又何苦这么杠着?”
为什么呢?恐怕只有很久很久两人才会明白这其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