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小团圆(1 / 1)
温仪知道这□□厉害,强行扩张筋脉,恢复武功,但时辰一到,脆弱的血管就会不堪重负,很容易叫整个人都内出血到死。手指探准血管虚实,用那金蛇锥一划,将血放出,心里默默数着数,掐着时间,此时决不能有失。
黄真在一边守着,防止有温家人出来偷袭,温方山被他放了下来,只是右手已经折断了,神情有几分恍惚。
到时间了,扎止血带,手指放在颈部,心跳虽微弱,还是有的,而且很规律,好兆头。“黄大侠,过来帮我抬他出去,这里不方便。”
黄真心里暗暗吃惊,这女子也极为不寻常,一般女子若看到自己相公这个样子,一定是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她连手都不曾抖一下,就做完了所有的急救工作。
温仪之所以敢接这件事,是因为打电竞的经历给了她一个极大的优势,临逢大事有静气,越紧张越不手残。想不到如今派上这种用场,也是有趣。
夜风吹云,人散后,一弯新月天如水。
所谓劫后留生,不是漫卷诗书喜欲狂的热烈,不是望中犹记四十三年烽火扬州路的凄皇,而是今朝剩把银灯照,唯恐相逢是梦中的疑真疑假,带着丝丝忐忑的轻松。
“你醒了。”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丹凤眼微微开了一条缝,温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夏雪宜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女子由模糊到清晰,每一根线条都是他最熟悉的,是她,她果真做到了。
“相公你再睡下去,我怀疑你会被饿死。”温仪笑了笑,当初自己献血也没睡这么狠过,“要不要吃点木莲冻。”
“我想可以试试把汤倒进燕皮馄饨里。”夏雪宜缓了缓神,慢慢地说,果不其然看见温仪笑得张狂,京城,辽东,常州府,宁波府,澳门,华山,这一路走过来,虽然也有风风雨雨,但是有人红尘作伴,活得也是潇潇洒洒。
华山上,穆人清宣布收了袁承志做关门弟子,木桑道长决定去清理门户。正欲下山的何红药被黄真拦住了,“有人叫我把这个捎给你。”
何红药看了看,打开包袱,一把金蛇剑,二十四枚金蛇锥,加上自己手里的藏宝图,自己完全可以说追回宝物,回教中去,但她只笑笑,将包裹原样打了,“留在华山上吧,有人会用得着的。”
她现在要回云南去,不是为了回五毒教,她知道早逝的哥哥有个小侄女,她不愿意叫那个小女孩在教中长大了,她要接她出来,只要有了亲人,哪里都是家。
那次她送袁崇焕南下的时候,在江南听见有人唱《扬州慢》。
那女子歌声甚是婉转,咿咿呀呀十分动听。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当时身边听得怡然自得的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何红药从那个时候起有了一种勇气,敢于正视自己,正视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到底应该怎么活一辈子。怎样才可以在人生最后的时候,说一句,我这辈子,有憾,无悔。
袁承志在山上给他父亲立了个牌位,何红药站在牌位前面,看着那么个活生生的人如今只剩了这几个字。这个孩子甚至不会记得自己的父亲有精致凄美的滴泪朱砂痣,不会记得他喜欢灌凤凰茶,喜欢熬夜,喜欢和鹦鹉吵架还总是输,甚至不会记得他曾那么入骨地爱过他。
但是他给了他一个引以为傲的姓氏,一个受人尊重的身世,一群心甘情愿教导他保护他的人。
椒浆不是重阳酒,洒向泉台也枉然。
当船又一次靠上熟悉的岸,金色的太阳从大海中升起,海面上万点流金,白鸟展翅,鸟语纷落。洁白的灯塔被镀上了淡淡的金色,矗立在海天之交。
“相公,说好的聘礼呢?”温仪一下子跳上岸去,从一团团缆绳中挣扎出来,才想起,温方山的性命还在,一条命聘了他女儿,真是赚大了。
“拿着。”一个小盒被抛到了手里,温仪打开来看,是一根金钗,蝴蝶是用金丝勾成的,随步而摇,比她那次因慌乱失在宁波的那支不知漂亮多少,“相公,我以为你只会弄那种玩死人不偿命的铁箱子呢?”
“像你说的,拆得多了,就会了。”夏雪宜下了船,慢慢走到温仪身边,拿过金钗,为她换下了原来那根,轻轻拉住她的手。
“回家吧。”
一个人的独行怎比得过两个人的相依,即使世上江山易主,人世蹉跎,我也可寻到化外之邦,世外桃源;哪怕有朝一日太阳熄灭,星河便将浇灌群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