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1 / 1）
属于齐磊和戴常归的回忆，似乎在戴常归改名为“刘默”以后，就戛然而止了。
而“刘默”，即是新的“戴常归”。
这一切，都起因于一件事。
——向父母出柜。
这可是一件需要细细诉说的事情。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
淅淅沥沥。
哗啦——哗啦——
刘默刚到家，那时离考研还只有一个月，他在家里准备东西。
母亲刘美雯见到刘默，喜笑颜开。
“回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妈就预料到你今天回家，喏，桌子上有刚煲好的汤，还热乎着呢。”
刘美雯一边说着，一边帮刘默拿行李。
“这么多行李，重不重啊。”或许真的是太久没见到自己的儿子，刘美雯从见到刘默起，嘴就一直没闲下来过。
“妈，不用麻烦的。”刘默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麻烦不麻烦啊，我是你妈。”说着说着，母子二人便走进了客厅。
刚坐下，刘默就四处找寻什么，随即，他便开口问道：“妈，我爸呢？”
“你爸忙去了，估计待会儿就回来。”刘美雯倒了一杯水，递给刘默道。
“喔……”刘默接过水杯，似乎有点失望。
刘默和父亲戴笠的关系，与其说是父子，不妨说更像是哥们儿。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内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自己去河边抓鱼，坐在自己床头讲睡前故事，少年时父亲教自己骑自行车，以及青年时给自己讲与母亲的种种。
想着想着，只听见一声门铃想起，随即就把刘默从幻想拉回了现实。
——叮咚。
“这个点了，听这门铃，估摸着是你爸回来了。”刘美雯起身说道。
刘默也连忙起身。“妈，不用你费功夫了，还是我去开门吧，您呐，从刚才我回来就一直没闲着，是该休息休息啦。”话音刚落，便朝大门走去。
刘美雯听到自己的儿子说出这些话，忽然感觉有些欣慰。
打开门，只见一位高大却又消瘦的身影站在门外。即使在岁月的消磨下，仿佛依旧能见到这个身影的威严与活力。
“爸。”刘默看到父亲，轻声唤道。
“回来啦。”戴笠看到刘默，拍了拍刘默的肩膀。
随即，便是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的交谈。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呀。”戴笠点燃了一支烟，默默吸了两口。
“就待几天。”刘默说道。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么不多待会儿啊。”刘美雯说。
“啊，我就回来办点小事儿。”
“嗯，你马上就要考研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也好。”戴笠吐了吐口中的烟。
屋外的雨还没停。
“听说你找了一个对象。”戴笠忽然说道。
“诶，是嘛。儿子，怎么没听你向妈提过这事儿。”刘美雯喜出望外，“打算什么时候领回来让我们瞧瞧？”
刘默看着父亲，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满脸严肃，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隐隐的怒火。
看来父亲似乎知道了什么。
“嗯……”刘默吱吱唔唔。
“对方人怎么样啊。”
“他……对我挺好。”
刘默的父亲步步逼近，“那你们相处多久了？”
“这个……”刘默越听父亲的言语，越觉得不对劲，但是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只能如实回答。“大概四年吧。”
在两人的谈话中，气氛莫名变得沉重。父亲没再说话，屋子里一片静谧，静到屋外的雨声似乎在屋内都能听得到。
淅淅沥沥的雨。
哗啦——哗啦——
“和你交往的，是一个男孩子么。”终于，戴笠还是戳破了这层纸。
屋里的氛围渐渐开始骚动。
“什么？男……男孩子？儿子，你的对象……是……是……男孩子？”刘美雯瞪大了双眼。
不可置信,也不愿意相信。
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自己辛辛苦苦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儿子是个……是个同|志。
“嗯……”刘默点了点头。
刘美雯开始抱头痛哭，如果说刘美雯是个演技派，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夸张。前一秒还喜笑颜开，后一秒就要死要活哭给你看。
但是搁到谁家母亲遇到这种事情，心里都会不好受。
内心一时间招架不住，大哭一场也很正常。
刘默的父亲戴笠倒是显得很淡定。
“几个月前，我去过你们学校。”戴笠一根烟抽完，随即又点燃了一根。
“你舍友说你找了个对象，我当时还挺高兴。一打听是个怎么样的女孩，他们告诉我不是女孩，是个男孩。”戴笠慢慢地说道，“我当时还不信，觉得他们瞎说，直到有一次见到你和一个男孩在学校附近又是亲又是搂又是抱。我才真的信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戴笠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平静到给人感觉他随时都会爆发一般。
刘默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常归啊……”戴笠轻轻唤了一下刘默，“我和你妈对你感到很失望。”
“失望”这两个字，刘默的父亲在自己儿子面前居然可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似乎事不关己，一身轻松。
刘默感觉心中有些许刺痛。
是难过，是愧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如今却是如此让人觉得陌生。
“……对不起。”刘默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没什么对不起的，要说对不起，也是我们父母没管教好自己的子女。你自己选的路，就随你自己去吧，只是我们做父母的，丢不起这个人。”
刘美雯还在一旁哭泣，刘默试图去安慰母亲。“妈……”
当“妈”这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刘美雯说：“你不是我儿子。”随即又说道，“我儿子不是个同|性|恋，我没你这个儿子。”
言语里句句带刺，深深扎进刘默的心里。
难受。疼。
刘默缄默不语。
戴笠叹了口气，冲刘默摆了摆手，“你走吧，这里不再是你的家。作为你的父母，我们感到羞愧。”
听到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刘默眼眶都湿了。
他吸了吸鼻子，颤抖地说道：“我知道了……爸……妈。”
而屋外的雨依旧在下。
淅淅沥沥的。
哗啦——哗啦——
我们往往不愿向父母出柜，是因为，我们都无法去伤害和我们最亲的人。
这是人性。
但是我们却总是习惯用各种恶毒的语音去伤害和我们最亲近的人。
这亦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