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念奴娇(1 / 1)
因为袁崇焕要赶路的缘故,便把刚买的几本书都送了夏雪宜两个人。次日天色未明,便背了包袱,赶到驿站骑了给他备的快马,一路北上了。
温仪见他虽是文弱,但是上马十分利落,快马大多性烈,方才还打着响鼻的马他一拉住缰绳,蓦然不怒自威了起来,嘶鸣了一声,在清晨的薄寒中失了踪迹。
那袁承志果然有几分武学上的天分,袁夫人说他对武功的兴趣可是远胜读书写字,劝他二人多留几日。夏雪宜虽然现在不便演练,但是可以默些图形文字留给这孩子,慢慢练习。
温仪私下里和袁夫人说夏何两人之间有些过节,如果遇上就不好了,袁夫人说何红药现在还在广府,大概一旬之后才会回转,当时便约下留上三日。
温仪本来觉得自己是个很顽强的人,可以在政治课上坚持不睡不玩手机,但是她发现自己对武学,真是七窍已通六窍的感觉,看着就眼晕,像自己这种身体协调性,就算捡到了秘籍,光有图有文也是练不会的,当初体育课选了木兰拳,于是乎一手拿手机放视频,才可以勉强跟着做一做,像这种不配视频的教程,真心没戏。
所以她这两天一直在和袁夫人到处赏玩,她们正在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逛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甜美的声音说道,“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蒙面女子正站在面前,一双眸子笑得弯弯的像月牙一般,温仪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讲脸蒙上,但是好像已经迟了,“这位,是夏夫人了。”她依旧是笑,妙目波光流转,摄人心魄。
“你们是旧相识吧。”袁夫人说道,“何姑娘回来的早啊,广府玩得尽兴吗?”
“广府是好,可是没有这里这么多戏可看啊。”她笑着说,“我赶回来恭喜新人。”她的手指放在温仪的肩膀上,隔着布料,温仪觉得她在隐隐渗出冷汗,她手上有毒,但是隔着衣服也是无妨,她如果想伤害自己,直接抓脸好了。
“多谢何姑娘。”温仪也笑了,何红药放了手,“我发过誓了,我会和你好好说话的。”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平静了一下情绪,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袁夫人,“袁大人说走的匆忙,有些话没和您说,叫我捎个信给您。”
袁夫人收了信,颇为忐忑地看了一眼何红药,正在此时,一阵嘈杂,一辆受了惊的马车冲了过来,狭窄的建满骑楼的小街瞬间成了危险的地方,温仪想也没想拉着袁夫人靠在了一边壁上,结果一抬眼发现何红药依旧不管不顾地站在路中间,一双眼睛只看着温仪。
以何红药的武功,躲个车祸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她这个样子,就是在等自己救吗,温仪不由有了几分气恼,真想叫她待在那里算了,我又不是你父母,有什么义务吗?
“何姑娘,过来啊。”袁夫人叫道,苦于马车将至,也不敢出头,温仪估了一下距离,只有一个办法了,虽然万般不愿,但是还是将她扑到了另一面墙上,身后马车呼啸而过,千钧一发,真是好险。
“你是个好姑娘,相信我,离开他,一旦你没有用了,他头也不回地就会离开你,你要想把他拴在身边,除非打折他的腿,不然啊,他可是亲口说过,他玩过的女人数不胜数。”何红药笑着说,一只眼睛流泪,另一只眼睛却干燥得残忍。
温仪沉默地看着街道那一边的袁夫人,她正紧张地看着她们两个人说话,便冲她笑了笑,但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何红药不知道他们已经为彼此付出了多少,因此她说什么都是那么苍白无力,“何姑娘,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事情,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更不用说别的过日子的方式了。”
“好个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她长声笑了出来,“你们汉人的事情,我还是不懂啊。”她平静地摘下面罩,一脸狰狞的疤痕盘踞在女子的脸上,她用手指轻轻触着伤疤。突然唇角微微地上扬,笑得宁静而平和。“我和这小子是一路人,为了一个人,别的人对自己的好全是打水漂。”她淡淡地说,突然转身,沿着长街一步步走向斜阳了,“他有妻子了,我也该做点什么去了。虽然代价不小,但是毕竟还是从那个人吃人的五毒教出来了,这我还得谢谢他。这小贼啊,偷得不止是我们的宝物啊。。。”
她攥紧手中的那页藏宝图,袁崇焕把它交给她的时候,说,你既然需要乞讨三十年,如果是丢了三件宝物的话,你把这个拿回去,大概二十年就可以回家了吧。
那家伙果然是算账成瘾了。
她原来一向看不起没有武功的人,其实那句我夏雪宜这辈子玩过多少女人的后半句是,放在心坎里的就这一个。
一个没有武功,温温吞吞的女人,她当时是不屑的,现在才明白,原来武林之外的人身上有一种多么可贵的平和和对生命信仰般的珍惜。身处腥风血雨勾心斗角多年,反而更容易喜欢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们温柔而不软弱,聪明而不狡诈,这辈子遇上一个,都是三生有幸,更要珍惜。
“你对我一直这么好,你想要什么回报吗?”
“还没想过啊,”突然袁崇焕收起了嬉笑的神色,正色说道,“何姑娘,如果将来我不在了,我的儿子,如果有什么事,还劳你拉一把。”
“好。”何红药自问夷族的爽朗是不亚于古时燕赵慷慨悲歌之士的,千金许一诺,泰山倒为轻。许君之命肝胆偿,她何红药点了这个头,日后就不会让这个孩子受一星半点委屈。
那男子微微一笑,看着窗外夜色浓稠,一线月华之下,梅花飘零得惨烈而决绝。
玉梅谢后阳和至,散与群芳自在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