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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的走廊里，老大夫压低压低声音说：“年轻人，怎么每次都玩得这么过火！”
我没有解释。这是我第几次送他来医院？我记不清了。
躺在床上的人，又受伤了，满身鞭痕，肛裂，再迟些送来恐怕就没救了。
我曾问过他，为何不离开我叔叔。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在叔叔面前连只狗都不如。听说，他这样毫无尊严地呆在叔叔身边，已经有五年了。
去年我到叔叔的公司实习，叔叔的特助相貌清秀，笑容温和，恰恰是我喜欢的类型，每次与他交谈时，我总是不自觉地脸红。我曾私下问叔叔询问那人的喜好，叔叔面色阴沉：“你喜好他？”
“嗯！”
“那个贱货，哪里配得上我的侄子？孩子，你太年轻了，不要被那个贱货骗了！”
当天晚上，我留下加班，发现叔叔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我走近了，听见压抑的呻`吟声和叔叔的谩骂声。
我落荒而逃。
那天，我听见叔叔怒喝：“贱货，我一时不看着你你就去勾引男人，连我侄子都敢勾引，贱货！”一向温文尔雅的叔叔，竟会吐出那么粗俗的字眼，着实令我吃了一惊。
从那天起，我和那个人渐渐疏远了。
叔叔的朋友提起他，无不一脸鄙夷。他们说，十几年前，那个人勾引了叔叔。
那时，叔叔很爱他，为了他不惜舍弃一切，换来的却是他无情地背叛。难怪一向温柔大度的叔叔会对他如此暴虐。
有一次我送那个人去医院，他昏迷时含糊地唤着叔叔的名字，泪流满面。
我问他，到底对叔叔做了什么无法原谅的事情。
他不肯告诉我。
我又问他，爱我叔叔吗？
他依然沉默。
算了，我没兴趣知道了，这么不自爱的男人，不值得我去爱。
在他昏睡的第二天，我又被老大夫叫去长谈。
老大夫面色沉重，“年轻人，非要把人折腾死了才甘心吗？”
“我没有！”
“不是你？”
“不是我。”
“是哪个畜牲？”老大夫怒不可遏，“我要去告他！”
“大夫，不要再问了，那个人,是自愿的。”
老大夫摇头叹气，“不可能，有受虐倾向的患者我也见过，他不然怎么会，不然怎么会……”
“他怎么了？”我问。
“轻生。”
我愕然。
回到病房时，他还在昏睡。
他的睫毛很长很密，微微颤动。
过了很久，他缓缓睁开双眼，见了我，歉疚一笑，“谢谢你，又救了我。”
我握住他是手腕，“这道疤，是不是因为叔叔？”
他连忙摇头。
为什么要否认？
去年春天，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没来公司上班，直到叔叔新婚蜜月结束，他才再次出现在公司。
我诓他说：“那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他沉默了许久，恳求我说：“求你不要告诉你叔叔。”
“为什么？”
他说得极快，声音也很轻，说完阖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十天后，他执意要出院。
我告诉他我想去留学，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他竟一口回绝。
我心中大为失望，语气也恶劣起来，“你怎么这么下贱？”
他嘴角抽动，却没有言语，掉头走开。
或许，我比他更贱。
十天前，在医院里病房里，他的眼神让我心疼了很久，他说:“我不配。”
从那一刻起，我再也不顾得叔叔的劝诫。
婶婶的预产期快到了，叔叔很少出现在公司。
我对那个人说：“婶婶快要生了，叔叔现在要陪婶婶”。
他淡淡一笑，说：“伉俪情深，夫复何求？”
不久后，我的小堂弟平安出世，那个男人却突然失踪了。
叔叔像发疯了似的到处找他，找了近半年，仍杳无音信。
叔叔抓住我的手，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叔叔，你喝醉了。”
“贱货！你要去哪儿？不许走！你欠我的，还没有还清！”
我终于从叔叔口中完整的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
那个人和叔叔是大学同学，他节俭勤奋，单纯善良。
一天晚上，叔叔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寝室，恰逢周末，寝室里只剩他们二人。
第二天叔叔醒来，那个人在洗床单。他说笑着说：“蚊子，你昨天喝多了，吐到我床上了。”
“宋子青同学，你说谎。”叔叔抱一把抱住他，“昨晚的事我都记得，你说的每一个字我也都记得清清楚楚。子青，你说……喜欢我。”
从此，宋子青和叔叔成了一对亲密的恋人。
爷爷要叔叔在爱情和继承权之间选个，叔叔跪下来说：“爸，我要和子青在一起。”叔叔和宋子青过了一段清苦的日子后，宋子青突然失踪了。
我的手腕被叔叔握得生疼。
“你竟然去敲诈我爸……为什么？你真的是为了钱在才和在一起吗？”叔叔抱住我大哭，“子青，那天晚上不是意外，是我拜托其他室友不要回来……子青，我爱你。子青……”
我推开叔叔，冷笑。
枉叔叔聪明一世，过了这么多年，竟从未发现其中的蹊跷。
每次宋子青住院神志不清时，我问题的问题，他或多或少会回答一些。
当年，宋子青的确收了爷爷给他的钱。
彼时，他和叔叔即将大学快毕。我爷爷找到他，告诉他叔叔早已有了未婚妻，婚期定在毕业典礼的第二天。“子不教，父之过。我已经为你你办好了留学手续，另外我会一次性支付你一百万，算是我替那个不孝子给你的补偿。”
“伯父，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相信他。”
爷爷忽然大笑：“令堂未婚先孕，独自将你抚养成人，实属不易。子青，你希望她知道你现在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吗？”
宋子青留学期间，他的母亲病逝。他毕业归国后来到现在的这家公司应聘，做了叔叔的特助。
爷爷得知叔叔后来是如何对待宋子青后，再也没有出面阻拦。
我曾为什么不向叔叔解释，他断断续续地说：“断绝父子关系……不可以……为了我，不值得……蚊子……我好疼……”
那一声亲昵的“蚊子”，叫得我心里一揪一揪地痛。
半年前，那天天气很好。
穿马路时，我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子青，叔叔明天要做父亲了。”
他淡笑：“啊，那我要好好恭喜他了。他会给员工发红包吧。”
我鼻子一酸，不顾自己身在路中央，紧紧抱住他：“子青，算我求你，不要再这么……跟我走吧！”
他笑而不语，忽然用力推开我，前方的交通信号灯已亮起红灯。
医生说宋子青右腿骨折，颅内或有血块。
宋子青醒来后，笑着问我：“大哥哥，你是谁？”
“我是文怀远。”
他的心智退回到十几岁，对我毫无防备。
子青，谢谢你救了我。
从今以后，由我来保护你，再也没人伤得了你。
我陪宋子青去医院做复查。
他忽然问我：“怀远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你啊，子青。”
宋子青咬了咬唇，一脸认真地说：“怀远哥哥，好像有人对我说过一样的话，可我想不起来他是谁，只记得他对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