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一卷(2)(1 / 1)
打工之前的那个傍晚,一家人都在院子里纳凉,盛桐听见电话响,跑进屋里接了。
“喂?你好,我找一下盛桐。”一个细声细语的姑娘声,很礼貌。
“我就是,你是?”盛桐正在回想,好像很熟悉,又想不起来。
“我啊,白启!白启!火车上那个!”话筒那边听说是盛桐,很激动。
“……哦哦哦,白启,是你啊,差点没听出来,哈哈~”盛桐反应了一阵,想起来以后,笑出了声,原来是火车上互留了电话的那个‘黑脸大汉’,她半年里全心全意的上学考试,差点忘了这个人,被对方这么一提醒,又想起了火车上的诸多趣事。
“我才找到你的电话,本来以为丢了,今天翻旧书,在旧书里找到了你写的纸条,你现在干什么呢?中考成绩出来了,你查了没?高中在哪上啊?”白启着急忙慌地问了一大堆问题。
“成绩出来了,还行,上一中,就是你说的那个高中。”盛桐笑呵呵地回答。
“太好了,咱们一个高中,我说的没错吧,就能这么巧。你明天有事儿吗,出来玩呗”,白启开心地说,转而又叹了口气,闷声说,“我跟我哥们说我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个女生,他非不信,说我吹牛逼。”
“哈哈哈~”盛桐被逗乐了,“出去玩儿恐怕不行,我明天要开始打工了,没有假。”
“啊?谁敢雇佣童工,我告他去?”白启假模假式地嚷嚷。
“你可千万别,就那么一家肯雇我,你要给告了,我可得饿死了。”盛桐假模假式地求情。
“呵呵,那你说你在哪儿打工,我有空了去找你。”白启问道
盛桐说了一个舅舅今天给她的地址。又跟白启乱侃了几句,挂掉了电话。
结果盛桐在烤肉店刚干了一天活儿,黑脸大汉就来了,还带着那个传说中玉树临风的哥们儿。
烤肉店在一大片居民楼附近,正值夏天,生意很红火,下午5点就开张,到了晚上一两点才关门。大宝带着盛桐赶在中午到了店里,店里的伙计们都围坐在桌子上穿肉串,大宝跟老板娘打了招呼,介绍了盛桐就先走了,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四川女人,很利索,看起来也很和善,她让盛桐跟着其他伙计一起穿肉串,店里的伙计加上盛桐有7个人,3个小伙子在营业时间负责烤肉,1个年长的阿姨负责做涮菜砂锅,包括盛桐在内的3个人就负责传菜上菜收钱。老板是大厨,负责炒菜。非营业时间,这些人都齐上阵穿肉串,晚上营业结束后,再一起洗各种签子。
盛桐第一天去稍微有点不适应,一是睡眠时间不适应,到了晚上一个劲儿的打哈欠,二是手不适应,她从小到大没进过厨房,更别说穿肉串了,就像奶奶说的,她的手一直用来画画和写字,穿肉串也有点技术含量,刚开始不会弄,铁签子好几次穿过薄薄一层手套扎进了指肚里,肉都是腌过的,盐分顺着伤口渗进手指肚里,盛桐在脑海里杜撰了一道菜名——活腌人爪。
到了晚上洗签子的时候,再把手泡在洗洁精水里,那钻心的疼,蝎子王亲自来蜇一下也不过如此。
好在盛桐虽没吃过什么苦,但天生也不怕吃苦,再说脚上再多泡也是自己走的,她从没想过打退堂鼓。一天过去,身体上很快就适应了,盛桐脑子够用,记忆力好,店里的各种烤鱼烤肉涮锅闷虾的价格,她全记在了脑子里,虽然跟伙计们在一块话不多,但传菜收钱的时候还挺利索,老板娘挺满意。
第二天,白启来的时候,盛桐已经像个老手一样传菜上菜了,白启还没走进,就远远地看见了盛桐,他没喊她,径自招呼旁边的哥们儿坐在了距离盛桐最近的空位上,扯着娘娘腔的破嗓子喊,“服务员~”
盛桐刚给邻桌送完烤肉,听见有人叫,立马转身应道“哎!”
她看见一个黑脸肥汉子把嘴张成了O型,正冲着她摆出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
只听汉子用夸张而做作的腔调激动地说:“哎呀,盛桐!你怎么在这儿,好巧!”
还没等盛桐说话,汉子就冲着对面的一个人说:“景瑞,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在火车上认识的女孩,盛桐。”
盛桐明白过来,原来这白启是带着哥们来这儿悄悄打脸的,她看向白启对面的人,恰好那人也朝她看过来,四目相对,那个人的目光突然怔了一下,而后又快速恢复正常,他抿着嘴轻轻笑了一下,冲着盛桐说:“你好,我叫杨景瑞。”
盛桐心道:“啧啧,黑脸胖子没吹牛,说的没错,还真是……玉树临风!”
脸上却只是平静地朝杨景瑞点头微笑了一下:“Hi~。”
随后又露出标准的服务员微笑,温柔地问黑脸汉子白启:“客人,我们这儿有各种烤肉涮菜小炒,您看您要点什么?”说着把手上的菜单递了过去。
白启点了一堆,烤羊肉、烤筋、烤脆骨、烤鸡翅、烤香肠、烤茄子、烤金针菇、烤油饼……涮牛肚、涮豆皮、炒虾尾、炒蛤蜊……四个人吃都不嫌多
盛桐正欲转身下单,只听白启说,“那咱主食吃什么?”
杨景瑞:“……”。
盛桐:“……”。
盛桐在客人之间来回穿梭,也没空和白启说话,给他们上菜的时候会冲两人礼貌地笑笑,夏天很热,俩小伙子穿得很凉快,踩着人字拖,白启浑身上下一个色,黑得油光发亮,长得又虎背熊腰,却偏要穿个白背心,简直是要把他的混搭风贯彻到底。
至于那个杨景瑞,皮肤倒是不黑,透着健康的小麦色,不瘦也不胖,头发剃成了短毛寸,隐隐透出青色的头皮,穿着个黑色T恤,只看脸的时候玉树临风,但他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再远看过去,那一身装扮,倒像是电影里黑社会老大身边的混混打手。跟白启坐在一块,简直了,中间要是再摆个梳油头、带墨镜、叼雪茄的老大,他俩准能凑成一对黑白双煞。
等到他们吃完结账时,盛桐以为是白启付钱,因为那么多东西都是他点的,大部分也是他吃了 ,结果杨景瑞掏出钱包来……
她接过杨景瑞递来的钱,冲着白启调笑道:“平时没吃够,今天还让你哥们掏钱?”她想起了白启在火车上讲过的事儿,那些女孩子送杨景瑞的吃的都被白启解决了。
“嘿嘿,他乐意。”白启装起吃干抹净的大尾巴狼,随后又解释道“我这哥们今天有好事儿,他最近参加一个跆拳道比赛,今儿是决赛,赢了,冠军!再说了,他有钱啊,年初拿了黑带就开始当教练了,可比咱的零花钱多。”
“哦~”盛桐转头朝向杨景瑞,“我听白启说过,你小的时候就能单挑好几个高年级的小混混了!真厉害!”
“听他吹牛逼!小时候打架都是胡闹,没他说的那么悬乎!”杨景瑞没想到白启给盛桐说了这么多自己的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随即站起身,准备和白启各回各家。
盛桐趁这光景仔细端详了一番‘玉树临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盛桐从小见到好看的人都迈不开脚,总想多看两眼。
站起身的少年比盛桐足足高了一头,盛桐眼睛平视过去只能看到杨景瑞脖颈下形状美好微微凸起的锁骨,她只好扬起脸来,一路看上去。
少年的脸棱角分明,英气十足的眉毛和浅浅的眼窝下,是细长如柳叶的眼睛,黑白分明透着清澈的少年朝气,此时眼角上扬仿若含笑,睫毛不长却很浓密。鼻根处微微隆起,连接着直挺如山脊的鼻梁,此时他在笑,唇角上翘起好看的弧度,还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是冲谁笑呢?笑得这么好看,沉浸在审美乐趣中的盛桐想。
她想循着那眼神找到目标,却发现那含笑的眼神好像在看着自己。
盛桐猛地转过头向白启的方向看去,心道,“这下尴尬了,偷偷审美被逮了个正着。”
“盛桐,走了啊,改天再过来找你!”白启跟她道别。
“好啊,有空了过来,拜拜!”盛桐朝两人都挥了挥手手,没敢正眼看杨景瑞。
直到俩人走远了,她才定睛看了看两人的背影,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那个身材颀长的少年。
“嘿,背挺的真直”。
谁说现在是看脸的世界,明明过去也是看脸的世界,小盛桐遇到好看的16岁少年杨景瑞,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另一边,两个吃饱喝足的少年踩着人字拖慢悠悠在路边溜达。
“我没骗你吧,是女生吧?还是个美女吧?”刚才盛桐来来回回从他俩身边穿梭,白启没好意思说这种话,这会儿就剩俩人了,他预备好好打脸。
杨景瑞没接话茬,直接问他:“就是你火车上遇到的女孩?”
“没错啊!就是她!”
杨景瑞若有所思地说:“怎么会让你遇到呢?你真走运。”
“啊哈哈哈哈!杨景瑞你丫嫉妒我?你丫羡慕我?啊哈哈哈哈!从小到大,这是头一遭啊!”白启笑得豪爽,可从那小细嗓子里蹦出来却成了一股娘了吧唧的放荡之音。
杨景瑞一巴掌撸在白启后脑勺上,“你别笑得这么浪行吗?你瞅瞅旁边那大爷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
白启乐得根本停不下来,他从小跟杨景瑞这小子混,见惯了杨景瑞面冷心冷不把旁人当回事的做派,也见多了杨景瑞那一副我帅我强我牛逼、目空一切的架势,可今天这哥们从撸串开始就一直端着,说起话来连个脏字儿都不带了,最后走的时候还冲着盛桐笑,笑的面带桃花。白启琢磨着,这不会是少年初长成,春心荡漾了吧?
他没脸没皮地凑上去,眉开眼笑地问:“少年,有心事?”
哪知这一问,心虚的杨少年抓准机会就坡下驴,正了颜色,转换了话题:“我妈回来了!”
“啊?”本来一句普通的话,就像‘你妈找你回家吃饭’一样稀疏平常,但在白启听来却是大事一桩。
白启跟他从小玩到大,只在照片上见过杨景瑞那个传说中的妈;他记得他第一次去杨景瑞家,问他:“你妈呢?”,当时杨景瑞冷着脸说:“死了!”,后来才知道,杨妈并没死,只是和杨爸离了婚,嫁了个家财万贯的香港大财主,又给人生了孩子,把这爷俩忘了个干净,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回来干啥?跟你爹抢儿子?”
“她抢我干什么?抢回去给她添堵?你说她一个大东北黑土地养出来的人,说起话来非要咬着舌头学那港台腔,听着真他娘的别扭!昨天来家里瞎扯一通,没一句有用的!”杨景瑞想起那口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洒了一地。
“那她到底回来干什么?你爷俩没问清楚?”白启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杨景瑞顿了顿:“……她听说我暑假没事儿,想带我这长在穷乡僻壤里的村炮走出去跟国际化大都市接个轨!”
“呦呵!还说不是来抢儿子的,这是明目张胆的抢啊,你这村炮一进那国际大都市还不得醉生梦死,乐不思蜀?”
“醉你妈!谁想去?也不知道我爸咋想的?点头就应了,我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杨景瑞说着气就上来了。
“这还气上了,你丫刚才撸串的时候挺能端的,这才一会儿功夫这破脾气就揣不住了?省省你的气儿吧!去转转也没啥不好,古人不是曰过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咱都寒窗苦读十年了,二里路都没走下。对了,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杨景瑞听了这话觉得也是,随即就不气了,反正都得走,不如走的高兴点,好好在那万恶的资本主义大都市潇洒的浪几圈,随即心情舒畅的回道:“明儿就走!”
白启一听,感叹道:“艾玛,你妈这办事效率,绝了!”。
“放心,你哥我会回来的,别太想哥了!”杨景瑞听见白启那细弱弱的声儿,忍不住抛了个骚情的眼神,调戏了一把黑脸汉子!
“诶呦我去,调戏谁呢?有这骚本事你去调戏盛桐去?把那怂胆儿揣了一路,在我这儿骚情开了!”虽说就见了一次,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但白启确定杨景瑞对盛桐跟对别人不一样,
那感觉,错不了!
白启感觉的没错,确实不一样。只是他不知道,杨景瑞是见过盛桐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了打某人脸刻意安排的偶遇,让少年年轻而蓬勃的心湖上,泛起层层涟漪。少年面无表情地闷着头吃肉时,正在极力隐藏着因猝不及防的遇见而带来的慌乱、喜悦与紧张。那些情绪几乎沿着血脉流窜到少年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寸骨血,最后少年还是没绷住,只是看着盛桐,就笑得眼睛弯成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