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 双鱼玉佩(1 / 1)
冯泽正在想着要不要亲自上个奏本,或者是跟京兆尹谈个话什么的,门外又有人来,却是东宫的一个小太监,向冯泽传话道:“午时太子在斋堂赐素宴,请冯将军和冯三姑娘一同前往。”
冯泽向冯若昭笑道:“原本素宴上是没有安排你的,想来是广陵王和太子说了,所以这会儿特地派了人来请。”
好像谁希罕似的,冯若昭心里不以为然,随便想想都知道啦,和太子一起吃饭,政治意义远大于吃饭本身,那些作陪的官僚臣属必定是各种马屁成堆法螺乱吹,想安静些都不能,饭能吃得好才怪呢,更何况还要面对一个对她忽冷忽热的广陵王,她就更不愿意了。
这个广陵王太奇怪了,一会儿连她的人都不愿意见,让别人冒名顶替出来骗她,一会儿嘛又出手狠狠收拾了掳拐她的人贩子,一会儿好像话都懒得跟她多说半句,一会儿又是派太医又是请赴宴的,真真是莫名其妙。
想到这些,冯若昭的心情丝毫没有因为这宴请而觉得兴奋,只是恹恹地道:“祖父,我能不能不去啊,感觉怪累的,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休息。”
冯泽略一思索,“也行,你是个小孩子,我就说你受了惊吓,暂时不能出席就是了,太子不会怪罪的。不过——太子赐宴可不常有,不去挺可惜的,你可是想好了?”
见冯若昭坚定地点点头,冯泽只得道:“那我还是一会儿让人另外给你送些饭菜来吧。”
一时王太医派人送了药来,给冯若昭的是一包细细的白色粉末,用清水拌了,每日敷三次,每次敷一刻钟,然后洗净即可。冯若昭暗道,这不就是面膜嘛。
给秋水的却是一大包切碎的草药末,用水拌后抹在上脚面上,然后用布条包扎起来,一早一晚换药。
菊霜看冯若昭自己对着镜子涂药,要过来帮忙,冯若昭道:“不用,你去帮着秋水就是了。”
菊霜笑道:“早知道,该多带几个人出来的。”原本是荷花杨柳也可以来,但是冯若昭觉得带的从人太多太招摇,就只带了两个人。如今一个人还负了伤,只剩了一个人能用。
“哪里想着会出这些意外呢,”冯若昭并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我们晚间就回去了,我自己也能动手,没有关系。”
好容易收拾妥当,午饭也送来了,都是寺里自制的斋菜。冯若昭尝了一尝,笑道:“虽然都是全素的,味儿倒还不错,”又叫菊霜和秋水一起来吃,“出门在外的,也不用讲那么多规矩了,这么多的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的。”
菊霜和秋水再三推辞,到底不肯上桌,冯若昭无奈,只得将她们碗里各种饭菜堆得满满的,然后让她们坐在一边的小几旁吃。
秋水拿着碗筷,只是怔怔的,眼泪扑扑簌簌地掉下来。
冯若昭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吗?”
“不是,”秋水连忙摇头,一边抹着泪一边说道:“奴婢只是一时感伤罢了,我原以为把姑娘弄丢了,肯定要受重罚,没想到姑娘竟然一点儿没追究,还舍了自己的脸面求太医给奴婢治伤,这会子又这样……姑娘对我们太好了。”
冯若昭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道:“就算要罚你,也得等你把饭吃完把脚治好先,是不是?好了好了,我最受不了你们哭哭啼啼的,赶紧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三人吃过饭,眼看着时辰还早,冯若昭想着要去殿上帮韩氏烧柱香,便让秋水在房里休息,自己则带着菊霜往前面来。
绕过一排群房时,冯若昭忽然觉得脚下一滑,竟踩到一个硬物,抬起脚来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一个圆形的白色玉佩,乍一看竟好像还有几分眼熟。
她把玉佩捡起来,擦干净上面的泥土,只见这玉佩玉质极佳,皎洁白净,光润细腻,宛如凝脂,雕的是两条小鱼,首尾相连,组成环状,鱼须鱼鳞都雕刻得细致分明,四周还有水纹样装饰,端的是精美无比。
她看了又看,只觉得爱不释手,猛然间却发现,在环形内侧,一条鱼的鱼腹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对着阳光仔细一看,上面竟刻着两个芝麻小字:韶鲤。
韶鲤——
不就是那个广陵王宇文赫的小名嘛,原来这玉佩是他的!难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冯若昭一下子泄了气,对菊霜道:“知道谁是失主了,原来是广陵王的东西。”
说曹操曹操就到,冯若昭正在沮丧,远远地却瞧见一个人在众人簇拥下走来,一路走一路都低着头,仿佛在找什么失落的东西。
虽然冯若昭很是不太愿意再跟他打交道,但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去,伸出手拎着玉佩道:“请问广陵王,您是不是在找这个东西呢?”
宇文赫猛地抬起头,看到冯若昭手中那双鱼玉佩时,他目中流露出了无比的惊讶之意,甚至更像是惊骇。
冯若昭有些迷茫了,一个玉佩而已,就算被自己捡到,现在物归原主,也不至于惊讶成这样吧。但是,接下来更让她迷茫的事情发生了。
宇文赫死死地瞪着她,就跟看见了鬼似的,双目圆睁,脸色苍白,突然,他冲了过来,一把夺过玉佩,然后转身就跑了,跑了,跑了……
这是什么情况?!
冯若昭傻了,周围的一干随从也傻了。
宇文赫在狂奔,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这世界的一切统统抛在身后!
重生以后,他一度欣喜不已,以为有了前世的经历自己这一世可以活得好很多,然而现实之中,他却一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生向着既定的方向执着地走去,即使偶尔在小小的细节上有所不同,但是在所有重大的事件上从未有偏离。
比如,他力劝父亲不要来佛光寺,因为他知道,在前世来佛光寺参与法事时,父亲遇刺受伤,自己也被人在放生篓中偷偷放入毒蛇而不幸中毒。可是,笃信佛法的父亲并不理会,所有人都无视他的担忧和警告,只当是一个六岁孩童的杞人忧天和无端妄语。
他一度很拒绝接触冯若昭,因为在前世她是他的结发妻子,可是他并不喜欢她。前世的她温柔而懦弱,善良却愚蠢,最后甚至在被人诱骗之下,毫不自知地亲手断送了他的性命!但是,今生今世,当他亲眼看到有人欺侮她伤害她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出手救了她。
他感觉她和前世好像一样,又似乎有些不一样。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自见到她之后脑子里便一直惦记着她,后来就鬼使神差地派了太医去瞧她,又求了父亲让她来赴宴。
如果在前世,顺从的她是不会拒绝这样的邀请的,可这一世她竟然没有来,而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有些失落!失落也就罢了,竟然还失落得要出来乱走。乱走也就罢了,竟然还弄丢了双鱼玉佩,偏偏又好死不死地被她捡到。
前世他们订婚时,他亲手将这个玉佩送给她作为信物,后来却直接成为了送他下黄泉的催命符。
方才看到她手中的双鱼玉佩时,猛然间有一个念头跃进了他的脑海里,仿佛突然间有冥冥中的一丝天机落入心头——他明白了,她才是自己真正重生的关窍。前世,自己是死在她手上的,这一世,只有她死了,自己的人生才能彻底改变!
如果,被此时的冯若昭知道宇文赫的这个想法时,她一定会用力摇晃着宇文赫的双肩,泪流满面地对他嚷嚷:“老兄,拜托你看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害死你的那个了。我是个穿的,我是个穿的,我是个穿的。”
可惜现在的冯若昭还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宇文赫拉了死亡名单。当宇文赫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般飞奔而去之后,他的随从中有的人下意识地追了上去,有的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还有老成的过来向冯若昭就自家主人失态之举委婉地表示了歉意,她还很大度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你们赶紧看看去吧,别是中邪了吧。”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这佛门圣地里中邪,佛光寺好关门大吉了(佛光寺大小和尚们表示不服,你丫是来黑我们的吧)。于是,在大家听起来,这句话的潜台词就变成了:你家主人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不过,服侍宇文赫久了的人对自家小主人都还是有那么一点感觉的,确实有时候完全不像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啊。
失心疯?别说,还真有可能!于是,一群人火烧屁股般地跑去找他了。
找到宇文赫时,他正站在放生池边发呆,众人吓得要死,以为他要投水,苦口婆心地又哄又劝,一通忙乱后宇文赫离开水边,只淡淡地道:“你们吵吵什么,我只是想考虑一下,下午拿什么放生比较好。”
一干人等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有人耐心地向他解释了一通关于众生平等和放生不可挑三拣四的道理,这才簇拥着他仍往太子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