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二卷(10)(1 / 1)
第61章
“杨总,五分钟后是您的致辞。”
刘秘书小跑到杨景瑞身边,低声提醒他,他点点头,坐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西装。
晚宴已经开始了,宴会厅上方的水晶灯暗下去,整场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舞台中央,身着盛装光彩夺目的两位主持人卖力地渲染着现场的气氛,当主持人身后的LED屏上打出“有请盛景药业总经理杨景瑞先生”的字样时,全场的人都站了起来,掌声雷动。
热烈的掌声中,杨景瑞阔步走上舞台,向全场来宾致欢迎词,这种场合他经历的多了,助理写好的演讲稿,他只用念一念就好,LED屏上播放着现场实时的画面,把这位年轻的杨总棱角分明含笑未笑的脸映在巨幅荧幕上,即使是最后排角落里的盛桐,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她听到旁边的两个女人轻声的议论。
“这杨总长得真俊,又年轻,富二代吧?”
“不是的,我听他们员工讲,人家是白手起家。”
“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我看在咱们医药行业,不论实力,只论老总的魅力,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关键是人家实力也杠杠的!人跟人的差距咋那么大呢?看看这杨总,再瞅瞅我们家那位……唉,干了半辈子,还是个药品经销商。”
盛桐看着大屏幕上那张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隔着远远的距离看,才发现,他们的距离有多遥远。他是事业有成掌管这个千人公司的总经理,气度不凡英俊潇洒,像夜空里最闪耀的星星;而她,窝居在那个老旧的单元楼里,一个煎饼果子就能打发的女人,每天看似忙碌,却仍是为了生存在苦苦挣扎,暗淡无光无人问津;若不是杨景瑞强行让彼此有所关联,现在的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有机会靠近杨景瑞。
杨景瑞结束发言后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他走下台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其他人了,他的任务完满完成。这次晚宴,盛景公司准备了精彩的舞台演出,还有为业绩突出的经销商颁奖以及现场来宾抽奖环节。
盛桐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低着头吃东西,直到听见自己这一桌的人都站起来乱糟糟地喊“杨总”,大表哥碰了下她的胳膊肘,她才抬起头来,杨景瑞和一个陪同端着酒杯站在圆桌旁,他说着客套话,众人端起酒杯笑着附和然后举杯共饮,盛桐连忙放下筷子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角落里坐的都不是太重要的客人,杨景瑞没停留,又去了下一桌。
这一顿晚宴吃的挺好,盛桐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借着去卫生间的空当剖析了下自己,发现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来自于被忽视,被谁忽视呢?被杨景瑞。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她坐在马桶上狠狠拧了下自己的大腿,这种想法多么无理多么幼稚,又是多么可笑,杨景瑞早都不是曾经只把她放在眼里的少年了,他是企业家、是总经理、是距离遥远的厉害人物,难道自己还在奢望些什么?
盛桐给了自己两巴掌,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以后,便从卫生间走出来,好巧不巧的,对面的男士卫生间里也走出个人来。
那人看了一眼盛桐,眼神有点吃惊,因为他从没见过盛桐穿这样的裙子,他对盛桐笑了笑,说:“亲爱的,好巧。”
盛桐瞪了他一眼,心想,在这儿也能遇见这个贱男,真是奇了怪了,她懒得和面前的贱男说话,径直走开。贱男却不依不饶地追上去,走在她旁边说:“盛桐,那天是个误会,那女人不是我女朋友,那就是个普通朋友,你知道的,我只喜欢你的,但是当时有别人,我也不能追上去跟你解释。”
盛桐回过头来打量了陈勃一会儿,这男人说话她是不信,不过她很好奇为什么陈勃也会在这里,她问:“你怎么在这儿?”
陈勃以为她信了自己的谎话,回答她:“哦,我啊,你看我都忘告诉你了,我跳槽了,来盛景上班了,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了。”
盛桐冷笑一声:“不,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她小跑着离开了,甩开了身后的贱男,原本刚平复的心情在见过贱男以后突然更糟了,贱男竟然跳槽到盛景了?杨景瑞什么意思,明明知道这人的德行竟然还用,他是故意让她糟心吗?
回到座位时,台上正在抽奖,上一位中奖来宾从抽奖箱里抽出来下一位获奖者,她听到主持人在喊一个号码,那是进场时发给每个人的券号,大表哥让她赶紧看看自己的,她翻出包里的券,楞了三秒钟,诶?竟然中奖了。
大表哥连忙拽着她的胳膊喊,这儿呢这儿呢,盛桐被大表哥推着走上舞台去领奖,奖品是个扫地机器人,站在舞台上朝下看,杨景瑞就在第一排中间坐着,冲台上的她笑,盛桐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地方突然就有了温度,但是她又想起那个贱男的事,板着脸瞪了杨景瑞一眼,杨景瑞明显怔住了。
他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又惹到丫头了?她为什么要瞪他,在他公司的晚宴上,领了他公司的奖品,不给他个微笑就算了,怎么还瞪人呢?长大后的丫头可真像个恶婆娘,从遇见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在提案会上指着别的女人鼻子损人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睡了很多男人,连喝醉酒了也胡闹,揪他的脸、扇了他一嘴巴、弄翻了沙发、还要在沙发上撒尿,可是,这样的恶婆娘,他为什么就是移不开眼睛,还想抱她、亲她、跟她睡觉。
杨景瑞的目光跟随者盛桐,看她抱着奖品走下舞台,消失在视野范围里,他端起手边的高脚杯,喝了一口酒杯里的红酒,这红酒真是喝不惯,难喝,可是,就偏偏有人喜欢。再糟糕的东西也有人喜欢,有人喜欢臭豆腐、有人喜欢榴莲、还有人喜欢直播□□,人各有志,好恶随心。
而他杨景瑞,喜欢过十几岁时乖巧可人的盛桐,现在,就喜欢这个骂她瞪他、扇他嘴巴还喝酒闹事的恶婆娘,只要那个女人是盛桐,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会毫无怨言地喜欢。
晚宴结束后,来宾们陆陆续续地离开,盛桐抱着她的扫地机器人跟着人流朝外走,被杨景瑞在半路拦下了,杨景瑞就像个招蜂引蝶的花,无论站在哪儿都能吸引各种目光,何况朝外走的都是认识他的人。盛桐怕他胡来引起骚乱,便跟着他去了安静的地方。
杨景瑞问她:“刚才为啥瞪我?”
盛桐又瞪了一眼:“瞪你怎么了?我爱瞪,你管得着!”
杨景瑞坏笑:“说不出理由?难不成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我呸!”盛桐唾了一口,“不要脸!”
“你过分了啊!”杨景瑞板起脸来,“好好说话。”
盛桐肚里的气儿没处撒,心想:说就说,谁怕谁。
“那个贱男是你招进你们公司的吧?你故意恶心我的吧?还有那天跟贱男见面,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假装!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丑也出了,也被恶心到了,你满意了,现在又跑来装傻招我!”
杨景瑞直视着她的双眼,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他缓缓开口:“贱男?那个陈勃?人是我招的,怎么了?人家有能力,我们公司刚好缺那么个人,我招进来不行吗?你想的未免也太多了,经营公司又不是儿戏,那人的年薪很高的,我凭什么为了恶心你做这种事,难道说,你认为我会为了你拿公司的经营开玩笑?”
“我……”盛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是啊,怪自己太自作多情了,以为自己是谁?杨景瑞怎么会大费周折招聘一个人进来只为让她难堪,她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杨总,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我不该这样质问您,我没有这样的资格,希望您能原谅我。”
破天荒的,杨景瑞听到了盛桐的道歉,盛桐还谦恭地向他九十度鞠躬,他慌了,这……跟预想的不一样。他招那个陈勃进公司,除了考虑工作能力外,另一方面就是因为盛桐,盛桐被人愚弄欺负,他恨得牙痒痒,想把那人留住好好整治一番,却没想今天现场几百人,偏偏让盛桐撞见了陈勃。
盛桐道歉过后,就错身欲走,杨景瑞伸手去拦,却想不出理由来留住她,一声杨总,比再见还令人心碎,明明人就在眼前,却仿佛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出了酒店门,盛桐没坐车,抱着个奖品盒子,慢慢走,世界很嘈杂,她的世界却很安静,如果说之前还有些许留恋,在面对杨景瑞时常常心口不一,可就在刚刚,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下了,放下十一年的白日梦,可是为什么会流眼泪,流吧,流吧,就当是对过去最后的告别。
她没注意到,在远远的地方,杨景瑞跟着她的脚步,慢慢地走。走回家要好久好久,数不清经过了多少个十字路口,数不清转了多少个方向,穿着高跟鞋的双脚早已没了知觉,却不想停下来,她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冲动的想法,想像阿甘那样一直跑下去。
杨景瑞在远处看到盛桐停在一个摆地摊卖鞋子的女孩面前,她脱了高跟鞋买了一双帆布鞋套在脚上,一手拎着高跟鞋一手抱着纸盒,在人行道上奔跑起来,杨景瑞也不得不小跑着远远跟上。
路上,杨景瑞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白启。
“老杨,半个月了电话都打不通,能有多忙?……诶?你怎么呼吸那么重,你干嘛呢?这个点……我去,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你继续……继续……明儿再联系”
“白启!”杨景瑞皱了皱眉,“想什么呢!我跑步呢!”
电话那头的白启抹了一脑门汗:“你不早说,我以为碰上现场直播了!”
杨景瑞呸了一口:“直播个屁,找我什么事儿?”
白启:“那个……我听云朵说,盛桐回来了?”
“嗯,找着了。”杨景瑞语气有些沮丧,“只是找着而已,长大了脾气也大了,我搞不定。”
白启笑笑:“找着就好!还有什么是你搞不定的,我想,你八成是太久没谈恋爱,忘了怎么跟她相处,哥们信你,下次见面,一定把她带上。”
挂了白启的电话,杨景瑞当真思考起来,活了30年就谈过那么一次恋爱,是不是真如白启所说,忘了怎么跟丫头相处?若是以前,他是怎么对待丫头的?
盛桐已经跑的满头大汗,脑海里回忆起许多年前的事,那是大雪天,她为了一个易拉罐摔倒在雪地里爬不起来,杨景瑞背着她去医务室,她紧张地不敢抬头看他的脸,手缝了针不能动,杨景瑞端着餐盒一口一口地喂她;再后来渐渐熟了,杨景瑞变成了杨大傻子,突然变得那么爱笑,总是对她笑,带她玩儿,喜欢摸她头,还做饭给她吃,只要杨景瑞在,什么事都能解决,在哪里都是安全的;在冬天海边,他吻了她,他们在一起了,唯一的一次吵架还是杨景瑞故意假装的,他像个老妈子,那么大的个子,每天都要在厨房里忙活,还要做家务,还要在道馆打工,为了她的学费攒钱……也许,就是因为遇到了那么好的少年,才把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吧。
终于快到家了,一看表,走了整整两个小时,已经临近午夜,路上的行人很少,盛桐不跑了,朝小区旁边的露天活动区走去,平时上下班时这里都是老人孩子,现在空无一人,她走到有秋千的地方,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扔在地上,坐在秋千上荡起来。
她仰头看着天空,唱起了歌:夜空中的最亮的星,是否知道,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唱着唱着,声音变调了,她开始低声抽泣,抽泣变成哭声,她抹着眼泪冲着天空喊:“杨景瑞你这个大坏蛋!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我只喜欢18岁的瑞瑞,我不喜欢你!”
秋千荡到前方,昏暗的灯光下闪出一个人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秋千上拽了起来,她脚下不稳向前扑去,稳稳地落在了那人的怀里。
那人紧紧搂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一个人偷偷地哭吗?”
他身上的气息经年未变,让人安心的,让人温暖的,盛桐颤抖地问:“杨景瑞……你怎么在这里?”
杨景瑞抱得更紧了,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呼出的热气全都扑在了她耳边,她听到他喘息着说:“想你,你离开视线的每一秒,我都在想你,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对,不要哭,不要偷偷地哭……”
五分钟后,盛桐抱着她的东西在前面走,杨景瑞紧跟在她后面,盛桐拧着眉毛回头看他,问他:“你怎么还不走,别跟着我。”
杨景瑞说:“太晚了,路上都没人,多危险的,我送你回去我再走~”
怎么赶都赶不走,盛桐懒得再理他,任他跟着,到了家门口,盛桐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杨景瑞连忙弯腰把她的东西拿在自己手里。
盛桐回头看他:“你干嘛?”
杨景瑞可怜巴巴地说:“跟着你走了那么久,好渴,请我喝口水好不好~”
“活该!”盛桐嘴上骂他,心已经软了,她打开门,把杨景瑞放了进去。
进了盛桐的房子,杨景瑞环顾一圈,把扫地机器人放在脚边,把盛桐的高跟鞋放进了鞋柜里,然后像进了自家门一样,也不用盛桐招呼,就坐在了客厅的小沙发上。
盛桐倒了杯温水给他,站在旁边看着他喝完,他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就跟盛桐大眼瞪小眼。
盛桐开开门,抱臂站在门口,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吧。
杨景瑞别过脸假装没看见,闭上眼睛哼哼:“头好疼,晚上喝了好多酒,又吹了风,好难受,让我歇会儿,你忙你的,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