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门大人,司里有点事,耽搁了点时间,望大人海涵。”说完,也不等门睿反应,对着他左手边的人颔首:“大哥。”说完,径自坐在大哥袁崇的下首。
门睿右手边的亲信林观,看到袁烨如此无礼,作势要起来,被身边的门睿用眼神制住,他一向对门睿惟命是从,可心中实在看不惯那小子的拽样,气不打一处,对着厅中的众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请你们来跳舞的,一个个傻头愣脑的,你大爷的。”骂骂咧咧后灌了一大口酒。
被他这么一吼,可馨的脸腾地觉出火辣辣的烧,长那么大,除了哥哥和弟弟,她还重来没有被陌生男子这么抱过,虽然是救她于危难,幸免她不必“砸场”和“出糗”,可怎么她还傻傻的好像任由他抱了那么久呢?
来不及纠结,乐曲重新接着刚刚断裂的部分,可馨碎步一扭,手一挥,香茹和舞娘们各就各位,接着刚刚没有完成的舞蹈。
屋内似乎又恢复了原先的热闹。
除了进来时的一句话,袁烨就再也没有说话,也压根不拿正眼瞧主座上的人,就算门达官居从四品锦衣卫镇抚使,比大哥的正五品千户都要高上一级,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正七品总旗,一向看对方不顺眼,何必强求,而他爹门达,锦衣卫都指挥使,权倾一时,可自己的爹,还远在南京,袁烨抿了一口酒。
跟大哥碰了几次杯后,袁烨就一直专心地看着场中的歌舞,似乎那些娇俏的表情和优美的动作,比门睿这位上司的在场更让他上心,倒是大哥袁崇跟门睿客套了几句,对于大哥的圆滑,袁烨不置可否。
紧急的密锣收尾,舞娘们聚成一点,把领舞往高处一托,可馨在众人中间摆了一个飞翔的造型,翩翩欲飞,曲终人散,大伙盈盈一福,准备退场。
“慢着,都留下来,到各位大人的身边坐着,你,中间的那个,到他哪里去。”一直静静喝酒的门睿突然出声,指着可馨又指向袁烨身旁,示意她坐到袁烨的身边。
刚刚的纠结才重上心头,此话一出,立马把她的纠结给吓退,可馨有些愣怔地看看首位上的门睿,还有袁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袁烨端着酒杯,一手轻轻地晃着,看着晃荡液面上的涟漪,极为认真,仿佛周围的事都与他无关。
歌舞伎虽不同于娼妓,可陪酒伺客也是常有的,有些客人就是喜欢习歌练舞的女子,往往这些女子常年练习歌舞,神情动作中会不自觉带着歌舞的情涵,风情万种。群芳院虽隶属于礼部下面的教司坊,可也是民营承办,群芳院里的姑娘有从教司坊自愿过来的,也有从外面的妓院跳槽过来。
“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耳朵聋了?大人的话没有听见吗?”门睿身边的林观又开始吼,凶神恶煞要吃人似的。
“狐假虎威。”袁烨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来都看着可馨,第一个胆小的先坐到了最近的锦衣卫身边,第二个、第三个,均陆续的分别坐了下来。
香茹最后一个落座,她满眼焦灼地望着可馨,可又不敢违抗席上锦衣卫大人的命令,她们虽还小,可知道自己的身份卑微低贱,这些大人们,她们是一个也得罪不起的。
很快,场上就剩下可馨一人站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场中也只有袁烨身边的位置还空着。主位上的门睿冷冷地盯着可馨,刚刚不可一世的狂妄被阴沉沉的阴鸷所替代,让人望而生畏。
没有人帮她说话。
可馨隐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这是她的底线,不能委曲求全,就算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柔和:“大人,小女并不是群芳院的姑娘,而是教司坊过来帮忙领舞的,请大人见谅,小女不妨碍大人饮酒。”说完,盈盈一福,准备要转身离开。
“慢着,教司坊又如何?这群芳院和教司坊还分你我?这分得清吗?”门睿慢悠悠地开口,伸手搂过身边的舞娘,准备一亲芳泽,舞娘躲闪,惹得他手下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林观见大人发话,笑得猥琐,口中更加无忌:“听到没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群芳院中的是官妓,教司坊中的也是官妓官奴,这有什么区别,难道袁大人还配不上你这被没了籍的官妓不成?”
此话一出,又惹得堂上一阵哄笑,门睿的手下都知道袁烨这小子不服大人,现在逮了机会狠狠地羞辱他一下。
袁烨依旧喝着自己的小酒,对堂上的起哄嘲笑充耳不闻,“幼稚!”他才不会如此容易就受你们挑唆激怒。
可馨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快要滴出血来了,心中害怕、屈辱、恐慌,是她此生中没有遇到过的,眼眶中的泪水不停地汇聚成滴,她强忍着,想着是不是此刻逃离现场,跑出去,可锦衣卫的武功都很高,她怕被抓过来,那时,就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门大人,小姑娘看来是刚出道,就不要为难她了……”
袁烨大哥袁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观毫不客气地打断:“袁大人,我看令弟刚刚跟这位姑娘可是眉来眼去暧昧得紧啊,这弟弟喜欢,哥哥不帮着说话,怎么反而要反着说呢,难道,哥哥也看上了?”林观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座位上下来,摊着双手看着袁烨。
以为会有爆场的笑声,可大伙虽然是门睿的人,可袁崇毕竟是正五品千户,掌经历司,都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太过分总不太好,而且袁崇的官阶比他们好些人都要高,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见无人回应,袁烨也一脸淡淡,不气不恼,林观有些恼羞成怒,过来拉一直站着的可馨的手,往前拖去。
可馨一看他用强的,立马扑通跪了下来,“大人,小女真的不陪客只跳舞,大人,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大人!”
林观哪里会听从她的哭求,被抓进诏狱新狱的人那个不是鬼哭狼嚎地说自己冤枉,刑讯还不到一半,最后不都乖乖地招了?何况她刚刚那么一跪,拖拉着他险些踉跄,动作越发粗暴。
两人拉扯间,林观手上一麻,松开了拉范可馨的手,可馨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地上“叮噔”一声脆响,一根筷子应声而落,可馨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脱离了魔爪,有些狼狈地往后挪了几步。
林观握着自己被偷袭的手,目光恶狠狠地落在袁烨的身上,不用猜,这里还没第二个人有他那么大胆敢对他出手。
“瞪什么?我哥跟门大人说话,有你这个小小的百户打断插嘴的份?是不是不懂规矩,我来教你。”袁烨懒散地回他,一副我教你不知你得了多少好处的赔本样。
林观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长得细皮嫩肉,可惜他个头不高,五官也极为一般,为人处世的态度因为太过张扬跋扈,又没有富裕的家庭氤氲起气度,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獐头鼠脑的惹人讨厌,只是碍于他跟门睿的“特殊关系”,不管官价,别人总要让他三分,也只有袁烨敢在老鼠嘴上拔毛。
林观恶狠狠地冲过来,双手一把按在袁烨的小桌上,上面的碗碟发出嗡嗡的磕碰声。
好大的怒气!
袁烨双手抱胸,好以整暇地看着他,看他想干什么。
两人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在场的每一位都没有吭声,可馨也忘记了哭泣。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连着屋外时不时飘扬过来的丝竹之音也听不到了,空气皆因为两人蓄势待发的气焰悄悄凝滞,沉闷异常。
锦衣卫们看着两人,又看看场内职位最高的两位大人。
门睿没有开口,他只是松开之前搂抱的舞娘,手搭在榻边,静静地盯着两人,他知道林观的武功了得,可至于高到什么程度,他还不知道,他也知道袁烨是个中高手,如果他们两个来一场对打一较高下,他非常期待。
袁崇也不开口,刚过而立之年他还是个血性男儿,本来今晚这出“鸿门宴”似的邀约,也猜到好不到哪里去,就算袁烨不出手,对于林观今晚的逾越,他也会记下的。
可惜,门睿的期待没能如愿,也没有一星半点精彩绝伦一决高低的火爆场面。
“唉哟,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好看的能比得了我们的姑娘们。门大人,你看我给你带来谁?”月娘万年不变的笑声拔尖的音量,瞬时响彻整个东暖阁。
空气一松,丝竹之声响起,众人紧绷的心均松懈了下来。
还坐在地上的可馨求救似地望着赶过来的月娘。
跟着月娘身后进来的是群芳院的花魁并蒂花:寇青和董茜茜,这两位都是群芳院的头牌,各有千秋。
之所以称她们为并蒂花,是因为为此文人雅士之前曾公开投票选举,谁才是头魁,可最终以平手并居花魁榜首,便有了此并蒂一说。
“死丫头,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快点下去帮忙,我向郑司乐请人来帮忙,怎么就派了你这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来尽给我惹事,还不快点下去。”月娘横眉冷对地呵斥。
可馨得了月娘的首肯,董茜茜扶起她,她赶忙一福身,退了出去。
“门大人,都是我不好,这两日群芳院客人太多,教司坊没什么人可派过来帮忙,就给我找了个不懂事的丫头,又没正式挂牌,想必是没长全,就不陪大人了,来,寇青、茜茜,今晚一定要让大人们玩得开心哦。”月娘身后的两名风华绝艳的女子脆声应道。
这轻轻的一声,已叫人酥到了骨子里,屋里的男人露出了狼一样的眼光,月娘满意地点头。
群芳院的花魁可不是谁都能请到的,何况还是并蒂花一起出现,可见给足了门睿的面子。
门睿摆摆手,示意大伙吃喝玩乐,寇青坐到门睿的身边,显然是熟客,门睿难得露出笑容来跟她调笑,寇青出了名的娇媚惑主,门睿再清傲也敌不过美人的绕指柔。
董茜茜坐到袁崇的身边,两人相敬如宾地喝着酒,董茜茜知书达理,文雅识趣,颇有大家风范,如果不提出身,估计光看她这个人,是看不出她是香名远播的花魁,反而以为是闺秀娇娇。
一屋子的欢声笑语,吃喝玩笑,段子嬉笑,算是把刚刚那一幕给掀过去了,袁烨喝着酒,神情淡淡的。
后院,香茹房内,可馨已经平静了下来,刚刚那一幕的后怕,并没有想象中汹涌,她很快镇定下来并换了舞衣,谢过月娘,独自一人到香茹住的地方。
内衣已经湿透,此刻吹着正月的北风,透着丝丝的冷意,血液的澎湃回归如常,手脚不再颤抖开始感受初春夜晚的寒凉,飘着雪粒子的风如锋利的刀割在脸上。
可馨站在窗前,看着无边无际浑浑噩噩的天空,怔怔地出神。
“馨儿,你怎么站在窗前吹风,刚刚跳舞一身汗,风又大,小心感染风寒。”一个着急年轻的声音。
可馨回头,淡笑道:“没事,我有分寸,你怎么回来了?”进来的是香茹,显然她是赶回来的,连舞衣都没换。
香茹把窗户关上,燃了炉子,又铺了被子放了汤婆子,才换掉身上的衣服:“我担心你,找了个空挡偷偷溜出来,反正我长得又不好看,那些锦衣卫不会在意少了我的。”
可馨被香茹拉回床边,她担忧的问香茹:“你这样客人发现怎么办?会惹客人不高兴的。”在美人如云的群芳院,香茹的样貌不算出挑,可客人一旦看上,那会是因为美不美,可能也是一时兴起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