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当时明月在(1)(1 / 1)
随后的一段时间,期中考来临,期中考结束后又是会考,会考后又是期末考,当中夹杂着数次的小考,没给人一点儿喘息的机会。
连高三的教室已经空空荡荡时壹都没多大的感觉。
只是偶尔在晚自习间隙抬头看窗户外边的时候,五楼的灯都不亮了,一栋楼被硬生生砍掉了一截的感觉,有种麻木掉的疼痛。
天气越来越热,短袖穿上身,西瓜被频繁地带进教室,女生间传阅的言情小说封面又破烂了一些,头顶的电风扇每天要哗啦啦地响上好几个小时。时壹总是在心里做着头顶上的电风扇会不会砸下来的假设。
家里的情况一点都没变,争吵与抱怨,咒骂与沉默,时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从四月到五月,现在已经六月了,2006年马上就要过去一半,高考还有不到一年。
时壹有时候都忘了周辞的存在。他偶尔会给她带个布丁送瓶牛奶,时壹微笑接过还会说一声感谢。
暑假两个月留校补课,高三的战线被最大程度地拉长。
教室被重新分配,时壹所在的四班搬到了五楼,而周辞所在的三班在对面的五楼,一整条长长的回廊的距离,只能隔窗相望而无法用脚步度量。
幸好戚词在的文科十六班就在三楼。
长安把那件事告诉了时壹之后,时壹依然没能鼓起勇气和萧瑶决裂,两个人依然保持着假惺惺的关系,萧瑶仍然对时壹冷冷热热,时壹也习惯了,埋头学习。
她没有成绩拔尖到前几名的科目,通过竞赛加分或者是保送和她基本无缘,自主招生三位一体要等到高三的下半学期才会全面进行。
时壹抬头看黑板,数学老师演算着最后一道大题的计算过程,圆锥曲线里永远都有用不完的思路,写不完的情况,一种二种三种,甚至会出现第四种,想起高一的时候她和周辞还比过谁能用最简单的方法做抽象函数的题,想来都是过去。
那些花头精百出的大题,时壹有时候解得出,有时候解不出。萧瑶对着数学题挠头皮时,实在解不出也会问时壹,时壹不会不教她。但时壹有时候实在不喜欢她做出了一道题之后那种得意洋洋的样子。
原来对一个人的讨厌是不会随着时间改变的啊。真心错给之后就再也不愿意拿出来了。
暑假最后一个星期高三放假一周。
时壹出校门时遇到了周辞和他妈妈。
时壹已经很久没看到周辞了,此刻突然遇到都让双方感觉有些尴尬,他妈妈转过头来看到了正和周辞对视的时壹。
“你好呀。”周妈妈很热情地来拉时壹的手。
“周辞妈妈好。”时壹走过去,周辞妈妈身上的味道非常好闻,她忍不住多闻了一下。
“放学了?自己回家啊?”
“不是的,我姑姑来接我。”
“哦哦,姑姑来接呀,是不是很久没吃阿姨做的蛋糕啦,下个星期我让周辞拿给你,阿姨最近学做了一种新口味的蛋糕?”
时壹转头看周辞,周辞显然也很意外。
“妈,现在女生都要减肥,蛋糕吃多了会胖。”他说得很不耐烦。
“女孩子还是胖一点好看,时壹你不要减肥的,对身体不好的,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
“北北。”时壹听到姑姑的声音,寻声找去,果然在校门口看到了姑姑。
“谢谢周辞妈妈,我知道了,我姑姑来接我了,再见。”
时壹又看了一眼周辞,轻声说:“再见。”
“你跟你小女朋友了怎么了啊?”周辞妈妈在车上问周辞。
“妈,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还不知道你啊,人家女孩子明显都不想理你了,别一天到晚就做题做题做题,脑子里厢有点别的东西,灵光一点好不好的呀。”后视镜里的周辞已经转头看窗外,明显没有谈话的欲望,“每次跟你说话都这副样子,我跟你说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听到了。”
“我跟你讲嘛,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周辞?”
虽是放假一周,但作业布置了两周的量,时壹在家除了做题就是做题。白天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倒也清静,但这种情况下,非常容易注意力不集中,常常走神。
过了晚上十点钟之后,时壹就再也没有刷题的欲望,对着题目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人语驿边桥。”这句话到底用了什么手法,时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连个梅雨都要写得这么文绉绉,直白一点难道不好吗。
她很想和周辞分享这种感觉,他一定能够理解的。
手机拿到手上,打开信息,黄色的屏幕背景,键盘上的漆有些已经被磨损了,看不清笔画和字母,好在时壹已经都十分熟悉,连什么字打出来在第几排第几个都烂熟于心。
“语文作业很多,我写完了数学和化学,打算先做语文,可是效率真的好低。”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的琐碎,还可以不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天在操场,听完周辞的一席话,时壹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预备铃声响起,她才如梦初醒地跑回教室,在班主任来的前头坐在了位置上,拿出试卷放在桌上假装认真学习。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分手,想过有骨气地对周辞说分手。可就像对待萧瑶那样,她说不出口。面对周辞,她更舍不得。
是真的舍不得。
特别特别喜欢的人突然要分开了的感觉她想都不敢想。至少现在离他们说过的未来还很远,轻易喊停会让之前所有的付出与努力都付诸东流。她迫不及待想看到结局,就算以后不如从前,她也不会先退出,她已经失去太多了。
时壹盯着自己编辑好的信息盯了很久,太过刻意,她的小心思大概会被周辞一眼看穿。黄色屏幕上的小字被一字一字删除,光标一闪一闪的,编辑新信息的界面又变成了空白。
到现在,她和周辞的感情是不是可以用千疮百孔或是苟延残喘来形容了,好像从始至终在用力的都只有她?她不甘心。
太想放弃了。怎么坚持都是难。
心口钝钝的疼,一把满是铁锈的刀一下一下切割着她的血肉,伴随着浓郁的甜腥味,被撕裂的血管与皮肤暴露于日光之下,她连喊痛都不能。
时壹放下手机,在语文试卷上写了几个字,又拿起了手机重新编辑信息。
“你还在生我的气?”
信息编辑完,时壹还是觉得语气不合适,她凭什么要用这种可怜兮兮的语气去求周辞的回复,烦恼地扔了夹在手里的笔。笔从桌角滚去,时壹伸手去拦,慢了一拍,笔啪啦一声掉到了地上。她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笔,一点都不想去捡。
信息再一次被她删除,索性随便发了一句话给戚词,“你在干嘛?”
戚词回复得很快,“正在为建设社会主义而奋斗。”一大片政治试卷摊在眼前,光是要把它们都填满估计都得累得够呛,“促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翻来覆去的已经不知道写了多少遍了。
这就是文理科的差别,在无止尽的重复与无止尽的套路中徘徊求生存。
“你们语文作业是什么?一样的话,给我报个答案。”
“我语文作业碰都还没碰呢,我们语文试卷居然发了十二张。”
“听说整个年级段都一样。”高三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以后都日子要怎么熬时壹想都不敢想。
时壹甩下脚上的拖鞋,盘腿坐在椅子上,和戚词聊起了天。那只掉在地上的笔咕噜咕噜地又转了两圈,滚到了床边。
时壹瞧了一眼,还是没去捡。
“我真的还本来想抄你的。”
“你这么想不开?我的语文作业都想抄?”
“老师又不会批的,而且语文作业写来写去都是那点东西,谁写都一样。”一语道破真相。
“虽然你真的说得很对。”时壹恹恹地对着手机打字,忘了周辞几分钟后忽然又想起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所以我觉得我可能会空白着交上去了。”
“你同桌呢?”时壹问的是戚词去了文科班之后的那个同桌,听戚词提起过那个女生几次,似乎也是个画风清奇的存在。
“她不会给任何人抄作业的,要是看到我抄又觉得我是坏学生了。”戚词也是有苦说不出。自己其实和时壹一样,过得其实并没有很开心,只不过不想说而已,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祝咱俩能够顺利地继续求学之路吧。”
“你为什么说得这么心酸,搞得我好像连电大都考不上了。”以后可不敢说是从南二中出来的。
时壹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很多人都认为只有上了大学才会拥有所谓的前途,人生要是略过这一段路程就不会有所成就了吗。到底是把所有人的人生都打上了框架,大多数人都重复同样的路程,日复一日地做着不喜欢的自己。而敢于走出这座围城的少数几个人都成为了勇士,撞了南墙,得了理想。
“有时候我真的很烦上学。”
“我也是。”
时壹的厌学情绪达到顶点,任何有关的学习的东西她都讨厌。她终于妥协地放下了手机,弯腰捡起了那支笔。手机在桌上震动,戚词又发来一条消息。
“我想跟你说件蛮严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