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1 / 1)
我之前只在小说里看过静脉注射这种自杀方式,现实里真真切切目睹,只觉得整个大脑都空白一片。
不知是谁联系了120,救护车赶来的时候,谢微已经不顾众目睽睽地给pika进行了很久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但是稍有医学常识的人都能看出已经没用了,在被发现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一具漂亮的尸体。
接下来的日子里,公司对pika的后事避之唯恐不及,毕竟员工自杀,而且是年轻漂亮的女员工,对于一家私企的负面影响可能很严重,这时候抽身事外也许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我多少能感受到,老板对此是有怨气的。
机器猫就算了,曾跟我哭诉过如何真爱的石榴这时候也P都没放一个,只有我以私交朋友的身份去过一次她家里。我不想费笔墨描写她的亲人的痛苦,因为无论如何也述说不出哪怕千分之一万分之一。至于谢微——从那天下班后他就没有再去上班,也没有回家——他住进了一所位于远郊的疗养院。
等到心情平复想去探望他,已经是一个星期后。
那地方公交不方便,我直接打车过去,在大门口随便买了点花和水果,往里走时却遇见了明教授。
明教授显然也是来探视谢微的,见了我只是点一点头,没有多说:“他谢绝探视。”
我朝他笑笑致谢,还是继续往里走。就算谢微不想见人,我总不能把东西原样拎回去。
房门上果然挂着谢绝探视的牌子,我四顾寻找护士想转交手里的东西,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有点意外的声音:“……江先生?”
竟然是John。
他的穿着打扮永远清新整洁,看起来人畜无害,手里拎着个21cake的包装盒。看见门上的牌子只是略皱了皱眉,就抬手去拧门球。
里边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纯白色的房间很安静,也许是为了照顾病人心情,布置得简约明亮,窗子比一般居所大得多,淡蓝色窗帘直垂到地面,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射进来,似乎还带着外面喷泉绿树草地的纯净气息。
谢微正靠在床头发呆,只经过短短六七天,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轻狂灵动的年轻人,脸色枯黄眼神黯淡,睡衣空落落地罩在身上。看见我们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神色间都是“随便,爱谁谁”的意思。
John把蛋糕盒放在床头柜上:“Hello,带了点东西来看你。”他笑了笑,似乎也清楚现在没必要拐弯抹角地客套,“想想你应该需要这个。——毕竟神经受创不能感知很多快感后,甜食是重要的多巴胺来源吧?”
我悚然抬头,认识谢微这么久,也知道他爱吃蛋糕,却从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谢微显然也震了一下,有点迟缓地抬头看着John。后者熟门熟路地动手拆开蛋糕盒,切成四块还分了我一盘:“别惊讶,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料到,我对你的了解远比你想的要深。”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这样也许方便看着谢微的眼睛:“听说你女朋友去世了?”
谢微不看他,还在嘴硬:“那不是我女朋友。”
“好吧。”John耸了耸肩,“所以这是你给她服药的原因?”
他的话很简略,但是意思我们都能领会,的确是。谢微显然被刺痛了,一言不发就要按铃通知护士赶人,John已经飞快按住了他的手背:“听我说完,——知道这件事后我很遗憾,有些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后悔。——当初我没有把服药后的反应告诉你,现在看来也许是错了。”
他执意盯着谢微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江先生也不是外人,我就不隐瞒什么了。你还记得艾莉么?那个第一次见面曾把你吓得不轻的妓_女,她服食堕天使之后有一个时期恢复了生机,努力想要戒毒重新做人,但最后自杀了。我想,你应该反省过,认为是自己的配方出了问题,甚至改进过了。但如果我没猜错,改动后的药物依然是有问题的,这个问题导致了艾莉和你那位——朋友的死。”
“不可能!”谢微蜡黄的小脸上多了几分血色,他瞪大眼睛,第一次回视John,“修改后的配方不会有问题,我用大鼠和猫实验过,全都没有异常,这不可能!”
John的态度远比他冷静:“我知道你无法相信,但这是真的。我也对药物学有所了解,虽然科学天分不如你。在尝试过堕天使之后,我就察觉到这种药物存在缺陷,并联系了专家一起研究——别紧张,是我们内部的专家,绝对安全可靠。——得出的结论是,堕天使确实能刺激脊髓内部的未命名物质,带来最大快感,且看似不会造成生理依赖;然而它是存在副作用的,会在刺激的同时,对脊髓内的遗传密码,姑且这么定义吧,造成不可逆伤害,显著症状就是服食者对负面情绪的调节和控制能力会大幅度被削弱。一些极端念头产生后,马上被他们冲动地付诸实施。”
他看着谢微,轻轻摇头叹息,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目光居然有些悲悯:“我不知道你的导师和同僚有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对自己的数学能力太过自信,轻视了实践在科研过程中的必要性。用人类做这种实验本来就是轻率且极度危险的。你居然用在了自己的女孩身上。”
谢微越听神色越是平静,最后甚至惨笑起来:“你现在说有什么用呢?都已经晚了。”
John凝视他,语气温和:“我要出国了,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想想此一去也许不能再见,有些事还是让你知道的好。”
然后,这个毒_贩子说出了我一早就规劝过谢微的话:“关于堕天使的研究……我建议你,到此为止吧。”
他没有多废话说原因,原因我们都明白。
谢微的肩头却难以察觉地震动了一下,第一次扬起脸,目光恢复了些许神采:“你要出国?去哪里?”
John耸耸肩:“无可奉告。我只能说,有缘的话……”
谢微打断了他:“国内混不下去了,是不是?”
不愧是道上混的主儿,John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有什么事情吗?朋友一场,认识你很高兴,如果有心愿未了,趁着在国内,我或许可以帮你办妥。”
谢微眼睛里的神采更明亮了,照得那张脸也似乎不那么憔悴。他转头看向我:“江然,你先回去吧。我想单独和吕先生聊聊。”
直到很久以后,我还在想,如果那天没有离开,是不是就可以阻止惨剧的发生?可是我低估了谢微的脑回路和下限,或者他说得对,无论多么高端的仪器、多么精密的计算,都看不透……一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