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冷落铅华1（1 / 1）
小霏
从当新生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吃宿舍楼隔壁第三饭堂的饭菜，倒不是因为它家的饭菜有多好吃，只是因为他家的菜卖得比较慢，后来成了一种习惯。今天中午放学只是瞎磨蹭了一下，到了第三饭堂居然已经没菜，像一间小庙似的饭堂里只剩下收拾锅盆的大叔大婶，怎么这个饭堂的菜突然那么热销了，难道我错过了什么么？于是只好改道去了离宿舍远一点的第一饭堂。
火球一样的太阳晒得我没精神，饿得发慌，那段没有苍树庇荫的路，足以将我晒晕在半路，果然第一饭堂也没剩下什么菜，但至少还有得吃，我随便点了两个小菜，吃过后匆匆回了宿舍。宿舍其他人都在进入午休，只有宁儿还在等我回来。
宁儿不跟我一个系，被分配跟我一个宿舍成为我的好朋友。跟她认识我很高兴，但是跟她认识后她一定要介绍她的同班同学小阳给我，我就很不高兴了。见我回来她才乖乖的进入午休状态，像极了等待主人归来的小宠。
午休前更换下午上课的课本时才发现我的猫娃娃钥匙圈不见了，脑袋瞬间如火烧，那是我最爱的娃娃，爱不释手已经无法形容我对它的爱，最重要的是，宿舍钥匙还在上面呢。思来想去最有可能落下的地方应该是第一饭堂了，只好顶着火辣的太阳回去寻找。饭堂已经被收拾干净，四下望去空无一人，寻思着我那心爱的娃娃已然落入他人之手，也许是学生，或许是饭堂的人。我猜疑的毛病又犯了，我想如若我去询问，万一那人拿了却不肯承认，跟着我的背后回去，知道我宿舍具体位置，伺机做坏事，我不就成了造祸宿舍的罪人？
莫说是在学校，再纯净的地方都有鱼龙混杂之所，凶恶伦散之徒，更别说我新闻看太多。站在门口惊惶之际，一只手从远处其中一张饭桌下面伸出来，手里举着的正是我的猫娃娃在摇晃。我一阵激动，不管不顾立马扑过去。
靠近后我才发现，饭桌下的长条椅上躺着的是一个年轻人，正把玩着我的钥匙圈。他看见我，簌的坐起身来，我指了指那个猫娃娃，他看着我的眼睛问，你的？眼神澄净如水。我点点头，不敢在他的眼神里多停留片刻，我一向不擅长面对他人的目光。他拿着猫娃娃手伸到我面前，我也伸出手接过，说，谢谢。然后转身便离开。
我发现我身体有点不自然的颤抖，也许是紧张，可是我为什么紧张？还有，我居然胡思当我转身之际，他明净的目光是否目送着我的背影？可是，我为什么要想这些？！
之后，我依然选择第三饭堂，钥匙圈没再丢失过，当然，是因为我护它更加小心了。
我以为我能忘记那个目光，忘记他的眼神，忘记他问我话时的口吻，不但没有，反而变得胶着，变得心心念念。与人交往接触，这不过是平常的事，唯独他竟令我如此难以忘怀，我猜大概是他有种令我察觉不到的魅力所吸引吧，那么 ，到底是什么样的魅力呢。哦，干净？！是吗？也许是吧。
而后我辗转又去了第一饭堂，偶尔能看见他忙碌的身影，从此便留下，不管有课与否，我总是早早去到饭堂，寻一个地方坐下，一顿饭便从寥寥数人吃到沸沸扬扬又吃到空无一人，直到工作的人都在收拾餐桌了我才离开。
爱情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种下，慢慢滋养，破土，发芽。我还恍惚不知所以。便將我这阵子感觉到的不妥对宁儿诉说，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别过脸做不满状，哼了一声说，小阳你不要非要找个食堂大哥。小阳分明是她喜欢的人，自己喜欢不敢要非说他跟我更合适。那时我只是摇摇头，说只能当他是朋友。
然而...找个食堂大哥？这就是我焦灼了这么久最后得到的领悟吗？宁儿非要我带她去见那位食堂大哥，她说她想知道是何方神圣竟比得过她心目中完美的小阳。于是翌日午餐开始，她甩掉她那几个同班的同伴，找我搭台，终于在午饭跟我搭了四次台后见到了那位食堂大哥。
宁儿恍然道，虽然小阳在我心目中真的很完美，但能跟小阳相提并论的也的确只有这位食堂大哥了。我疑问道，你认识？
何止认识，简直太熟了。他是我们学校青年志愿者协会的副主席，大我们一级的师兄郑奇啦，食堂帮忙只是他热心而为的事却被咱们误会成食堂大哥了。宁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她的口吻不经意间出卖了她对他的崇拜。于是他的形象在我的心中悄悄的提升了千万倍。宁儿拉着我要去跟他打招呼，我毫无心理准备，慌乱的甩开她的手说我吃好了要回宿舍，她只好追随着我回去。
既然是郑奇师兄，宁儿说那她就不反对我去追求他。我问宁儿，像郑奇师兄那样优秀的人，应该很多人追吧。这是相当老套的问题可又那么现实。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心里不免些许伤感和泄气。宁儿说我可以很放心，因为她没见过师兄身边有过什么莺莺燕燕，追求不追求都只是道听途说。
其实我没有什么可以不安，正如我希望宁儿不要强求我接受小阳一般，我也希望我的爱情里没有强求。他身边若是追随者众多却选择我,我自然不会拒绝，而就算他身边无人接近,他又看不上我，我又有什么好埋怨的。缘分原本就那么神奇，只是，我现在至少要让他留意到我的存在。
宁儿也是青志协的，我问她们协会开例会的时候我可不可以跟过去。她立刻明白我的用意，说当然可以。其实我要的不多，只是想多看他一眼，就一眼，也很足够。追求他？事实上我也跟宁儿一样，在爱情面前毫不果敢甚至懦弱。此时终于明白宁儿的心，但我没她那么大度，即使我不占为己有也不会愿意与人分享更别高谈成全他人。
我问宁儿是她真大度还是她不够爱小阳。她的解释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在爱情面前，于谁皆是外人，她是不是不明白！
跟随她去开会自然还没有胆量，我只是假装经过，假装等人，尽一切可能的假装偶遇。可不知她是否有过在意。宁儿说周末他们协会早上组织去公园清理垃圾，下午去养老院做活动。我自然愿意跟去，尽心也好，尽力也罢，于我皆可行。
宁儿给了我地址后，向隔壁宿舍的姐妹借了单车扮作郊游，他们一行人未到我已在公园的一颗苍天大树的树荫下等候良久。直到十点左右才瞧见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一进公园便做鸟兽散，各自负责自己的领域。
我寻觅郑奇的踪影，终于在湖边的草地上瞥见他的背影，那么认真在做着他的工作。他正用一根长长的竹条沟上来湖中被游人随意乱扔的废弃品。我只好远远的躲在树后，顺道帮附近的其他人拣草地上的垃圾，目光时不时投向有他的方向。
当我再次瞥一眼他的时候他正好往我这个方向看，难道是我目光炽热让他感受到了？情急之下躲到旁边那个弯着腰干活极其认真得丝毫没注意他人的青志协成员身后。旁边那人见我动作突然吓了一跳，我赶紧向他道歉，抬起头才发现竟是小阳，我竟然忘了小阳也是志愿者的一员，因为心虚，尴尬无话，气氛顿时凝固。
他问我在这里做什么，我谎称郊游，不好把心思说明，估计宁儿也没把我出卖，所以他才不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我也不愿他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可此刻不知如何是好，便说帮他一起拣垃圾，转移一下话题。心里捣鼓着要怎么脱离他的视线，晃神间听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接着有人大喊，有人掉水里了，紧接着又一个落水的声音。
当我们赶到湖边，落水的和救人的都已在湖中扑腾了一阵了。跳下去救人的是离湖面最近的郑奇，那个掉进湖里的孩子，扑打着水花竟把自己往湖心送，又因为惧怕、慌乱而拍打着救他的人，一番折腾湖水四溅，郑奇没想到一个孩子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小孩的阻挠最终将他的体力消耗殆尽，最后还拼命制服胡乱挥舞手臂的孩子，把他送到岸边，小孩被站在湖边上呐喊助威的观众拉上来，而郑奇师兄身子一软，脱开孩子双手便沉入湖中。
这时公园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正好赶到，跳下湖把郑奇捞上岸。我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我才刚刚认识他呢，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话呢，他...他不会就这么走了吧，他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来不及再多想了，我立马拨打急救电话，祈求着上天不要那么快把他带走，他是多好的人呢，如今更是英雄。
扒开人群，只见他在被急救后吐了一些水，咳了两声，眼皮努力要睁开却始终没睁开，抖了两抖，游移中又昏了过去，毫无预料。急救人员让大家都散了，围着的群众这才识趣的走开，还他一股清新空气。
一起来公园的成员在协会主席的指挥下回去的回去，帮忙善后的留下来，又派人去通知学校和郑奇师兄的家人。
急救车把郑奇师兄载走了，小阳被委派跟车过去，我踩着借来的单车也跟随车后去。小阳在急救室门口看我跑得气喘吁吁，问我怎么来了，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这么问我，我只说是看热闹，淡漠的表情下心情却比他焦急，握紧的拳头颤抖着，浸透的汗水从指缝中争先恐后的流出，我跟他说我要去一下卫生间，躲进卫生间已无力反抗早已崩溃的内心。
此时郑奇师兄还在急救，等待越发让人心急如焚，已过午后，我无可能去饭堂吃饭，此刻去饭堂也无任何意义，该在的人不在。小阳跟我说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我的心空如黑洞，像是被吸附便无法逃离的暗黑的无底洞，脑子嗡嗡作响。他拍拍我肩膀说，你先回去吧。
我说，不如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就好。说完我自己都惊愕住。他看着我，表情诧异非常，我面对着他没有说话，也许他明白了些什么，他说好，起身，走下楼梯，头也没回。回头却给我带了一份午餐，在他的监督下吃了几口，毅然要他先回去，他便不再执拗。
之后医生护士推着郑奇师兄从急救室出来，护士问我郑奇师兄的父母怎么还没来，我没心情跟他们解释只想知道他怎么样了，医生说什么颅外什么缺氧，我不懂，我只想知道他还能不能醒过来。医生说也许，这要靠他自己的意志力，具体解释还是等他父母过来再说。
紧随护士的推车，郑奇师兄被推进一间病房，护士说，你可以进去看他，不过不要太久，他虽然昏迷其实有时候是醒着的，他也需要休息。
目送护士小姐离去，我随便拉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半天不知说什么，天知道我多想他此刻是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坐着也行，也许我最终有勇气奔向他的怀抱，不再只是畏畏缩缩的躲在背后，天，要不要...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不过现在，我好像可以肆无忌惮的说我想说的话，反正他可能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他也不知道是谁。
原来那个掉进湖里的孩子，因为要去捡掉进湖里的玩具，险些散命，顺道连累了我心心念念的郑奇师兄也遭殃，让他昏迷不醒。盯了他半天，在氧气罩下的他紧闭着双眼，还是一动不动的，我想我还是说点什么吧，要不太冷清，也许他正醒着，很想说话，只是开不了口。
我问，你还记得我吗，是你拣到了我的猫娃娃钥匙圈，还把它还给了我，虽然说过谢谢了，但如果你能真正醒过来，我就再谢你一回，怎么样，怎么谢你我还没想好，要不你起来提一下意见。我假意等他回应，当然他依然毫无反应，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只是还有呼吸。
对了，我继续说，我还没自我介绍呢，你一定不知道我叫什么对不对。我叫小霏，云雨霏霏的霏，你要记住了，我只说这一次，以后如果见面，你要叫得出我的名字，要不我不理你的，你没反应我算你回应了。
傻傻的，我就这样傻傻的自说自话。我还从来没这么傻，或许在爱情面前，人人都是傻子吧，只是，我不过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傻子。
恩，我给你讲故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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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郑奇师兄讲了这一年多在学校里的人和事，包括宁儿把小阳介绍给我的事我都毫无顾忌的说了。下午四点多，我去给他打热水，回来的时候，一对夫妇已经在病房里上下打点，想必那便是师兄的父母了。
实在不知要以什么身份面对，同学？校友？学妹？...不过，既然他父母过来照顾他，我便先回学校了。回到学校刚好赶上晚饭，吃饭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第三饭堂给我的是习惯，第一饭给我的则是一个念想，如今那个念想暂时离开，我也该回到我的习惯中去。
返回宿舍，宁儿知道我一直呆在郑奇师兄身边，问我他怎么样了，我如实相告，她便在旁感叹世事无常，宿舍的气氛也因此凝结在半空，然后该干嘛的干嘛。
听护士小姐说每天探病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到晚上九点半，我必须比那个时间早，赶在众人争相看望之前。七点钟的医院针落有声，寂静得一片肃然，值班室的护士不知躲到哪儿偷闲，乘着无人，我偷偷溜进病房。
郑奇师兄还是那么从容的躺在那里，感觉得到他跳动的脉搏，不知此刻他是不是出于休眠状态，不敢打扰他，于是蹑手蹑脚的坐在昨天坐的位置上，静静的看着他，陪着他。时间就是那么悄无声息，不知觉中过了八点，第一节课恐怕是要被迫逃掉了但还是得赶回去上第二节课，不得已起身跟师兄道别，留下我心爱的猫娃娃陪他。
而后每天我都赶在七点左右去医院陪郑奇师兄，八点半前赶回学校，没课的时候陈然好，若有课便只好逃了第一节课。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我只觉自己已陷入癫狂。
今天已经看望过他，还是那么恬淡安静，这一天我便能开心。课间，遇到小阳，他说他下午没课，问我有没有，我说没有，他说他下午要去看郑奇学长，自从那天之后他便没去看过他，今天有空，是否陪同，我表情平淡内心雀跃，说，好啊。这便是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师兄面前的唯一理由。
第一次在其他的时间出现在郑奇师兄面前，第一次以师妹或校友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只是，小阳，他在向他父母介绍自己之后，却说我是他的女朋友，我想否认竟无力辩驳，这可怎么好。算了，只祈求师兄不要听到。
从医院出来，看得出小阳很高兴，我问他为何这么兴奋。他说你都承认是我女朋友了，我还能不高兴。我说我只是没有否认并没有承认，刚才不过是不想在病人面前争辩。
他脸一沉质问，那如何你能接受我。
如何都不能，我说，你真的不知道宁儿对你的心意吗。
宁儿宁儿，这关宁儿什么事。
不关她的事？只是我对你无意，而她对你有。
不管小阳接不接受，我说了，我替宁儿把她的心意对他说了。不知宁儿是该谢我还是该恶我。
一如既往的清晨，一如既往的抵达，一如既往的看望。这似乎又变成一种习惯，我竟甘之如饴，虽然师兄还是没有醒过来，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突然有个缺心眼的想法，希望他不要那么快醒过来，这样我能再多陪他一阵，惊诧我竟有如此可怕的想法，狠狠的敲了自己的脑瓜，作为惩罚。
也许因为成为一种习惯，加上今天早上没课，时间不自觉被忽略，超过了八点半，等我发觉，郑奇的妈妈已走进病房，我立马起身打了声招呼。因为见过一次面，她记得我，开口问道，是小阳同学的女朋友啊，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一个人来的？小阳没一起来吗？
三个问题一起来，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当下否认小阳是我男朋友。她似乎感兴趣我们的感情问题，边问边做着事，至于我为什么这么早在这里，瞬间被忽略掉了，至少我松了一口气。
郑奇妈妈回应，哦，不是吗？那个男孩挺好的啊。
我说，是啊。举止略显失措。
郑奇妈妈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我... ...。眼神忍不住瞟向郑奇师兄。
见我没回答，郑奇妈妈便也不问了，她说她去打水帮郑奇洗脸，我说我来吧。她惊愕了一下，没有反对，笑着将脸盆交给我。打完水后回来便着手帮郑奇擦脸擦手，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到他，内心稍许激动。擦了一遍遍，生怕没擦干净，影响他觉醒。
一直陪师兄到将近中午，期间郑奇妈妈出去了一趟，回来后问我要不要一起吃中饭，我说我下午有课，下次再陪您吧。这是实话。
好像变成了熟悉的朋友、亲人，隔天依然雷打不动的探望，已经没有了过往的羞赧，整个身心变得自然、外放。坐在师兄面前，不自觉挺起胸膛，俨然一副女主人模样。这大概跟昨天的亲近有关，可是，我不知道他的一切过往，他曾经的模样。
八点半准备离开的时候，进来一个高挑的貌美女子，一头短发染成焦糖色，跟她身上的浅色宽松的衣服热裤搭配完美。一见面也不怯生，跟我说话吐出的字像跳动的音符，她问我是谁，我说我是他...没等我说完，她自己惊呼起来，你就是郑奇救起来的人吧。我还没回答她，她说，她是师兄的女朋友。
女朋友？我没听错吧。
我回答道，那太好了。消息来得太突然，不知道我错愕的表情她是否察觉。我又说，刚好你来了，那我先回去了，本来我就是要走的。我因为口齿不清显得有点语无伦次，起身穿过她身边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没撞到墙上去。脸瞬时红了一地。
出了病房，不时回望，我在遐想，原本我就是一个不速之客，是否明天还照常探望。我想见师兄，可他原来早就名草有主，我还一直对他心有所属，果真是我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