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 萧家两兄弟(1 / 1)
江蓠听到春红的呼声,抖抖索索地从衣橱后面走了出来。走进屋里左右张望的春红看到了她,松了一口气道:“江大小姐,奴婢还以为你到别处去了呢。”
江蓠沉默着不说话。春红以为她不开心,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糕点,放到她手里道:“是春红错了,小姐留了我一会儿,春红就来晚了,大小姐不要生奴婢的气。”
江蓠任她牵起自己的手,向紫桐院走去,包在手帕里的糕点被风吹得跌落下来,粉屑落了一地,江蓠这才觉得自己过于恍惚了,她收起手帕,回握了一下春红的手,问道:“玲珑哥哥下学了吗?”
“玲珑哥哥?”春红有些疑惑地问道,又立刻醒悟过来,失笑道:“我就想我家公子什么时候有了女孩儿的名字了?原来是这个道理。”
“我也不知道,请大小姐先在太太房里待着吧,哥儿总归要回来的。”
春红牵着她到了紫桐院,两个丫鬟见了,紧张得跟个什么似的,立刻把江蓠请到里屋,在她怀里放了个果篮,又拿来手炉让她捧着。
江蓠点头抬头的光景,江氏就到了,对她说:“我的儿,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江氏年纪轻轻,就说这样的话,江蓠觉得有些好笑,她没忍住,略带笑意对江氏行了个礼,道:“姑母,蓠儿来见你了。”
江氏勾了勾江蓠的小鼻子,把她抱到了怀里,笑道:“这只是漂亮话,我知道你是来找那个混世魔的,但他还没下学呢。”
江蓠便问她,萧陵泷平日里有哪些功课,又要做到什么时刻。江氏都一一回答了。听了之后江蓠咋咋舌,心想,这萧父倒很抓紧培养儿子。
方才的神秘人提到了庄淳年和江家的事,从他口气推测似乎都和萧炎康脱不了干系,江蓠心想萧炎康一定在谋划着什么。俗话说“父传子、子传孙”,她忽然理解萧炎康为什么对儿子这么苛刻了,为了培养接班人,他不得不做到如此。
其实庄弄墨和萧家有着非常亲近的关系——她的生母萧氏是萧炎康的小妹,十六岁那年嫁给了庄淳年。
对萧家母亲总是只字不提,庄弄墨年幼无知,也不曾主动问及母亲娘家的事。但萧氏去世之前重病的一段日子,江蓠回到庄家衣不解带地服侍母亲,那时倒是听母亲在病榻之上提及萧家的一些陈年旧事。
“我家人,个个都过得不容易。”——这是萧氏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之所以不容易,归根到底,在于我的兄长萧炎康是个心大、眼高的人。”这是她说的第二句话。
那时的江蓠对心大、眼高两个词没有多少感触,所以无法理解母亲久经沧桑后,想起往事时表情为什么仍旧那么深沉、哀伤。
她沉浸于回忆,说在闺中的日子是多么无聊、烦闷,说父亲早亡,长兄如父,由于萧炎康的管教她甚至无法和同龄的少女一起嬉笑玩闹,说她和其他家族的千金基本不来往、也没有逢年过节在外踏春赏花观灯游园。
这些事的细节江蓠不怎么记得了,最后她记得母亲说道:“我和你父亲,其实是计算之中的婚姻,但却成为了计算之外的一对佳偶,这真是老天爷赐我的福分。”
说着这话的母亲微微地笑了,然后在庄弄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虽说你父亲未必也这么觉得,但我今生有了他,已经满足了。”
……
在萧陵泷的惊叫声中,江蓠醒了过来,她才猛然意识到刚才半睡半醒。母亲的事?……现在的母亲还在萧府里,今年刚及笄,也许她有机会见到她?……
“蓠妹妹,你又睡着了?”萧陵泷不依不饶地晃着江蓠的肩,看到她眼睛睁开了,喜道:“你醒了?我们出去玩吧。”
茗玉手拿毛巾,一脸无奈地走了过来:“少爷,看你,满头大汗的还没玩够吗?”说着给他擦脸上的汗珠。
江蓠定睛一看,真的,萧陵泷流了很多的汗。明明是隆冬,他却只穿着一件窄褃无袖的八宝纹锦服,好像刚和谁打过架回来了似的。
江蓠第一次见这样的衣服,仔细打量,发现它没有多余的布料缠身,十分轻便,适合运动。盯着萧陵泷看久了,萧陵泷有些害臊地低了头:“蓠妹妹你看什么?看我身板还够壮实吗?”
江蓠被他这一句话吓到了,惊讶的表情毫不掩饰,萧陵泷很是受伤:“我太矮?太瘦?”
茗玉推了萧陵泷一把,嗤道:“你先去澡房洗澡吧,请问你才几岁,那小身板我怕只称得上弱不禁风四字!”
萧陵泷上半身的衣服被茗玉扒了下来,赤着身苦着脸向澡房走去了,嘴里嘟囔道:“我也想快点长大啊。”
他脱衣服时江蓠没来得及低头,小少年瘦削但匀称的脊梁线条和腰线一览无余,算不上雄姿英发也算得上紧实漂亮,不知为何江蓠看得有点眼热,匆匆挪开了视线。
她想起她还亲眼看过孙子们在一个澡盆里洗澡呢,怎么现在对这种小事慌张,暗暗摇头。
茗玉没有发现她面色古怪,只一径问道:“姑娘不会等得不耐烦吧,房里没有别的姑娘,少不得需要等着少爷洗完澡出来,但他不会太久的。”又道:“太太房里好玩、好吃的东西不少,姑娘看着哪个顺眼就拿了、吃了,不要顾虑。”
江蓠的注意力不在这些个吃的玩的上面,她眼睛往窗棂一扫,只见雪白的窗纸上映着一个人影。
江蓠以为是下人在外面站着,忙道:“大冷天的,在外面多遭罪啊,茗玉你放他进来吧。”
茗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捂嘴低叫了一声:“我的个天哪!我怎么没发现这位还站在屋前呢!”
江蓠来了兴趣,“这位”,说的是谁?
茗玉领着那人进来,那人只矮了茗玉半个头,乍一看,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但仔细打量,脸上稚气未脱,竟比萧陵泷大不了多少。
江蓠心下讶异,那男孩却豪爽地笑了,嘴边露出两颗虎牙,闪闪发亮:“妹、妹好。”
江蓠觉得他说话的语调有点奇怪,但并没在意,笑问:“你是谁呢?”
茗玉对江蓠道:“他是府里的小七,大少爷两岁,两人一起下学的,也住咱们院里,刚才就散了,叫他去侧屋洗澡,没想到竟在窗前站了这么些时候。”说完又对萧陵岩道:“我说,七少爷,练完了武不擦汗、洗澡是会着凉的,这也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赶紧……”
萧陵岩打断了她,道:“我总、总听八、八弟说、说,江家有个、个蓠、蓠姑娘……就是说、说的你啊……”
这一段话他憋了好久才憋出来,江蓠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有些口吃,男孩双眼明亮地看着她,江蓠看到他额头上的汗都冻成了薄薄的冰花,可见外面冷得厉害了。
“你是呆子么!既然想见她,进来不就得了,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茗玉一边紧张地给萧陵泷擦脸,一边训斥道。
萧陵岩越看江蓠越乐,道:“漂、漂亮,八、八弟总说蓠、蓠……你漂亮,的确漂亮。”
萧陵岩急促地说完后半段,没有口吃,但却有些听不清,江蓠看他的表情有些烦躁,主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陵岩。”男孩挺直了腰板,这三个字说得神气十足、毫不含糊。
江蓠笑了,她看他年纪虽小,身体强壮,虽然虎头虎脑,胜在心眼实诚,于是很有好感,下床行了个礼,甜甜地道:“萧哥哥好。”
萧陵岩闻言乐开了花,搔了搔后脑勺,喜道:“下回,你来和我们一起、练摔跤吧!”
萧陵岩这句话很顺利地说出来了,没有卡一个字,虽然仍旧有些吐词不清,但比上回好很多。
江蓠心想我可不能和你们一起玩摔跤,所以笑而不语,萧陵岩却止住了笑,嘴唇蠕动,又想说些什么。
“你们在聊什么?”
萧陵泷大咧咧地走了出来,看到萧陵岩,立刻眼神不善地问道:“你杵在这儿做什么呢?”
萧陵岩有些委屈,指着江蓠道:“蓠妹——”
“闭嘴!”萧陵泷没等他说完,就向他扑了过去:“谁让你叫她蓠妹妹了?”
江蓠看到萧陵泷举起了拳头,忙道:“你发什么疯!那是你哥哥!”
萧陵泷闻言停了下来,扒拉了一下走形的中衣,转而用眼神威胁萧陵岩。
萧陵岩道:“我是你、你哥,你叫她、她妹、妹……我凭、凭什么叫不得?”
萧陵泷“哼”了一声:“凭你怎么说,蓠妹妹是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叫得的,你这样冒犯我,下回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江蓠闻言张大了嘴,茗玉看她表情错愕,忙解释道:“姑娘不要误会,少爷说的是比试的事,他和七少爷关系好,彼此亲和才经常这样小打小闹的。”
江蓠转眼看萧陵泷拍了萧陵岩肩一下,不知对萧陵岩说了什么,萧陵岩大笑着走出门外。她想,也许茗玉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