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满身锋芒倒回血肉(4)(1 / 1)
周辞飞完一趟,这个月的时长已经达到,剩下的几天都是休假日。傅峥也正好轮休,给周辞发信息说去机场接他,晚上一块儿去杯酒人生。周辞心情不错便应了下来。
和同飞的几个空姐从接机大厅出门时,听声好奇转过头去看热闹,意料之外地看到了站在附近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时壹盯着人最多的地方,和身边的人说这话,他视线只停留了几秒,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回去的车上傅峥一个劲儿地嘲讽周辞穿着制服真是人模狗样。
“啧啧啧,我说现在小姑娘都老喜欢说什么制服诱惑呢。”傅峥开车抖不了腿就开始抖手,手指头闲着就开始敲打方向盘。
周辞懒得和他争辩这种事情,干脆直接不回答,让傅峥一次性说个够。
“前几天程蓉不天天在朋友圈刷屏么,那什么节目里的几个男的,啧啧啧。”傅峥一连啧了好多次。
周辞忍不住开口打断,他没想到他的沉默没有起到半点作用,“我说你每天关心的东西怎么那么奇怪?”
“哪里奇怪了?那些女生不就是喜欢发各种男明星的照片么,我也没办法啊。”傅峥说得无辜,似乎是别人逼着他看。
周辞轻叹一口气,他不发朋友圈也不刷朋友圈,自然也不知道傅峥说的那些东西,“你一个儿科医生现在谈事都谈到机场了?”
傅峥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孩,他爸现在满世界地出差,为的不就是医药费,小孩子那病是个无底洞,他们夫妻俩不打算放弃,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今天要来南照机场转机,我也正好轮休,说要跟我谈谈小孩子的病情,我能不答应么。这不正好来接你么。”
傅峥又补充:“没哪对父母会放弃自己的小孩的,那小孩都进过五六次急诊了,好了又复发好了又复发,我看着都心疼。”
周辞没想到自己挑起了这么严肃的一个话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以后我还是把期期寄养到宠物店吧。”
期期是周辞养的那只金毛的名字,有时候周辞飞远点的地方当天不能来回就让傅峥把期期接过去照顾着。
傅峥有时在医院忙得日夜颠倒,自己都休息不好,还要帮他照顾那么大一只狗。
“怕我抢了你的狗啊?”期期跟傅峥很亲,在他家过夜就要爬到傅峥的床上跟他一起睡。
周辞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啊。”
“前几天我给期期拍的那张照片你看到了没,笑得可真好看。”周辞当然没看到,他看到的只有傅峥的头像,把别人家狗当自己的头像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恶趣味。
傅峥抬头从镜子里一看周辞的表情就知道他没看到,从口袋里捞出自己的手机扔给周辞,“朋友圈儿第一张就是啊。”
傅峥的手机从来不设密码,他也不贴膜不套手机壳,据他的话来说就是:贴膜和套壳会让手机失去灵魂。
他只用有灵魂的原生态的手机。
周辞打开那照片看到傅峥拍的期期,那张疑似笑脸的狗头照倒是和傅峥有点蜜汁相像。
“高一这群挺热闹啊。”周辞退出傅峥的朋友圈后不小心看到了聊天列表,第一就是高一五班的班群,未读消息已经有六百多条了。
“好像一直蛮热闹的,你看看他们在聊什么。”
路上也无聊,周辞划着消息,一条一条地翻上去,才惊觉自己成为了讨论的焦点。直到翻到机场那张照片。
一种“这样都能遇到”的感叹油然而生。
“有个女生去堵一男明星,不小心拍到了我。”周辞笑笑,把傅峥的手机放在了左手边的储物盒里。
傅峥惊讶:“你这待遇都赶上明星了啊,我家里那些还没扔掉的你以前写的作文以后看来能卖个好价钱。”
“高中时大家不都觉得你是男人堆里一枝花么?”周辞挖旧料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说到高中,傅峥想起了时壹,“你和时壹怎么样了啊?”
“能怎么样啊。”周辞轻笑,看向窗外,又说了句,“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
“周辞你不至于这么记仇吧,时壹不就爽了一次约,你都能记这么多年,这口气你怄得还真是久啊。”
可很多事永远都只有当事人才有说话的权利,傅峥不过是站着旁观者的角度为时壹做辩解,局外人永远可以轻松做到“站着说话不腰疼”。
过去十年有余,现在一本正经地翻出旧账来算谁可怜谁活该早已失去所有意义。那时成为当时,如今不是曾经的以后。过去了就过去了,我爱你也早已是我爱过你。南北回归线定期来回也没能使分合成为定律。分开与合好其实是两个毫无关联的词语,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野心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像使天平平衡那样轻松地一笔带过所有过程。
周辞轻不可闻的叹气声消失在空气里。
他无能为力。
淮海路堵车越来越严重,傅峥好不容易挤到了马路路口头一个,索性车头一转驶离要去的酒吧的方向,往洛阳路开了。老司机的直觉告诉他那边那个商场下边可能还有停车位。
世界广场那是想都别想了。
“咋去啊还,走到那起码二十分钟。”
“随便先吃点呗,场子热起来了再去。”
上高中时这个广场还没建起来,逃课能去的地方很多。周辞第一次带着时壹逃课去的是八一广场,那里是出了名的美食多,可他们却去吃了肯德基。
现在想起来倒还算是一次难忘的经历,很少有人特意逃课只为了去吃几个新奥尔良烤翅吧。其实是周辞在戚词那里打听到,时壹最爱吃的据说是肯德基。他到现在还在怀疑当时戚词是不是骗他的。
因为时壹后来聊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嫌弃和抱怨。
十年之后再回忆那些曾经,和当时的感觉已截然不同。回想起时壹的眼泪也不再有不耐烦的心理,只是不断地怀疑那时的自己,当时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也不知道。
在等电梯时,周辞忽然问傅峥:“你朋友圈有女生说最爱吃的是肯德基吗?”
“我有个朋友在这开了个餐厅,我问问有没有空位。”傅峥打开手机翻通讯录找号码。
周辞后悔问傅峥那么愚蠢的一个问题,傅峥回答的是:肯德基好吃吗?
“我家那谁在加班,我过去接一下他,要不戚词你送一下时壹吧。”说好是戚词请客,长安还是抢着把单买了。
“行啊。”长安拎着包离开,只剩下戚词和时壹。
明明外边还有等位的人,可时壹就是不想站起来。
“去哪啊,送你回家呗。”
时壹看了眼手机,“九点都不到啊,太早了。”平时规律作息的她今天忽然不想回家,“真是欺负无车一族啊。”
“得了吧你,你又不是买不起。”戚词对时壹翻了个白眼。
时壹又倒了一杯果汁,“开车多麻烦啊。”
“我怎么老觉得你今天不太开心?”虽然说三个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但高中的时候一直都是戚词和时壹比较亲近。戚词因为长安和自己哥哥的事,对长安总有点儿膈应。
长安离开了,戚词倒能和时壹一本正经地说点严肃的话题了。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难道你不知道你看起来没什么事的时候就是不开心的时候吗?”戚词太了解时壹了。高中时她也只是偶尔会把心事倒给戚词。时壹习惯于喜形于色,而悲藏于里。
时壹突然说:“外面还有人在等着,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戚词拉着时壹走在洛阳路上,她问时壹:“是不是因为碰到了周辞。”一个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时壹忘记了十年前的洛阳路上的树叶有没有这么茂密,道路两旁的树枝在半空中交接,看不到夜空,只看得到无尽的灯光从缝隙中漏下。
“我觉得我这几年来忘记了很多事情,春招时考了多少分我都想不起来了。”时壹的语气听来很轻松,也没有任何难过的迹象表露,“却一直忘不了他。”
“有一段时间,在英国,做梦都梦不到他了,我挺担心这辈子见不到他,老了会连他的样子都记不得。”
时壹永远处在自我矛盾之中。
她一度回想起这些会觉得很难过。英国的那两年,举目无亲,没有回国,咬着牙坚持,告诉自己熬出头就好。再难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都能够过去,除了周辞那道坎。她想她是真的过不了。
而在撕心裂肺后的几个小时,她能够以稀松平常的语气吐出自己的这些难言心事。
“你很少和我讲这些。”戚词不知如何安慰,只好跳转话题到聊自己和时壹。
“有时候我觉得讲了也没什么用啊。”但今天,是真的想说。
没有人能感同身受的。面对那些经历和苦痛,她能做的只有独自吞咽绝望。她不想再像对待周辞般逼走别的人。
时壹接着说:“今天看到他了,在机场里,看起来他过得非常好,比我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