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他来了。(1 / 1)
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原本一直留在心里不敢去触碰的那个身影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重月……让我再看你一眼,可好?
“靖儿,靖儿……”
“公主,公主……”凤千钧与容声忍不住喊了两声,却见她双目紧闭,不管他二人如何心急如焚,她只是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全身的灼疼感似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消磨她的意志侵蚀她的心智,正如万丈深渊下的滚滚岩浆一般,怎么也逃不出……
再醒来已是黑夜,听起来外面正在下雨,风雨声打在门窗上,这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如此清晰。
屋内微弱的烛火也被漏进来的风吹的东西摇晃,抬眼见凤千钧在她床头瞌睡,容声也和衣倒在地上。
“钧哥哥……”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凤千钧警觉地惊醒,“靖儿,你醒了,来,喝点水。”凤千钧见她双唇起了皮,立即起身倒水。
“你,你先回去吧。”她声轻如蝇。
倒了一杯才发现这水都凉了,“容声,容声,快去烧壶水!”
容声也惊醒过来,“好,好,我这就去!”说罢便拿着水壶开门,门外风雨吹来只感一阵凉意。
“我如今已经这样了,还能怎样,你先回府吧。”陆靖云缓了一口气说道。
“靖儿,你觉得怎样,疼吗?”见她趴着真是比他自己趴着还难受。
陆靖云想摇头可摇不动,疼吗?这万般的疼痛蚀心裂肺,可也比不上心里的苦楚,自己已经这样受苦,又何必再让别人受苦,“我没事,不必担忧。”
没事……若真的没事,他愿用自己的双腿去换她的,凤千钧心里涌起一阵悲愤,又只能将这悲愤压下去,“我回府也是无事,靖儿的将军府新落成,我要多留一会儿,再说此刻外面风雨那么大,你让我怎么回去?”凤千钧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露出一丝笑容,“靖儿,你先闭上眼睛歇会儿,等容声烧了水来我再唤醒你。”
“我已经昏睡了多时,此刻也无睡意。”
“那我在这里陪你说说话。”他明显地看她是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想必即使是昏睡的梦中,这梦也是疼的。
“钧哥哥,你可曾记得那年你一时贪玩被凤老发现,罚你打了二十军棍,让你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陆靖云想起一件极其遥远的往事。
“我当然记得,当时靖儿也是这样日夜在床前陪着我。”凤千钧跟着笑了笑,眼前浮现往日光景。
“如今却换成是我了。”
“父帅虽是罚我,安叔又岂会忍心真打我,这二十个板子怎能跟你身上受的相比。”
“当时年幼,若安叔真忍心打你,你如今还能站在这里吗?”陆靖云也笑了,身上的疼痛早已麻痹,可这一笑更刺激了神经,像是沸水中的蚂蚁一样,整个人淹没在疼痛中。
“靖儿,别说了,你歇会儿吧。”凤千钧看着心里甚是难受。
“云公主,钧爷,有人来了……”正是两人说话时,容身推门进来,外面风大雨大,也不打伞。
“容声,你这是……”凤千钧不由站起身,一阵迷蒙,见容声身后还有个人……
这人看来在雨中很久了,全身衣服都湿了,身上的水直流下来,脸上也都是水,即便如此,却掩盖不住他一身清淡的气势,还有那俊美的容颜,特别是那对眸子,如深潭一般望不见底,“容声,这位是……”话还没说完,他已步入房内。
是他……陆靖云目光落在他身上,心里一阵酸楚泛了上来,闭目将脸转了过去。
凤千钧与容声皆是疑惑,再看那人也不言语,从身上取出一个布包,顺手摊开只见数十根银针,“她何时伤的?”不顾身上滴下的雨水,他拉着她的手,手指搭于脉上。
“你……她……”凤千钧虽然迟疑眼前这人的身份,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已有三日!”迟疑间已不需凤千钧再回答,“容声,取笔墨。”说话间他将身上的衣服拧了些水出来。
额,这人究竟是谁,还认得容声?
“再迟疑片刻,云公主的筋骨再难续接,还不快去。”
“阿,额,好,我这就去取!”容声一愣,便转身奔了出去。
再看他取了六根银针,掀开她身上的被子,片刻间施于她身上,容声取来笔墨,他再次拧了拧衣袖上的雨水,执笔龙飞凤舞地写了几页纸,“送到千钥街回春堂内找辛掌柜,需在一刻钟内将这上面所写之物取来,不能耽搁片刻!”他将这纸交到凤千钧手里。
凤千钧拿着纸愣了一愣,摊开一看。皆是自己不认识的药名,再看末尾落款处,是李重月三个字,他,他就是鬼手神医李重月?他的脸……
“钧爷,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啊!”容声也见了这名字,没想到这人就是李重月,他的脸……
先不管他的脸怎么好了,救公主要紧!
“好,好,我这就去!”凤千钧如梦初醒,忙将这纸收进胸口便冲入了雨中。
“去准备剪刀,热水,纱布,匕首。”李重月又取了几根银针,虽看似仍旧从容,不知握着银针的手竟有几分颤抖。
“我这就去!”容声也立即冲进了雨中。瞬间这将军府内便灯火通明,府内的一应下人都起身忙碌起来。
容声取了几样东西送进屋内,见李重月身上仍是湿透,“李公子,你……是否换身衣衫?”
“不必了。”他头也没回,“你出去吧,别让人进来。”
“……好。”容声又退了下去。
“云公主,冒犯了!”李重月掀开被子迟疑了片刻,见她穿着衣服也不好脱,只好把衣服剪了,剪到一半时陆靖云费力地扯着棉被盖在身上不让他动,“云公主,你筋骨已断,需立即接上。”
“……我的伤不劳你费心。”她倔强地用力扯着棉被按在身上,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不是因为这周身的疼痛,而是……而是心头突然涌起的委屈,从未觉得如此委屈。
“你的伤不能耽搁。”他握着她的手,她牢牢揪住被子,李重月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再不松手你的双腿就废了。”
“无需,无需你牵挂……”那止不住的泪水,让锥心的疼痛又加剧了几分。然而她背对着他,看不见李重月脸上的怒意,更看不见他握着剪刀的手一直在颤抖。
一阵无言,便是一根银针下去让她无法再动弹,“你……”
李重月不语,掀开被子把她身上的衣衫剪开,只见腰下腿上一片血肉模糊。陆靖云心里又是负气又是羞怯,各种情绪夹杂着,如此情形叫她不知如何面对他。
就在他扯开纱布的瞬间,一阵蚀心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一时思绪被切断,缓了一口气才听见门外有人声,“李公子,你要的东西都拿来了。”
“师兄,你这是要救何人,竟把师父留下的宝贝都拿来了,师父才刚死你就如此不孝。”门外随凤千钧前来的还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称李重月为师兄。
屋里李重月听见声音,将帐幔放下推门而出,“洛凡,你去把这几味草药煎了。”说罢接过凤千钧手里的药箱。
“这大半夜的还要我亲自去煎药,师兄怎么这么狠心。”这少年还真是李重月的同门师弟洛凡,边说边伸头朝屋里望了望,可什么也没看见。
“这药只有你会熬,云公主病情危急不能耽搁。”李重月拿了药箱便转身关上门,门口只留下容声,凤千钧,还有一脸不服气的洛凡。
“好,师兄,我就帮你一次,不过等你救了人后要将《太素九针》孤本送给我作为答谢。”洛凡虽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却长得眉宇清秀,不同于李重月身上那种冷清的气质,他看起来明朗了许多。说完就拿了几味草药拉着容声走了。
李重月回到房内又重新打开帐帘,细细用纱布擦去陆靖云身上的伤药,这伤药是宫中御医调制,此刻于她已经无用,需全数擦干净。
说是轻松却极其不易,她的伤口面极大,三天下来并未愈合,这一擦全是血,门口的绿茶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桶水,让一旁的凤千钧攥紧了双拳。
伤口终于处理干净,李重月身上的衣服已不再滴水,额头上却渗出了汗。打开药箱取出一大盒红色胶状物在伤口上涂了厚厚一层,再用绷带仔细缠绕上去。
天已经蒙蒙亮了,“师兄,你的药!”门口洛凡的喊声适时传来。
“进来吧!”李重月长长舒了口气,陆靖云已进入半昏迷状态,执手切了下脉,脸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几人进来后才发现后面还有人,是宫内的御医。
御医看洛凡手里端着药,伸手接过来一看,脸上一片骇色,拿来银针一测,银针瞬间变成黑色,“这……这是枫潞花,这……这是剧毒之物啊!”那太医顿时大惊,“你,你们……”不由指着洛凡说不出话来。
“你,你什么你,算你有点见识,如此珍贵的药材也能认识,不过枫潞花只是九味药材其中一种罢了。”洛凡淡定地摇了摇头。
“如此剧毒的药材粘上一点就没命了,你们要谋害云公主吗……”太医不由望向凤千钧。凤千钧听到太医的话瞬间也担心起来,不由将目光落在李重月身上。
李重月并不言语,拿起桌上的匕首在自己的小臂上割了一刀,只见暗红色的血瞬间涌了出来。
“师兄!”洛凡一震,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无需担心。”他淡淡一句,将自己的血滴进药碗里。片刻这小半碗药已成了一大碗,一半都是他的血。
“师兄你先包扎下吧。”洛凡放下碗,拿起桌上的纱布替他绕了几圈。
李重月这才把药交给凤千钧,看了她一眼后收拾起自己的药箱。
“……”凤千钧接过碗药一阵迟疑。
“你还愣着做什么,我师兄用自己的血做了药引,这世间的人求都求不来,你们还在这里嫌弃。”洛凡不由瞪了他一眼。
“李公子是久负盛名的神医,凤某替靖儿谢李公子救命之恩!”
“走吧。”李重月轻轻点了点头,目光略过陆靖云便跨出门去,洛凡背起药箱忙跟了出去。